病房内满是消毒水的味道，顾瑟瑟目光往里面的陪护间看了一眼。
    当初就是在这个医院，顾千寻将她和母亲逼到了绝路。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顾千寻在外面的房间和顾晋谈判，只要她和顾晋去做亲子鉴定，确定她不是顾晋的亲生女儿，顾千寻就可以放过她。
    一场闹剧过后，顾千寻施施然离开，顾瑟瑟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却没想到不久之后一份亲子鉴定书被直接刊登到了报纸上。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顾千寻是在什么时候拿到的自己的头发做的鉴定。
    不过这已经是陈年旧事了，顾瑟瑟看着病床上的顾老太太，回想起顾晋在监狱说的那句话。
    最根本的错误就是他和自己的母亲发生了关系，但那真的就是她母亲的错吗？
    不是的，最大的错误根源就在面前，如果不是顾老太太用自己的身份压着母亲，一手策划了醉酒出轨，母亲也不会成为顾晋的小三。
    “奶奶，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从我进入顾家开始，你就没有正眼瞧过一眼。长大了我才明白，你对于我的恶意丝毫不比顾千寻少。但因为我母亲是你儿子的妻子，所以你对我高看了一眼。不过，终究是把我当成了棋子。”
    顾瑟瑟走到顾老太太床边，低头看她紧闭的双眼，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痛快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谢顾千寻将顾老太太刺激到脑梗发作。
    “那一次我没能在沈家顺利留下，反而弄了满身伤回来后，你是怎么对我的？你骂我，有个狐狸精母亲，却没能学到她的手段，甚至还威胁我，如果不能顺利和沈慕川订婚的话，就要把我嫁给董月林。”
    空荡的房间回荡着顾瑟瑟低沉带着恨意的话语，没人能给予回应，这是顾瑟瑟近一年来，唯一一次能袒露心扉诉说自己遭遇。
    “你倒是好，成个植物人撒手不管，还有顾千寻给你垫医药费，我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爸被顾千寻送到了监狱，妈妈为了给我顶罪也进去了。我还被沈慕川抓起来……”
    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想起来就让人浑身打颤，顾瑟瑟伸手抓住顾老太太肩膀，狠狠摇晃了几下。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在里面最恨的人不是顾千寻，而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出生，更不会顶着继女的名头活了二十多年，在父亲进入监狱之后还被当成最后一根稻草，将整个顾家都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为了找到一个庇护所，我被迫成了董月林的女人。在他身边我每天都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可以将顾千寻从总设计师的位置上拉下来。结果，已经确认身亡的沈慕川竟然回来了。”
    顾瑟瑟狠狠抓着顾老太太的手腕，用指甲抠着她手背上的置留针。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在病床上装死，父母在监狱里不愁吃穿，但我呢？朝不保夕。每天睁开眼睛就害怕有人找上门，对我做些可怕的事情。”
    低低的啜泣声，从顾瑟瑟的喉中吐出，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许久之后又伸手去恍顾老太太的肩膀。
    “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还不死？如果你死了，你所有遗产就都是我的，那样我就能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过街老鼠一般过活。”
    床头的仪器有序地响着，顾瑟瑟看见心电图上出现了一点波动，她歪着头，静静看着那股激动逐渐变平缓。
    “你还真是命大啊，我都已经这么说了，你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
    顾千寻得知顾瑟瑟去看顾老太太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消息，顾老太太病危。
    “怎么会突然病危？昨天顾晋看她的时候不是还很稳定吗？”
    顾千寻立即给医院的看护人员打去电话，这才得知在顾瑟瑟看过顾老太太不久之后，顾老太太就出现了呼吸衰竭，但他们检查过所有仪器，都没有问题。
    “好，我知道了。”
    顾千寻紧锁眉头，直接安排顾晋到医院看顾老太太最后一面。
    晚上九点半，顾晋匆忙赶到了医院，他甚至来不及让旁边的人替他将手铐解下来，便一头扎进了病房当中，医生和护士站在里面，看着仪器上的数字摇头。
    “医生医生，我是病人的儿子，我妈她怎么样了？”
    主治大夫了解病人的情况，也了解病人的儿子正是不久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贪污案嫌疑犯，知晓他在自己妻子孕期出轨，甚至在妻子死亡后将女儿送上山等一系列没有道德底线的操作。
    然而在看到顾晋本人的一瞬间，他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器官衰竭，所有机能都在下跌，我们已经给病人打了强心针，但还没看到情况回转，可能是……”
    顾晋踉跄了一下，他呆滞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老太太，面容还和昨天他来看时没什么差别，然而医生的答案却已经给她判了死刑。
    “可能再抢救一下了吗？再多打两支强心针……”
    医生摇头，他们是最希望病人可以好起来的，然而情况已经不允许，即便打再多的强行针也无法抢救回老人家的性命。
    “她现在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和老人家好好告个别吧。”医生拍了拍顾晋的肩膀，带其他人走出病房，将空间留给母子俩人告别。
    顾晋来到病床旁，根本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握着顾老太太的手，拼命想留住逐渐消失的体温。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模糊了他的双眼。
    顾晋想压下自己想哭的欲望，好好和母亲告别，却是在做无用功。
    “妈……对不起……对不起……”
    顾晋不停道着歉，直到耳边传来仪器的嗡鸣声，那代表，病人已经没有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