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良夜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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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是乘坐的六点到达的那趟上水船,先把陈忆托他捎带的东西送去了东城陈忆的家里,顺便在陈忆家里休整了一下,洗去了一路风尘,让自己处于相对良好的状态。然后到阿满的父亲那里找到阿满,再找到了我的寝室、我的门面。然后一直在门口等候,看见我和孙思回来,他就找了一地方躲起来了,目睹了我赏月的过程,目睹了我和孙思告别的场面。我进到房间后,考虑到这寝室建在盘山道上的特色,他不能立即敲门,他怕孙思回头看见了他。等着孙思走出视线,再来敲门时,我就已经洗漱去了,于是又在门口多等了会儿。
    我质问说:“分别三月了,你竟然躲着不见孙思的面?”
    他说:“我这是忍痛,今天不能见他。”
    “今天晚上你准备咋办,我怎样安置你?”
    “这么晚了,你忍心让我露宿街头?”
    “那好,你就睡在这沙发上。不过一定要守规矩。我睡那房间,门是坏的。但是不准你涉足其间。”赵若怀调皮地可恼地笑笑,待看见我一脸的疑惑,就又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走过去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崭新的一套三本《曾国藩》来,说:“我特地带了过来,还以为你没读呢?怎么样?只有咱俩才是心灵相通的吧?”
    “我读时就想,赵若怀应该也注意到这书了吧?说不定正读呢!”
    赵若怀继续从皮箱里往外掏东西,边掏边说:“这是铁观音,你看看,能赶上柳咏那铁观音吗?”我连忙知趣地说:“那肯定超过!只要是你买的,直接就超过了!”
    “不错!这态度还行!这是我在深圳给你买的衣服,不是要做生意吗?没敢多买,只买了两套,穿着给我看看。”
    两套衣服之间,散落下一大叠照片,他连忙伸手去拾,照片上的傅心仪各具情态,或嬉戏流连于桃李花下;或手执紫砂壶从容注茶;或虔诚地为梁阿满夹菜。笑得或调皮、或自如、或矜持。背景正是姨妈家后园那片桃林。
    我看了看那衣服,纵然是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也能感受出它们的名贵和不同寻常来。这种时候才责备他乱花钱显然就太矫情了。我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咱们现在急需现钱,这衣服要是转卖给梁阿满,她一定是相当乐于接受的!不如……”然后我就看到赵若怀脸上忍无可忍的愤怒,于是闭了嘴,乖乖地在他面前试穿了那衣服。赵若怀仿佛欣赏一件杰作似的,满面的得色。
    “谈谈你和孙大侠下一步的生意打算吧!”他说。
    “还没来得及和孙思系统地探讨这问题,现在他只知道要开砂锅店。孙思现在所居那门面,那是用来开砂锅店的,砂锅店的执照、手续什么的我已经全部办妥了,等你姨妈一到,就开始了,得先把砂锅店运作起来,这同时也是一个退路,咱得首先保证吃饭。孙思的初衷是倾向于办武校的,可梁阿满说武校那项目目前有点乌托邦,我才决定从砂锅店做起。我的打算是:分三步走,首先是砂锅店,然后是舞厅,再然后是艺术学校。现在县城仅有的这家舞厅,场子小,而且看上去简陋异常,那老板当初可能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后来发现生意还行,他也不想再加大投入,得过且过起来。那乐队,那男女歌手,毫不夸张地说:没法和你我相比,不在一个档次。所以,我决定:用你我的歌声生生把那些跳舞的人勾过来!对了,给你看样东西,这是十天前我打听到的舞厅执照办理流程。好家伙!满满的一张纸,生存艰难呀!其中,文化部门这《娱乐场所经营许可证》,可能是最难的。这整个手续办下来,最快也得两个月。咱们明天开始寻找场地,必须是商业用房,周围没有居民楼,没有学校,没有机关。场子、环境还不能太差,咱先把房子确定了,然后你依次去办这些手续,中间有什么沟沟坎坎我来想办法。对了,你在深圳这三月,干的是什么?”
    “做生意呗!见什么好做做什么。别问了,继续你的话题。”
    “那就这样了,乐队就这样构成:孙思负责贝斯,陈忆负责吉它,在孙思徒弟中招人来负责爵士鼓,赵若怀、傅心仪充当男女歌手,这两人得反复使用,不得空闲,赵若怀唱时,傅心仪负责操作键盘,傅心仪唱时,赵若怀负责键盘,赵若怀还有第三项任务,那就是同时兼认dj。作为调音师,你必须调出最动人心魄的乐曲。我们四人要靠着这乐曲震撼这座县城,你的……明白?我对你有信心!”
    “明白!”赵若怀爽快地调皮地回答。然后说:“赵若怀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充当你的护花使者。你知不知道?这项工作才是最麻烦的,你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忽略了一件最最麻烦的事,就你这模样,加上那歌声,得惹下多少麻烦?得了,我和孙思以后只有准备经常打架了。”说着用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满眼的爱怜。
    “哪有那么严重?这只是你的偏见。你放心,咱以后在乐队前面布点景,遮挡那么一下,我只在后台唱歌,尽量不抛头露面。”
    “你说得轻巧,那是藏得住的吗?”
    “把先前学校那些个乐器清点一下,能用上的尽量用上。电子琴、鼓、音响等是必须购置的。执照办下来,估计得三万左右,一年的房租,起码得两万出头,房拿过来后,得适当装饰一下,砂锅店得添置全套行头,还得再租一套居室,这些费用加在一起,怎么也得六、七万才够。”
    “那怎么办?我只带来了两万。”
    “两万?短短三月,你挣了两万!怎么挣的?不会是把自己给零卖了吧?赵若怀,原来你竟这么值钱!”我打趣说,作啧啧赞叹状。
    “你放心,我这人至今完好无损,为你保存着。至于那钱,一半是我挣的,一半是赵羽的。可是不够怎么办?我去把你舅拿去的那六千元要回来,不过还是杯水车薪呀!”
    “打住打住!你可千万别去,拿来我也不要。拐了她的宝贝儿子,我还不知你妈要怎样跟我算账呢!够了!基本够了!你拿来了两万,孙思暂时拿来了一万,他说实在不行,还可以再找徒弟想点办法。黄雀出了两万……”
    “黄雀?为什么偏偏是黄雀?”赵若怀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满面疑惑地问。
    “喂!你别这样啊!我主动去动员黄雀的,说是让他入股,给他分红。”
    “那被动员的怎么不是其他人,偏偏是黄雀?”
    “还能动员谁?柳咏,能动员吗?螳螂和柳咏关系密切,他们两家算是世交了。螳螂他爸也是做官的,和柳源关系好得很。”提到柳源,赵若怀神情大动,但似乎已经没先前那么仇恨了,仇恨的层级低了一些,增加了一些其他的元素,那是痛苦。是了,柳源在他心里,已经成了硬伤了。我继续说:“现在看情形,螳螂和柳咏走得更近了。布谷,药材生意的事情,他已经帮忙了,不能让人家又帮忙又出钱吧?况且他还托孙思带了一个红包来。梁阿满,我倒是开了口,可是这人势利,怕我没偿还能力,不借。黄莺和白灵,关系倒不错,不过确实拿不出钱来。在学校时,我就和以上这些人关系好点,除了他们,我还能找谁?”
    “你把黄雀那钱退了,我另外想办法。布谷那里,以后别去麻烦人家了。”
    “不可能!凭什么?赵若怀,我觉得我有必要说明一下,第一,我和黄雀、布谷,就是好同学,哥们。过去没什么,将来也不会有什么。第二,任何时候,任何人,想让我彻底和他们断绝来往,都不可能!”
    “好啦,我接受你的威胁。也希望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继续吧!”
    “药材那里,挣了一万多。除去给杨木的六千外,还剩下六千,孙思摘来的这些核桃,一万元是要值的,砂锅店那房子,付了一年租金,三千元,砂锅店投入不是太大,合计一下,舞厅的开办费用应该已经差不多了。现在的情形是,深圳的钱既然那么好挣,你可千万要考虑清楚,别将来后悔。我可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赵若怀怫然不悦了,他愤愤地说:“姓傅的,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可有可无吗?我千里迢迢地赶回,和你共度中秋,你却几次三番赶我走。”
    “我不是这意思。我……我是说……”
    “你就是这意思!这大半夜的,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提着箱子出门,也不挽留我。你好狠!是啊,赵若怀算什么?要做生意,你有黄雀给你出钱,有布谷、孙思给你出力。我根本是多余的!”赵若怀说到这里,神情很是凄然。我靠近他,怯怯地摸了摸他的眼睛,柔声说:“若怀,别生气!我真的不是要赶你走。我其实……非常希望……你能回来。刚才那《春江花月夜》,我不是已经表明心迹了吗?再说了,你要是不回来,孙思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可是我怕你妈呀,你知不知道?”
    赵若怀阴着脸责备说:“是吗?我妈有什么可怕的?”
    “还有,刚才你负气出门,我不是没关门吗?瞧,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条路,只要你走到那个地方,我就会果断追你回来。可是你呢,迫不及待地回来了,那就……”
    “好啊!行!又输了一个回合。”
    “明天早晨,我去上班后,你就去见孙思,见到他你就说,是我打电话让你回来的,电话一周前就打了。今天我和他一起参观那乐队的时候,我曾对他说起过召你和陈忆回来的事情,算是埋下了伏笔。明天晚上开始,我就开始着手舞厅场地和办执照的事情。你可以考虑先回寒烟山庄去一趟。”
    “这时候不能回去,回去了我妈还得赶我到学校去,我让赵羽替我隐瞒,说我还在深圳。”“那怎么行呢?你姨妈要来的,她能保密?”
    “放心,我有办法,瞒得一时是一时吧!明天我得和孙思一起去卖卖核桃啊!咱不能只让孙大侠受累吧?对了,你那工作,那姓秦的,你准备咋办啊?”
    “我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舞厅正式开始再说。放心!姓秦的不能把我怎样。明天早晨找孙思不要去得太早,反而让他怀疑,八点钟以后,你直接到菜市场去找他。”
    由于房门坏掉的原因,当晚我和赵若怀基本算是共处一室。早晨醒来时,他正痴痴地望着我。见我睁开眼来,便幽怨地说:“你可真能睡呀!真是没心没肺呀!你一贯是这样相信男人的?”
    我微笑说:“那哪能呢?这是绝无仅有,空前绝后,只因为你是赵若怀呀!我信得过你!”
    “你就这么相信我?那你知不知道,赵若怀这一晚上经历了怎样非人的考验!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柳下惠要被世人景仰,那日子确实不是人过的!”
    “这么深的感慨?辛苦了!实践证明,你是经得起考验的!”
    他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亲。说:“那是因为你聪明,昨晚说了一句给你自己解围的话,你昨晚说,让我再给你点时间……你可不许抵赖!别让我等得太久。”我立即顾左右而言他:“唉!下乡去这两天,和我住一屋那女同事,打呼噜,我哪里受过那个苦,两夜根本算是没睡。所以昨晚睡得比较沉。你没睡好,等会儿就晚点去找孙思,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他说:“桌上我给你买的早餐,吃去吧!”
    走出房门,在与门口不到两平米的水泥空地相连的草丛中,触目处,我看见两个烟头,连忙俯身下去,看了看烟头的形状和所属品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退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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