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
他就不再说话了,满面萧索地坐在那里,把绝望和心灰意冷清晰地写在脸上,仿佛一个输光了的赌徒,瞬间丧失了生活的意义。我不忍,但又一想:索性狠狠心,让他面对了这个现实,何尝不是好事。我说:“赵若怀,就这样了啊!早点睡!我也回去睡了!”他仍不说话。我走出门去,他一动不动,没有要来送我的意思。我哪里放心得下,下了楼又对跟来的赵姨妈说:“算了,姨妈,我不放心,我得再在这儿看看情况,等会儿把三楼东头的那间给我开着,今晚我就在这儿凑合一下吧!”赵姨妈一脸感激的求之不得的表情。比起她的妹妹来,她的态度,明显要端正得多。我在大厅的一个暗角里候着,想等到赵若怀接受现实,然后主动从房间里走出来。等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房间里仍然没个动静,我稍稍打了一个盹儿,猛地一惊醒过来,突然想起了赵若怀,恐惧之情油然而生,随即感到心里一阵透彻的心凉,天!我居然睡着了!他不会有什么事吧?立即跑了去看,赵若怀仍是我先前离开时的那个造型:目光呆滞,面如寒霜,了无生趣。看见我再次出现他也没什么表示。罢了!罢了!这事早迟是要说的,与其两次重复受伤,不如一次伤个够。
我重新关上房门,摸摸赵若怀的脸,一片冰凉,我真吓了一跳,着急地说:“你别这样,说句话好不好?”这么一摇他的肩膀,他居然就顺势倒地了,我连忙扶住,用全力把他拖到旁边的木沙发上,然后倒了一点茶,送到他嘴边,他随即无助地抱着我说:“心仪,我不能这样完全无望地活着!由昏睡入死亡,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突然给我摆出一个理由来,生生拉开了咱们的距离,一个难以逾越甚至是无法逾越的距离。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呀?”我调侃说:“妈哟!连鲁迅的话都用上了,还用在这种场合。鲁迅要是活着,也得给你气死。”我看看他,真的是相当无助,才感到面前这位平时不可一世的人,其实也就是个大男孩。遂大起怜惜之心。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赵若怀,我要和你说话,说好长好长的话,这中间你不许拍桌子,也不许大怒,不许急火攻心,总之,你得发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他惊疑地圆睁了原本就大大的眼睛。我继续说:“在我眼中,你一直是很优秀的!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了,你不能让我失望。”他惊恐地说:“还有比刚才更厉害的呀?心仪,你下手别太狠了!”我说:“刚才你说过一句话,你说我是你的表妹,这是对你最大的打击,再没有比这打击更大的了,对不对?”他点了点头。我继续说:“你记住这话!赵叔叔是我舅舅没错。但我不是你的什么表妹,我只是赵羽的表妹。你不是你爸的亲儿子。”
“你又要编故事了!你咋现在喜欢上编故事了呢?我不是你舅的亲儿子,我是路上捡来的,对不对?”赵若怀插话说。我没理他,继续讲故事:“昨天晚饭时,我寻问柳咏的父亲柳源的情况,当时你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还记得寒烟山庄那银杏林吗?这人的父亲可能就是那人了。’还真让你说对了!当时我就知道你是对的!但当时时机不成熟,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我为何突然在饭桌上寻问柳咏父亲的情况?我是为你妈问的。你妈看见柳咏,对他的长相大吃一惊,听说他姓柳,再次大吃一惊,然后她就向我打听柳咏的父亲是谁,当时我联想到寒烟山庄的事情,就开始了怀疑。后来我问柳咏话的时候,你妈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听着,我从她的表情里已经证实了你的身份。你想想,为什么你和柳咏长得那么象?我刚来学校的时候,第一次在食堂吃饭,就觉得你似曾相识,酷似柳咏。这不是我一人说,阿满也这样说。我第一次在寒烟山庄见到赵叔叔,就发现你和他长得完全不象,当时我就很迷惑。还有,你小时候向你妈妈打听寒烟山庄那梅园,为何被她大骂了一顿?昨天柳咏被你气走了,当时你妈也挺着急,急着让孙思、陈忆去追,你不会没印象了吧?还记得昨天中午,在后面那桃林里,梁阿满用薛涛诗《谒巫山庙》讽刺你和柳咏争风吃醋。当时你接了最后一句‘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当时柳咏回敬说:‘这惆怅庙前,赵老师你也算其中一柳吧!’现在想来,这几句竟似浑然天成。”
赵若怀目光幽幽地看着我,面色一阵白胜一阵,眼看他随时都有坐立不稳,掉摔到地上的危险,我连忙一把抱住他。罢了罢了!当日在陈忆家,我落难的时候,他曾作为我的靠山。今日我就做做他的依靠吧!我将他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然后一只手在他胸前梳理着,希望他不至于太过激动。良久,他说:“是已经得到我妈证实了,还是仅仅是你的推测?”我说:“你妈那里,到现在为止,仍然想要保密。我舅杨木那里,我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实情,但从他刚才的表情看来,他知道的概率比较大。想来也是,我傅心仪的舅,不至于这么糊涂吧?”赵若怀突然站起身来,说:“你就这儿等我,不许动!我去问问清楚。”
“回来!不能告诉你妈,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你得以另外的理由,旁敲侧击地去问,可以就拿你和柳咏相似的长相去试探她的反应。还有,我寻思,这事情,咱先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给你说,厅长可是一个不小的官呀,据我在书中得到的经验,官场的人,皆以虚伪见长。你想想《笑傲江湖》里面,那君子剑岳不群,就明白了。官场的人,都是一个个岳不群。这些人,不管骨子里是怎么回事,但是表面上,他们都会是一个个君子。道貌岸然的君子。这些人,把脸面看得十分重要,那行业考核官员的时候,好象要讲究一个什么生活作风问题。你想想,这么些年下来,柳源都没出现过,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加之柳咏那妈,跋扈得很,一点都不省油!这事情要闹出去,说不定反而惹来麻烦。你得给你妈、我舅、你姨父姨妈,都叮嘱一下,任何人不得泄漏。孙思、陈忆,绝对不得泄漏。我昨天已经洞悉了实情,但梁阿满、柳咏那里,我可是守口如瓶,一如从前,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