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金冠尾部垂下来的紫色发带撩到身后，勒着缰绳微微一抖，催马前行。
    尹师盯着崔无己的后背，默默将斗笠从骡子头顶取下。
    梦中，崔无己是女魔头的拥护者，也是伙同女魔头害了崔梦己一辈子的人。
    ……
    白马不紧不慢地跟随者骡车前行。
    车上的少年们有些怕生，不敢随便搭讪打扮富贵的崔无己。
    崔无己拿出几颗珍珠送给他们玩，又说了些故事，很快，这些少年便跟他打成一片。
    比起原著中打人就打脸的冷傲尹师，艾小岫也更愿意和书中几乎完全没有姓名的崔无己聊天。
    崔无己笑容灿烂，言语温和，很是让人喜欢……除了他帮助尹师忽悠自己这点。
    艾小岫看破却不说破，默默等着这两人的后招。
    崔无己喜爱矿石，也爱勘测矿山，多年来行走过很多地方，见识十分广博。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跟排排坐在骡车上的少年们说起自己曾经的经历。
    他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说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艾小岫听着听着就入迷了，等再回过神来，太阳都落山了。
    崔无己恰到好处停下，含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应该都听累了。”
    少年们摇头，“没有没有，大哥哥你说的特别有趣！”
    崔无己含笑看向艾小岫。
    艾小岫颇为上道，立刻为他鼓掌，“你的经历太丰富了，厉害，厉害。”
    监督老师不合时宜地提醒她：【学员的今日赞美任务还未完成。】
    艾小岫挺直脊背，专注地盯着崔无己。
    崔无己觉察到她的目光，笑容依旧温和，用眼神询问她。
    艾小岫睁着猫一样的眼睛，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崔八郎，你长得可真好。”
    崔无己嘴角笑容一僵，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艾小岫背后那个宛若皎皎天上月的男人。
    “你太过夸奖了……”
    艾小岫：“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看到你眼皮上有一颗小痣，这小痣生的极妙，当你眼皮垂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温柔如兰的感觉，不由得让人心生信赖。”
    “我见过的美人也有不少，却还从未见过你这种。”
    崔无己笑容渐渐撑不住了，“我真的算不上什么美人……”
    艾小岫不听不听，依旧真心实意地赞美：“我想我于万人中一眼见到你，还救了你的命，大概就是因为你长得这般好的缘故。我想你的心也定然如同你的长相一般，温柔美好。”
    崔无己：“……”
    暗暗偷听的尹师：“……”
    崔无己觉得身上毛毛的，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手下掌柜的话——
    “上了年纪的老女人都喜欢美少年。”
    自己的年纪虽然称不上少年，但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被很多人称赞有股少年人的感觉。
    该不会……
    崔无己双手用力握在一处，指尖泛白，手背青筋凸出。
    崔无己努力克制自己的惊恐与恼火，露出温柔可亲的笑容，“恩人实在太过夸赞我了，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恩人？”
    艾小岫满不在乎道：“我姓艾，叫艾小岫。”
    崔无己点点头，“艾姑娘……艾恩人……艾姑……”
    呸，不管怎么称呼都感觉会被她占便宜！
    崔无己下唇哆嗦了一下，暗想：莫非自己真的要为了一个紫品高手献身？
    尤其是，这姑奶奶可能是他奶奶辈的。
    崔无己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艾小岫揉了揉耳朵，有些承受不来崔无己的“爱”来“爱”去。
    “咳，你叫我小岫也成。”
    崔无己含笑，“我还是唤您恩人吧。”
    艾小岫点了点头。
    艾小岫见没凑够赞美时长，便又见缝插针赞美了崔无己一通。
    崔无己如坐针毡，总怀疑这位姑奶奶想要对他做点什么。
    “咳。”不远处的尹师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尹师看向崔无己，“兄长，有些事情我想与您私下说。”
    崔无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哦，好，好啊！”
    艾小岫一脸满足地看着自己今日的赞美任务已经完成，“那你们说吧，我先睡了。”
    她撩开车帘，钻进马车里。
    尹师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崔无己。
    崔无己暗暗松了一口气，用指腹蹭了蹭额头上的虚汗。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尹师的目光带着一丝试探，“弟弟，许久未见，咱们去一旁林子里慢慢说吧。”
    尹师转了一下手上的念珠，微微颔首。
    ……
    察觉到两人离开，马车里咸鱼瘫的艾小岫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戳了戳大白鹅的腮，“老师，你说咱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她真的不明白，崔无己为什么无端端给自己认个哥？
    最关键的是，崔无己好像并不知道尹师的真实身份。
    她怕沾上麻烦，又实在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犹豫了好久，艾小岫还是叹了口气，“果然，好奇害死猫啊。”
    她迟早要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呢。
    艾小岫嘴里嘟嘟囔囔抱怨，身体却颇为诚实地慢慢挪出去。
    她身上长裙子太碍事，差点把她自己绊一跤。
    艾小岫将裙子卷了卷，捏在手里，钻出了车棚。
    她一直低头，注意着脚下，脚下的车板边缘却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衣摆，萤火虫停留在上面，微微闪烁着荧光，映出白衣上的银色波纹。
    她的视线顺着衣褶向上攀，对上了尹师清冷的双眸和他背后漫天的萤火虫。
    萤火虫绕着他飞舞，就像是他整个人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冷的光。
    艾小岫呼吸一滞，“你怎么在这里？”
    尹师凝视着她，“话说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或许，姑娘希望我晚些回来。”
    他身后是浪漫的萤火，他却清冷的不染凡尘。
    艾小岫眨眨眼睛，笑盈盈道：“怎么会？”
    尹师顿了顿，眼神从她倒映着萤火的眸上移开，“又或许，姑娘是想对崔八郎做出昨晚在我身上做的事情？”
    艾小岫懵了半晌，“啊？”
    尹师见她装傻充愣，神情更冷了。
    他冷冰冰道“旁门左道。”
    尹师转身欲走，惊散了身边的萤火虫。
    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低下头，看到一只白皙的手牵住了他袖摆。
    一只萤火虫停在她食指粉嫩的指甲上。
    梦里的癫狂……昨夜的攀附……
    尹师喉咙一紧，面凉如水，慢慢阖上了双眸。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明月当空，深紫色的雾气在林中缭绕。
    萤火虫幽茫的光亮在马车周围跳动。
    尹师一抖衣袖，将艾小岫的手抖了下去。
    尹师闭着眼睛，冷冽道：“邪魔歪道不可取也，姑娘再如此作为，坏我修行，休怪我不客气了。”
    艾小岫瞪大眼睛。
    她歪歪头，“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看别人就是什么啊？我就拽了一下你的衣袖，想让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是坏你修行了？”
    尹师重新睁开眼。
    他的目光比冷月更凉，手指按在腰间的青竹上。
    艾小岫一个激灵，抱紧了大白鹅，态度恭敬道：“是是是，您说的对，是我坏你了，那个，没事我先进去了。”
    说罢，她用力一扑，扭身扑进了车棚里。
    车帘荡了荡，又重归平静。
    尹师看了一会儿车帘，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