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靠近水潭瀑布下石窝里的几条鱼猛地跳出水面，水浪溅起九尺高，激射向岸边的敖凌。
    这几条鱼口吐人言，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敖凌，你下来，有角有爪了不起？凭什么把老子囚在这！”
    “凭什么人类可以吃鱼，鱼不能吃人类？我就要吃人！敖凌，你等着，等我出去，不吃尽你灵霄宗所有弟子我誓不为鱼！”
    “敖凌，我*你全龙族……”
    其中有一条通体鲜红，周身散布着白色细斑点的鱼最是嚣张，污言秽语不断，彩色的鱼鳍鱼尾胡乱拍打，打得水面怒浪滚滚，水下许多小鱼小虾被水浪冲击得死伤无数，眨眼功夫就在水面上翻白眼飘了起来。
    齐宇听不下去了，“师伯，这几条鱼妖也太聒噪了，要不把他们的嘴也给封起来吧。”
    这几条鱼早在数年前就修炼成妖，上岸便吃人，被敖凌抓住后扔在了银水潭封印着，每次见到敖凌都骂得很难听。
    若非同是水族，敖凌下不了手，凭它们做的恶，这几条早就是死鱼了。
    那条红色的还在叫嚣：
    “敖凌，你有本事将我囚在这里，怎么没本事与我单挑一场呐！”
    挑衅的话音刚落，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跑了过来。
    “谁在说话？”
    纪茯苓炒好了几个素菜，没等到敖凌和齐宇把鱼抓回来，便跑过来看看情况，结果没到就听见一句雪姨式的发言，她乐了。
    穿过一丛一人高的野花林，她看见敖凌和齐宇站在水潭边，两人四手空空，潭面上有好几条鱼在活蹦乱跳，尾鳍拍打着水面，鱼肚鼓鼓囊囊，一看就很肥。
    其中一条红色带斑点的鱼和红星斑有点像，又肥又大，在水面上一蹦两米高。
    纪茯苓目光一亮：“好肥美的红星斑！师父，师兄，就抓这条吧，我给你们做清蒸鱼！”
    水潭上忽然静得诡异。
    方才还在拍打水面的几条鱼妖身形停滞在半空，齐宇和敖凌齐齐扭头看向纪茯苓，神情都有些古怪。
    “怎么了，你们不喜欢吃清蒸鱼？”纪茯苓诧异，“那做鱼汤也行，要不然，红烧？黄焖？香煎？酸汤？鱼滑？”
    潭面骤然炸开，水浪翻腾，红星斑破口大骂。
    “老子名叫赤衣仙，不是什么红星斑！”
    “我呸，小小女娃大言不惭，想吃我，我叫你活不过今日！”
    红星斑浑身妖气大盛，妖力雄浑，推动着水浪翻腾滚向岸边，朝纪茯苓袭击而去。
    “……咦？”纪茯苓再次听见愤怒的骂声，诧异地看向潭面，这才发现原来方才的“雪姨”便是这条鱼。
    敖凌冷哼一声，朝潭面上拂袖一挥，红星斑被灵力网困住，被扔进齐宇手中的竹篮，死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红星斑轻松被困住，终于意识到敖凌的实力并不是自己能匹敌的，又想起方才那女娃的话，一时有些慌了。
    “敖凌，我是妖，浑身妖气，人类吃了会死的！”
    “师伯，还是算了，换一条普通的鱼吧。”齐宇看向敖凌，他倒不是为鱼妖说话，只是这鱼妖确实不能入口，妖气会对人体有损伤。
    敖凌淡声道：“些许妖气罢了，我随手便可拔除。徒儿想吃，岂能让她失望？”
    齐宇：……宠得有点过分了吧？这不是鱼，这是妖，是妖啊，妖啊，啊？！这你都让她吃？
    齐宇看向纪茯苓，试图说服她放弃吃这条鱼。
    就连红星斑也把希望放在了纪茯苓身上。
    一人一鱼两双眼睛看着纪茯苓。
    谁料纪茯苓望着鱼身说道：“你们方才说的妖气，是这些绿色的雾气吗？没关系，只要给鱼放血放干净点，就不会有残留妖气了。”
    “？”齐宇满脸问号。
    敖凌沉默片刻，问道：“什么绿色的雾气？徒儿看见什么了？”
    他这话刚问完，纪茯苓已经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刀，干脆利落地往鱼脖子上砍了下去。
    红色的鱼血瞬间流了出来，与此同时，原本缠绕着鱼身的妖气随着鱼血的流出而很快消散。
    眨眼间，妖气浓郁的鱼妖变成了一条普通的鱼。
    红星斑死不瞑目。
    四下里一片寂静。
    潭面上，方才还在和红星斑一起破口大骂的几条鱼妖，吓得神魂俱颤，“咻”地缩回瀑布下方的石窝里，安静如鸡。
    它们先前敢放肆，那是因为笃定敖凌不会杀鱼，可如今来了位敢杀鱼的女魔头，一刀便结果了红星斑，还扬言要花式吃鱼，这谁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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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小厨房里，气氛十分诡异。
    纪茯苓拎着十斤重的鱼，去鳃，掏腹，刮鳞，改刀。
    齐宇蹲在旁边，一会儿盯着被随意摆弄的鱼看，一会儿又抬头打量纪茯苓，好半晌都挂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敖凌也在看纪茯苓处理鱼，但他表情平静，似乎真就只是在看，没有齐宇那么戏精。
    甚至，他偶尔还会动一下手指，从指尖哗啦啦流出清澈的水，流向纪茯苓洗菜的盆里，纪茯苓觉得还挺方便的，便当他是自动水龙头来用了。
    这条红星斑实在太大，好在齐宇让人送来的锅也有一口极大的，足以放得下这么大一条鱼。纪茯苓刚架上大锅要烧水，敖凌牌自动水龙头突然又化身自动打火机，朝着炉灶一指，轰地便燃起了火焰。
    纪茯苓见她师父似乎还挺喜欢这么玩的，笑着说道：“多谢师父，蒸鱼要用大火，您把火力再开大点吧。”
    敖凌果真加大了火力，炉灶内烈火熊熊燃烧，锅内的水很快就咕噜咕噜开了。
    齐宇在旁边看着，不忍直视。
    若是传出去，堂堂灵霄宗师祖，凌寒真人，被小徒弟使唤当伙夫，还一脸兴奋，有谁会信？
    有了敖凌的帮助，那么大一条鱼，很快便蒸好。
    鲜红的鱼皮绽开，雪白的鱼肉纹理清晰可见，证明了鱼肉的新鲜程度。
    夹掉去腥用的姜葱蒜，纪茯苓在鱼身表面铺上一层切得细细的姜葱红椒丝，将提前调制好的酱汁加热，去除生酱汁的涩味，淋在鱼身上，再浇上一层热油，嗤啦啦的声响中，鱼肉的鲜味、三丝的香味和酱汁的咸香瞬间被热油激发得淋漓尽致，香飘整个小厨房。
    圆桌摆在院子里，周围清风吹拂，鸟雀莺啼，饭菜上桌后，香味扑鼻，纪茯苓招呼敖凌和齐宇坐下来用饭。
    敖凌惯来只吃灵气，只需要凝练空气中的灵气，再一张口将其吸入就行了，从没吃过世俗界的饭菜，看着放在面前的碗筷，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齐宇就没那么讲究了，他闻着那香味，早就馋了，拿起筷子就去夹猪小排。
    猪小排炸得外脆里嫩，一口咬下来，肉直接脱骨，鲜嫩爽口，蒜香和咸香在口腔内交织，香得齐宇差点把舌头都吃了。
    “嗯，好吃！实在是美味至极！”齐宇赞不绝口，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敖凌瞥了一眼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迟疑地拿起筷子。
    他一动，纪茯苓就诧异地“咦”了一声。
    “师父，您和掌门师兄都是左撇子啊？”纪茯苓的视线在齐宇和敖凌的手上来回打量，这俩人都是用左手拿筷子。
    齐宇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向敖凌。他确实是左撇子，可他师伯好像不是。
    纪茯苓看着他俩的神情，瞬间明白了。
    她师父，堂堂修真界大佬，不会使筷子。
    这也太可爱了吧！
    面对小徒弟恍然大悟中带着一丝揶揄笑意的眼神，敖凌坐立难安，左手拿着筷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暗暗恼怒齐宇误导他。
    齐宇见气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小师妹，我还没问你，你还未引气入体，按理说是感受不到妖气的，你是如何知道鱼妖的妖气只存在于它的血液中？”
    “还有你说的绿雾是什么？”
    纪茯苓一愣：“你们都看不见那绿雾吗？”
    齐宇摇头，敖凌望着她拧眉。
    他们只能隐约感受到妖物身上的妖气，无法像纪茯苓一样，只靠肉眼就能看见妖气，甚至连来源于妖物体内哪一处都能清楚知悉。
    对于纪茯苓为何能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们也觉得奇怪。
    “我方才看见的绿雾，应该便是你们所说的妖气了。”连修真界大佬都解释不清这现象，纪茯苓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她只当做是她穿书后获得的金手指，便将此事放下。
    “鱼妖的妖气也不是都存在于同一个地方。”纪茯苓指着被做成清蒸鱼的红星斑，说道：“水潭中那几条鱼妖中，只有这条鱼的妖气是在血液中，其他鱼妖有的是在背鳍或鱼鳞，有的是集中分布在内脏中。只要把相应部位去掉，它们的身体就没有妖气了。”
    齐宇看着清蒸鱼，犹豫着要不要吃，毕竟前不久这条鱼还曾经对他和师伯口吐芬芳，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膈应，无法下口。
    ……可是，这鱼闻着真的好香！
    纪茯苓倒是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对她而言，鱼就是鱼，是美味的食物，不会因为它会说话就能摆脱被吃掉的命运。当然，如果这条鱼妖从未作恶，她也不会直接判它死刑。
    她用公筷夹了一大块鱼，放进敖凌的碗里，“师父，这鱼肉很好吃的，您要尝尝吗？”
    敖凌垂眸看着碗里的鱼肉，鲜红的鱼皮丰厚晶莹，雪白的鱼肉纹理清晰，被酱汁浸润过，仍然瓷白剔透。
    敖凌手执筷子，半晌没动作，他其实比齐宇更不想吃鱼。
    毕竟同是水族，这条鱼还活蹦乱跳地骂过他。
    但对上小徒弟期待的眼神，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学着小徒弟方才执筷子的手势，夹起鱼肉送入嘴里。
    鱼肉鲜嫩幼滑，入口即化，被酱汁浸润过，带着一丝淡淡的鲜甜。
    这种甜味和灵气的味道截然不同，灵气的甜很淡，口感不好，多吃两口就会腻，入腹后也没有充实感，他不爱吃，但为了提升实力，只能耐着性子吃。
    可这鱼肉不论口感还是味道都丰富可口，温温热热的，吞咽入腹后，胃部不同于以往吞吃灵气后一片空虚，而是有种暖暖的感觉，令人莫名产生一种满足感。
    难怪就连齐宇这样辟谷多年的人类修士也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从不食五谷的敖凌总算能体会到美食的魅力了。
    他目光微微一亮，把碗里的鱼肉一口气吃光了。
    “真这么好吃吗？”齐宇本就心痒痒的，见状也顾不得膈应了，连忙伸筷子去夹鱼肉。
    鱼肉入口，他被鲜得眯起了眼，后悔方才没早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