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讨巧的俏皮话，顿时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归根到底，官场之人也是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有幽默感，也会受人影响。
    你严肃，他比你更严肃。
    你接地气，他也不会故意跟你装格调。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必须双方身处同一层面。
    眼下吴涛能被梁副书记请来，孙秘书自然是要平等对待，甚至要礼待有加才行。
    所以吴涛说这话，才能引起二人的共鸣，否则对方只会觉得你唐突、不稳重。
    走进青砖白墙的院落，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院落中心的一处廊下。
    一套古色古风的红木桌椅，分坐着意气风发的安定国和一位灰白头发的中年人。
    那一头发型，风都吹不乱。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张官脸。
    就算是带着微笑的时候，也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被审视感。
    “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啊，定国啊，你捡到个好孩子！”
    那略带一丝尖锐的声音传来，吴涛快步走上去，打了声招呼，“梁书记，安叔！”
    随即便束手而立。
    “我是梁言成，站着干什么，坐过来一起喝茶！”
    吴涛也不拘泥，施施然走上去，“也好，我来给梁书记和安叔泡茶。”
    “小子，你会泡茶么？可别浪费了我的上等好茶叶！”梁言成笑着说，却也没阻止。
    “大约半年前，我从一位东瀛友人手里学了点皮毛。今天是头一回实践，也算是现学现卖。或许泡的不如茶道大家或者专业人士，倒也不至于浪费了您的茶叶。”
    梁言成俩眼一眯，眼角就露出一堆褶子，“哦？那我和定国也算是有口福了。”
    其实泡茶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在这酷暑难当的七月天。
    虽说这天气还没到达一年之中最热的三伏天，可这露天的回廊下，又值十一二点的午时，气温起码有三十度左右。
    再加上沸腾的水汽那么一熏，整个人就容易大汗淋漓。
    之所以接下这苦差事，他是想以一个比较合适的身份，切入这场对话。
    否则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这两位官场大佬，同坐一席。
    不管怎么表现的有礼貌、有涵养，总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
    既然接过了泡茶这差事，吴涛一时之间，也不想其他了。心绪杂念自然清净了，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便是当初藤原丽奈向他显摆的那一套所谓茶道的流程。
    眼准、手稳、心净！
    看着吴涛泡茶的一步一骤，梁言成和安定国出奇的一致，谁都没说话。
    直到清香四溢的茶汤骨碌碌汇入茶杯之中，梁言成这才当先取了一杯，嗅了几口，随后一饮而尽。
    “嗯，好茶，好功夫！”梁言成随口道，“小吴，一会留下来吃午饭。”
    若不是有萧紫霞提醒在先，恐怕吴涛还理解不了对方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背后蕴含着何等的意义？
    总算了过了这关了。
    虽然涉及具体的项目内容，一句话也没谈，但就是过了。
    至于是因为眼缘到了，还是由于茶道表演的好，抑或是自己太帅，吴涛也弄不清楚。
    喝完了第一泡茶，梁言成总算是言归正传了。
    “小吴，你的履历，让我很惊讶意外。这才高中没毕业，就成为亿万富少了。”
    “……取得这样的成绩，你为什么不专心做水饮市场的生意，反而想起来搞手机了？”
    “……你就不怕，一个不好，回到以前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去？”
    吴涛自甄自饮了一杯茶水道：“因为我才十六岁，和您的求稳不同，和安叔的求功也不一样，我是在求变！”
    “……不管手机产业做好了，还是做砸了，都无所谓。”
    “……我唯一不想看到的是，今天就能看到三十年之后的自己。”
    梁言成也是一愕，这话简直是锐气十足啊，和先前进来时的恭顺乖巧，仿佛变了个人。
    不过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气魄嘛！
    小小年纪便输不起，老气横秋的，着实入不了自己的眼。
    想到这里，梁言成也便笑起来，透出难得的慈祥意味，“说得好啊，你这样的少年人，才是国之栋梁。”
    安定国也是与有荣焉道：“老领导，我说的没错吧？”
    梁言成指着安定国说，“怪不得你最近的路走得顺多了，老实说，没少让人小吴帮忙吧？”
    俩长辈是心照不宣，吴涛很识趣地不接这话茬。
    不一会儿，梁言成又转头问他，“这次搞国产手机的项目，对政府有什么要求和条件吗？”
    “梁书记，条件嘛，你先紧着安叔那边的满足。我这边的条件和要求，归根到底，都可以用钱来解决。一切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问题。”
    “你小子别跟我打马虎眼，他那条件我已经答应了。现在轮到你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么一警告，吴涛也就不能再装大尾巴狼了。
    “梁书记，这次国产手机项目的落地，投资规模远远超过我的预期。这肯定需要银行的贷款支撑，希望政府能从这方面扶持一下。”
    梁言成摆摆手道：“地啊、贷款啊、利惠啊，这自然都有，你也不必说。我就问问你，能不能提点新鲜的花样出来。”
    哟嗬，这么一问，顿时也把吴涛问糊涂了。
    眼瞅了安定国一眼，只见他口型说了两个字，似乎是‘大局’？
    吴涛心下一动，扯大局做大旗？
    对哦，绝妙啊！于是心下一琢磨，便脱口而出道：“先从手机产品本身来看，我的第一步计划是做产品、做市场。”
    “……一旦产品和市场做起来了，那么接下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手机技术的国产化。如果政府能在手机产品涉及的各项技术上，推广产学研一体化政策，实现核心技术国产化。这对我来说，将是莫大的帮助！”
    梁言成点头，“不错，这样一来，你的研发费用，就可以反哺给我们的产学研体系。同时也算响应了国家推广产学研的号召。”
    吴涛大受鼓舞，知道这脉搏是摸准了，掐对了。
    于是思路骤然打开，侃侃而谈道：“有了手机，而手机依托的数字通讯技术和网络，也是重中之重。”
    “……所以我觉得政府有必要把发展大力发展移动网络，加快基站建设，提高网络覆盖率。”
    “……同时数字通讯技术的国产化、自主化，也迫在眉睫……”
    话未说完，梁言成便拍案而起，“谈得好，谈得妙！有深度，又有大局观，我们江东省就需要你这样、能够以点带面的高质量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