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余，藤原丽奈连饮了三杯热茶，方才回过神来。
    原以为元康公司拒绝自己的收购，是因为半年前合作不成的意气用事。
    所以藤原丽奈坚持必须和吴涛亲自见面详谈。她天真地以为，吴涛听到这个价码肯定会动心。
    然而当吴涛报出元康公司半年来的销售业绩时，她才发现自己闹了一个多么大的乌龙。
    “这或许是评估机构的工作出了差错。”藤原丽奈喝完茶，双手交叠，放回平实紧致的小腹处。
    “但是吴桑，我依然不明白。短短半年时间，贵公司何以有如此迅猛的发展？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据我所知，从没有哪个公司创造过如此惊人的崛起速度。”
    吴涛眉头一挑，“藤原小姐，这也许不能责怪你的评估机构。对于水饮市场这个新兴快消品领域，大概除了元康公司，没有人能对未来三到五年内的现金流做出准确的估计。”
    “……在快消品领域，公司的扩张发展，完全取决于终端销售网络和服务体系的建立。元康公司能发展这么快，大概就是得益于这两项战略的成功实施。”
    “……我能告诉你的，大概只有这么多了。”
    隔行如隔山。
    对于市场的深浅，只有下水的人才知道。
    而吴涛稳操胜券、不为所动的底气，大抵就是来源于此。
    为此，藤原丽奈愈发高看了吴涛几眼，神色、言语中愈发尊敬。
    但是川端老头却是不大服气。
    “吴桑，刚才你提到，元康公司的价值和潜力，已经到了东芝会社都高攀不起的地步了。我想未必吧？即便是我们对元康公司的估值出现了差错，那么我们把这个估值提高到10倍，三个亿！难道你觉得会社根本拿不出来吗？”
    “是的！”吴涛欣然点头。
    “你！阁下的话，恕我无法苟同。”川端老头负着气，气鼓鼓地盯着吴涛。
    吴涛却是好整以暇地喝了杯茶，方才慢条斯理道。
    “贵方在数码半导体、家电领域具有很强的实力，而净水器毕竟只是边缘产业。对于这样一个弱势产业，让贵方拿出三个亿的重金投资，藤原小姐有这个把握说服董事会吗？”
    藤原丽奈很无奈地摇摇头。
    事实上，五千万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东芝会社属于老牌东瀛企业，作风日渐保守，绝对不会贸然涉足新兴领域的，而且是在自身并不熟悉的市场上。
    对于这个回应，川端课长面如死灰，无言以对。
    “那么我们可以谈谈第二种合作方式，吴桑？”藤原丽奈仍未放弃道，“我们拥有品牌、资本和技术，我想我们可以考虑合资的形式……”
    话未说完，吴涛便打断道：“对不起，藤原小姐，恕我直言。”
    “……半年前，东芝的品牌对我来说，还有点吸引力。但现在元康已经被华夏大众所接受，东芝的品牌价值，对我来说，聊胜于无了。”
    “……第二，对于资本，我们不差您那点钱。”
    “……第三，刚才我也提到，水饮市场是个快消品领域，终端销售和服务体系是核心价值所在，至于技术，并不那么重要。”
    两种合作提案，都被无情拒绝。
    一时间，藤原丽奈内心真的升起一股无力高攀的感觉。
    “难道我们双方就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了吗？”
    吴涛摊开双手，“藤原小姐，今天我拒绝你，就像你当初拒绝我一样，是在商言商的结果。”
    “顺便，说句题外话，贵方在家电领域和数码半导体方面发展如此强劲，净水器产业不会有所作为。藤原专务，若是想要有所发展，还请另谋高就。这是作为朋友的忠告。”
    藤原丽奈微微动容，这话不管有几分虚情，几分假意，都真正说到了她的心里去了。
    “多谢吴桑的忠告。既然我选择了这个产品方向，就会始终如一地做下去。”
    语气很坚定，说好听点，叫执着；说不好听点，叫认死理。
    很符合东瀛人一贯的工作作风，从一而终，能将每份工作做到精致入微的匠心精神。
    “我很欣赏你的执着，藤原小姐。”吴涛开朗道：“既然这样，我想给你一个建议。”
    “吴桑请讲。”
    “我觉得你应该放弃对水饮市场终端产品的渗透和发展，这一点你玩不过华夏本土企业。不过从技术转让以及整体解决方案的提供上，将会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藤原丽奈美眸一亮。
    吴涛续道：“未来华夏水饮市场一定会有个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如果你们能提供技术转让和整体解决方案，一定会别有建树。”
    川端课长蹙着灰白的眉头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潜在客户，恐怕还没诞生吧？”
    藤原丽奈灵机一动，“那么吴桑，你对我们的技术转让感兴趣吗？”
    吴涛有所保留地道：“这或许需要双方技术团队的进一步接触了解，才能决定。”
    “那好，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今天下午？”
    这么迫不及待？
    “好吧，元康公司没问题。”吴涛点点头，“但是要换个暖和点的地方。”
    藤原丽奈微微一滞，随即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喷嚏。
    那一瞬间，波涛汹涌的，蔚为壮观。
    回过头来，却是无比尴尬。
    “吴桑你说得对，是要换个温暖的地方。”
    吴涛随即起身，藤原丽奈随之起身，再度握手，带着异样的热情道：“吴桑，感谢你作为朋友的忠告。丽奈无比期待和你的合作。”
    “我也是。”
    走出茶园，宋壮早已把帕萨特开到门口。
    二人上了车，顾飞这才回过味来道：“老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坑了他们，他们还在不停地感谢你呢？”
    “飞哥，你也看出来了？”
    “那可不？有脑子的，都不难看出来。你就不怕藤原那娘们反悔吗？”
    “不怕！”吴涛摇摇头，“我想藤原丽奈如果聪明的话，一定无法拒绝。毕竟我给她的建议，是设身处地为东芝净水器产业发展考虑的。”
    顾飞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这一环扣一环的，一步一步地将他们引到了坑边上，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往里跳？高啊，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