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乔默叹一声，隔着电话线，她能感受到顾安生的静默，那是一种黎明前的黑暗，沉寂中等待着爆发。
    她不想伤害顾安生，那静默是沉甸甸的情谊。
    如果顾安生对她没有情谊，或许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这是她自己造的孽，她本以为事情已经完结了，没想到顾安生会这样强势的归来。
    她想了想，说：“我对你心动过！”
    电话那边，顾安生看着冲刷着自己身体的水，水流声此时听起来格外的吵闹。但他还是清楚无误的听清楚了蓝乔的话。
    对你心动过。
    这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但也不算最糟糕的答案。
    她，还真是高情商。
    他冷笑一声，“你当时为什么会选中我？”
    他一直知道自己穷，一直知道有钱人的世界可以为所欲为，比如蓝乔，她可以随意对一个男生说为我工作。
    他接受了这份工作，爱上了boss大人，可是，boss却特么把他炒了，还把他的位子让给了别人。
    他愤怒，绝望，想大吵大闹，想厌恶和仇恨全世界。
    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他的人生这么艰难。
    为什么他无父无母，生来没人爱，为什么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却给了他钱，没给他爱情。
    为什么？
    愤怒过后是灵魂拷问，他配爱吗？值得爱吗？
    他是没底气的。
    如果当初他没有要那个钱，而是傲气的走了，是不是蓝乔就会对他多一些愧疚。
    可是，他又想，他要那愧疚做什么？
    愧疚就是愧疚，不会突然转变成爱情，所以，他拿了钱，钱是好东西，可以让他拥有全世界，拥有闯入她世界的资本。
    那时的他太穷了，穷到他觉得自己不配去爱！他拿了钱，退了学，开始投身到了互联网的浪潮当中，躲开了层层波浪和陷阱，成为其中最厉害的弄潮儿。
    他荣耀加身，一身光环的回来了，站在她的面前。
    她却在为别的女孩儿准备礼物，伤心落寞。
    那个女孩儿真是该死！
    他眸光落向了浴室的门，那个他厌恶的女孩儿正在外面的那张床上，命运弄人，从来如此。
    蓝乔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
    她说，“可能是你吃面包的样子太好笑了吧！说实话，你吃面包吃出来了毒药的感觉，我觉得很有趣，抱歉，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当时就是那样想的，你既然问我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比较好。”
    她的声音干净清雅，抚平了顾安生心底里陡然生出的恶念。
    顾安生也笑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面用花卉拼出来了漂亮的图案，他低下了头，声音因为醉酒带了沙哑颓废。“蓝乔，你怀念那段时光吗？你租我跟你谈恋爱的时光。”
    他本来想说我们俩谈恋爱的时光，后来又觉得这样说，可能会让蓝乔不舒服，便换了一种描述准确的说法。
    蓝乔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灰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安生今天要说这些满是回忆的话，她笑了一下。“偶尔会想起来，你在哪里？喝酒了吗？”
    偶尔会想起来？
    这答案也不是顾安生想要的，他低头自嘲了一下。
    他会经常想起来，想的睡不着觉，然后干脆起来工作。
    他短短的的人生是一部苦难史，真正甜蜜的部分屈指可数，可是和蓝乔的那短短三个月却是糖度最高的时候，让他每每会想起起来，都撕心裂肺的难过。
    他没有回答蓝乔的问题，而是，低声问了一句。“蓝乔，喜欢我，很困难吗？”
    蓝乔静默无言。
    是，有一些，困难。
    她下了床，走向窗户，看这外面城市的灯光，轻声道：“你喝醉了，你在哪？旁边有人吗？”
    有人吗？
    有，有你最心爱的人。
    顾安生心里在怒吼，他真的吼了出来，“蓝乔，回答我！”
    “顾安生！”蓝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透着淡漠疏离。
    顾安生沉默了。
    沉默沿着电话线在两个人的耳边飘来荡去。
    良久。
    顾安生低声道：“抱歉！”
    “你喝多了！”
    “嗯！”
    “在哪里？我让人去找你。”
    顾安生笑了一下，她真的忘了那一段不算恋爱的恋爱吧，如果爱一个人，此时应该说的是，我去找你，而不是我让人去找你。
    他压抑住胸口滔滔不绝的欲一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门外的那个女孩儿，他冷声道：“不用了，如果真想让我心里舒服一些，讲个故事给我听。”
    蓝乔：“……”
    “快点！”顾安生的语气里有一些粗暴。
    蓝乔默了默。“顾安生！”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挂了电话。
    可是到底心软了，顾安生的人生她参与了，又退出了，还是用那样的方式，多多少少总会心怀愧疚。
    “快点儿，求你了！”顾安生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随时会断掉，
    那声音里的软弱，哀求，让蓝乔的心颤抖了一下。
    她没办法再拒绝。“我不会讲故事。”
    “讲我们之间的事情。”
    蓝乔静默了一会儿，她直觉顾安生有事情，这件事情很重要，或许是顾安生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所以，她答应了。“好！”
    “等等！”顾安生喊了一下。
    “怎么了？”蓝乔有些纳闷。
    “你要一直讲，我不说停，你就不许停，我睡着了，你也不许停，一直讲到天亮。如果你听到我开门，你就告诉我外面有一头怪兽。”
    蓝乔美丽端庄的面容上出了一丝笑意，她轻声说：“好！”
    “你开始讲吧！”顾安生努力憋住了滚落到喉头那一声压抑，努力的不想让蓝乔听出来一丝异常。
    蓝乔笑了一下，“好吧！那时候我在学校里没有见过你，听一个朋友说你很厉害，基本上年年都能拿奖学金，你知道，我也是学霸，当时对你不太感冒。”
    “然后呢？”蓝乔的语调温柔，顾安生心里舒服了许多，他迷恋又专注的听着蓝乔的声音，渐渐忘了自己所处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