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情的信息并没有被发出去，钟离望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站在联邦休息的区域外，还拉上了破壁者。
    其它人，包括苏尽都还在原来的区域休息，四周一片安静，冬宫的负责人不知道去了哪，那群冬宫士兵隐藏在其它的地方，他们身躯庞大，冬宫正在考虑派人来接。
    “我相信你也不想打扰他们。”钟离望说道：“跟我来吧，我把这段秘密同步给你。”
    听了这句话，孙无情的表情更慢慢冷了起来。破壁者抬起眼睛看了孙无情一眼，留下一道看似抱歉的苦笑，然后跟在钟离望身后，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既然钟离望早有准备，就意味着这件事他已经预料到。正如王清野所说，秦楚安自己就牵扯上了巨大的秘密。他和孙无情就像一个阴谋中的两个巨大的气泡，他们看不到气泡外面的世界，只能深陷于自己的谜团中。
    人微言轻，如果孙无情站在钟离望或者t的位置，就不一样了。
    他压住自己心中的无名火，靠在墙边，和钟离望两人保持着距离。
    “如果王清野已经把学院在这场计划中扮演的角色告诉了你，那就简单多了。”钟离望说道：“要想解开这个谜题，我这里有一个关键。”
    听到他还在这里废话，孙无情右眼一眨，一个披着黑色破披风的骷髅死神，就把手中的镰刀架在了钟离望的脖子上。
    钟离望眼里的空间变成了地狱般的景象，背后冰冷的金属墙也变成了滚烫的熔岩。孙无情的恩赐强度似乎又有提高，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滚烫。
    “我去找了黑塔，就在破壁他们陷入苦战的时候。”钟离望随即说道：“去找黑塔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但在这里，我失败了。”
    “黑塔？”骷髅的嘴巴一张一合，恐怖的声音钻进钟离望的耳朵里，就算知道这是幻境，他的内心也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为什么是他们。”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和黑塔的合作是利用了他们，利用了诺达。”这个名字在钟离望口里就像是讨论一个旧友一样随便：“其实，战斗结局的选择权，一直在诺达手里。黑塔的实力并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弱，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战役结束后，我们并没有再见到黑塔的巫师，只有脱离了他们的圣堂小队。因为乔治不敢再用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太弱，而是因为黑塔太强。”
    “黑塔很强？”破壁者似乎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面色平静。
    “在阿什隆市的时候，黑塔动用的是自有军队。那些被黑塔巫师操纵的傀儡要多少有多少，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损失。”钟离望说道：“我过去找诺达，就是希望他们砸下最后的筹码。”
    在孙无情的继续逼问下，钟离望最终把失落绿洲在阿什隆市的计划全盘托出。而到现在，他才了解到，原来在那场战役背后，发生了许多不可告人的事。
    当时，诺达在教堂介入的那一刻停止了资源的倾倒，不在增援新的士兵。所有的巫师盯着上层的办公室，等待着诺达的决定。
    如果七叶巫师全部出马，那么包括孙无情和秦楚安在内，都是黑塔的囊中之物。
    只不过在做完这件事后，他要面临着和失落绿洲一样被通缉的命运。
    当时战役的转折点，在钟离望口中，的确落在诺达身上。
    他看着窗外的教堂，教堂往北不远就是乔治派来的兵，压在梵蒂冈的国境线上，等同于压在诺达心上。
    这栋黑塔中林林总总几百号人，如果顺了失落绿洲的意，就要全跟他搬家。
    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也不知道发展成这样的主要原因，是二十年后的钟离望把孙无情从学院里拐了出来。
    所以这个时候，钟离望来到了黑塔。
    要知道，就连钟离望自己，也根本没料到孙无情的出现。事情是未来的他做的，但还要现在的他背锅。
    于是，失落绿洲自己也偏离了他们的计划，被他们未来的老大，拖进了另一个局中。
    破壁者没有尝试把秦楚安带出来，因为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世界最强的几个势力已经聚集在了阿什隆市，就算把秦楚安带在身上，他们也出不去。
    “那个人是假的，我可以证明。”破壁者说道：“在你进失落绿洲系统的时候他醒了过来，但根本使用不出恩赐。”
    “那个时候我对诺达的游说失败了，他没杀我已经算好的了。”钟离望说道：“那时候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东国把你带走后，苏不尽就来找我安排他儿子了。如果是教堂把秦楚安抢了过去，那他应该还活着。”
    过了片刻，死神松开了他的镰刀，孙无情右眼轻眨，所有的幻象都烟消云散。他还站在原位，只是另一只眼睛里，似乎跳动着无数的数据和图像。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把解药注射进他的动脉。“朋友”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钟离望和破壁者的表情一览无遗，看到这副情景，钟离望的双眼中，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个潘多拉的盒子，自己果然不能轻易打开。
    “我觉得有猫腻，虽然他们说谎的概率有点低，但至少是隐瞒了什么。”“朋友”甚至给出了确切的数字：“至少21%的可能。”
    “如果是，他没说谎，但是隐瞒了某个关键的事实呢？”
    “那这个概率就要浮动到43%，刚才他的话有四处停顿的时间不正常，偏离值超过他平常习惯的置信区间。”
    “我知道了。”他对钟离望和破壁者说道。
    说完这句话，本来还一脸冷冰冰的孙无情突然放松下来。抱着双臂的手放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转身走出了通道。
    他放弃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要快，甚至看起来有诈。“朋友”肯定给他分析出了什么秘密，钟离望心想，任何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那台机器的眼睛，他盘算着自己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而如果孙无情想知道，又会用什么办法？
    胜利的喜悦慢慢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冲淡，本来都做好被孙无情挥拳头的准备，但当拳风都已经刺到面前，对方却又轻飘飘的离开。
    “破壁。”钟离望忽然看着破壁者的眼睛问道：“当时你有回去看那个被关起来的秦楚安，是真的吧。”
    “我确认我带进去的时候是真的。”破壁者说道：“但战斗结束后，我没有机会回去，那里很快被学院和教堂包围了。”破壁者侧过头，直视着钟离望的双眼，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没事……是真的就好。”钟离望收回了目光，然后看向孙无情消失的通道深处，舌头轻轻舔了舔上颚，欲言又止。
    “现在他知道了。”破壁者也看出了倪端：“但我不觉得这会有什么效果。”
    “嗯……”钟离望摸着嘴边的小络腮胡，半晌，才开口说道：“他不像之前刚见面时那么好骗了。”
    “你不是最近才第一次见他？”破壁者思考了一下，钟离望第一次见到孙无情好像就是几天前上原京介的小屋里。
    “是……所以我说，他的进步有点太快了。”钟离望说道：“破壁啊……”
    “嗯？”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在孙无情的局里啊。”
    钟离望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间，盯着孙无情离开的方向，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破壁者当然也清楚孙无情的过去，当钟离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你是说，他背后一直有人？”破壁者说道：“难道是学院？”
    “有很多可能，甚至包括未来的我。”钟离望叹了口气说道：“我自认为我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但现在看来，我看不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我觉得我们先打赢面前这场仗……再……”
    钟离望用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不是为了打而打，不是单纯为了教堂做着一些伤天害理的实验去打。这种实验，联邦在做，冬宫在做，东国可能也在做。”钟离望说道：“我们今天可能可以把几方势力联合到一起去击溃教堂，但击溃之后呢？或者极端一点，直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失落绿洲和另外一个国家呢？土地，资源，甚至是文化积淀，我们都没有。我十几年的准备，怎能比得上东国书人上千年的计划和安排？我们只是在被人当枪使，而当我亲自入场之后，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寂静的通道内，两人的声音甚至都细微不可闻。
    “我们需要有新的牌，新的筹码。教堂的战役还是要打下去，和乔治拼命会让整个世界动荡，我们需要把握好机会。”钟离望进一步压低声音道：“如果情况允许，我们可能要杀了孙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