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知道是不够的。”诺达隔着屏幕，信号从卫星转接到这个偏僻的区域，畅通无阻。
    无数国家的总统主席都想知道在y国发生了什么，但至始至终，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博弈，其它，都算是闲杂人等。
    而关于诺达的身份，这个世界上更没几个人知道。
    但余念和他认识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梵蒂冈作为天主教的大本营，里面的教堂保有着几千年来教会的秘密，如此一个小国却与世界各国成功建交，不是没有原因。
    原因就在这个圣彼得大教堂旁，那座不起眼的黑塔上。
    传说，那里住着永生不死的精灵。
    这个传说，是真的。
    诺达和余念，的确从三千年前一起活到今天。欧盟应该只有一个圣乔治大教堂，但这座黑塔，始终在意大利的土地上，屹立不倒。
    “你想要我从‘本源’那里拿到的东西，没错，我确实拿到了几滴血液。”余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诺达，说道：“但我为什么要给你，你需要吗？你的皮肤开始腐烂了吗？你看见死神的脚步了吗？乔治比你我都要老迈，他没有说话，怎么你先动起手来了。”
    听到乔治这个名字，诺达的五官开始皱在一起，这是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把他代表着英俊与美貌的精灵王的脸，变得狰狞而丑陋。
    “他太老了，所以愚蠢。”诺达咬牙切齿：“圆桌骑士团和十三圣职被他掌握在手中，却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联邦在进步，但欧盟依旧毫无起色，现在连东国都追了上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能自己争取。”
    “这就是，你争取的结果？”余念指了指陷入一片黑暗中的阿什隆市，看他的表情，丝毫不在意老虎和秦楚安深陷闲险地：“弄出一些傀儡？”
    “我知道你有和我相似的秘密武器，但问题在于，你们两个的血液都没有我的充满活力。”诺达恢复了高傲的表情：“要用人类远距离控制人类，混乱的量子纠缠效应会加速脑细胞的新陈代谢，这个技术尽管被做出来，却只是一个一次性用品。我听说联邦前几年出现了一个能修复细胞的恩赐，只可惜最后还是死了。所以，现在，这个世界，还能分享不死之身的恩赐，只剩下我了。”
    “但那些终究是失败品，他们不可能活过两百年。”
    “已经够了，余念，你觉得这个世界还能活多少年？”诺达讥讽道：“就按你现在做的事情，嗯？”
    “当然会一直活下去，我能活多久，这个世界就能活多久。”余念语气里是几千年来不变的自信。
    “但是现在有人想你死，就是那些从联邦出逃的，你的人。”诺达轻笑一声：“再说了，如果六百年前不是我说服了希特勒，他早就在你离开欧洲之前，把波兰踏平了。”
    “这么说，我还欠你一条命了？”余念探过身，几乎和视频中的诺达贴在了一起：“我现在还你，我的精灵王大人？”
    “余念！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件事的！”诺达看着他玩世不恭的表情，几乎要捏碎手里的杯子：“我知道你从木伊那克拿到了‘本源’的细胞，应该能制作二十管药剂。你可能已经给你的秘密武器们使用了一部分，但我只要三支，作为交换，我给你五支我的鲜血代替，虽然不能用在你身上，但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他没有啰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在他们这个层次上的人，对方想要什么，其实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到这句话，连余念都陷入了深思。
    “你也……开始怕了？”余念躺回沙发上，看着诺达的脸，他的样貌依旧年轻，俊美的仿佛不像人类，他知道这不是妆容或者投影，三千年来，他就是这样的样貌。
    “你的学院里有你的宝贝，我不能什么都没有。”诺达说道：“我听乔治那边传来消息，你把那个男孩派去了木伊那克，他肯定看到了‘本源’。‘本源’……是不是越来越老了？”
    余念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对方的计算机可以分析出他是否说谎，但实际上，什么都不说，也算是一种回答。
    “还是那句话，你把希望放在那个男孩身上，我总不能什么都没有。”诺达打算结束这场谈话，但临走前，似乎又想起一件事：“但是那个为联邦建造了‘朋友’的人，难道还没找到？”
    余念摇了摇头：“但我相信他还活着。”
    “最要紧的是我们活着。”说完这句话，诺达就关闭了通信。于此同时，“卡尔斯”收到了阿什隆市恢复通信的消息。和平的信息首先传遍世界各国，至于终止战斗，可能还要过一阵子。
    余念觉得自己没亏，但是对方能看透自己的计划，能知道那个男孩的重要性，也不简单。
    但只要孙无情相安无事的成长，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余念并不担心。
    尽管他理解的相安无事，或许不是孙无情的相安无事。
    就在他们的交谈接近尾声的时候，诺达还没有说出他的承诺，孙无情正在城堡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从没有觉得如此无助，和自己最亲近的张晓晓与秦楚安如今深陷泥潭，他却只能被囚禁在这所学校中。
    这难道不是一个明显的陷阱？难道“卡尔斯”和“朋友”看不出来？现在似乎“卡尔斯”已经拒绝回答他任何问题，如果不是他有母亲留给他的秘密空间，还有s级数据权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y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别想那么多废话了，孙无情给自己扇了一个耳光，好让自己恢复清醒。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做。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逃出学院，曾经张灵秋的父母被抓的时候，他们就打算这么做，但问题是，那次机会不仅是张灵秋找管甚争取来的，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朋友”的帮助，他们绝无出去的可能。
    自从进学院后，他几乎没有想过要逃离这个牢笼，或者说，从未认为这是一个牢笼。最强大的计算机不是在囚禁他，而是在保护他，指点他，帮他登上这个世界的巅峰。
    但是在他心底，潜意识中，还是见不得张晓晓和秦楚安出事。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张灵秋的焦急在何处，但不管他怎么找，也联系不到明月安然，甚至，就连川乌也失去了踪影。
    就在这时，他远远的看到了正从楼梯下上来的张灵秋，她的表情和他一样焦急，但只是轻轻叹着气，似乎有些乏力。
    沉默了一下，孙无情转身，从窗口跳出，换了一条路。
    但就算换了一条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他是学院里为数不多的s级学员，包括忘语和张灵秋在内的人都以他的实力马首是瞻。况且，整个学院，都笼罩在那个智能生命下。
    恍惚间，他走到了自己经常练功的草坪。这里大概四分之一个篮球场大小，四周是浅黄色的沙石回廊，是新生们上课的必由之路。
    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这里锻炼，以前有管甚和齐桓陪他一起，但慢慢的，这里就成了他专属的位置，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阳光依旧宁静地洒在他身上，但是孙无情知道，万里之外，y国是一片黑夜，黑夜之中，有一只老虎在和敌人战斗。
    他不知道余念和诺达的协议，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谈话。
    但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管他有没有去看秦楚安的情况，这个时候，他是一定在这里的。彷徨也好，锻炼也好，都习惯性的待在这里。
    人类的习惯，让他们重复着几千年来的思想和错误。也正是有这种习惯在，计算机才能通过大数据来预测整体的行动。
    所以当他下一次眨眼时，他忽然感觉世间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太阳似乎透过一层薄膜照在他身上，但遮挡他视线的，似乎是某种粒子。
    漆黑的粒子，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影子，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就这样突兀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场景，孙无情很熟悉。
    而这个时刻，诺达刚刚向余念说出自己的条件。
    但在孙无情坐着的这个狭小的草坪上，时间仿佛静止，孙无情看到眼前的灰尘不再流动，连风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你。”孙无情发现自己还可以自由活动，于是站了起来，满脸惊讶。
    他在很多地方遇到过这个神秘的虚影，也知道林卫称呼他为钟离望，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神秘且危险的人物。
    孙无情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提乌斯学院内，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整个联邦的眼皮子底下。
    “孙无情。”虚影并非幻觉，而是真的开口说话，孙无情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与冷静：“你应该见过我很多次，但我从没有时间做个自我介绍。不过，现在的我，可以把恩赐也一道带过来，所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
    他伸出手，天地间仿佛响起一道嘎吱嘎吱的声音，孙无情感觉眼前的世界出现了重影，他似乎隐约看到无数人的身影交织在回廊中，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似乎在移动，但都把孙无情两人视为空气。
    “现在，有一定边界的三维时空里的时间几乎暂停，我们站在了更高维的边界上，你可以一窥时间的奥秘。”钟离望平静的看着这片魔幻般的世界，唯一明亮的双眼看着孙无情，说道：“不过，为了防止你逃跑，我想先说出我的来意。”
    孙无情忽然吞了口唾沫，他似乎在虚影开口前一瞬间知道了他想说的话，整个世界开始变得一团混乱，但他的大脑却出奇的空灵。
    钟离望的这句话，在他的耳边，一次，又一次的回响。
    “我希望你能和我离开提乌斯学院，去见识一个真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