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七十年代塑料夫妻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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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林青禾感觉她才睡着不久,就被叫起来洗头。这是他们这地的习俗,寓意婚姻能长久幸福。虽然林青禾不知道为什么清晨洗头和婚姻幸不幸福有关系,但她还是听了她妈的话。
    洗完头发用大毛巾包着,林青禾被安排到挨着火墙坐着。等着她妹给她端早饭,一碗红糖鸡蛋汤,还放了两颗红枣和桂圆干。
    ……
    林青禾正换好衣服,她妹就领着两个姑娘进了西屋,是她同事李云和郭亭。
    “你们怎么这么来了?”由于不是周末,加上她们学校一共就那么五个老师,压根找不着代课的人。她本以为同事都不会过来了。
    “其他人都看着早读呢,派我俩做代表给你送祝福。”李云走上前挽着林青禾胳膊笑嘻嘻地说。
    “给,拿着,别说其他废话哈。这里面红包分别是校长的,亚萍姐的,咱俩的,顾景江的,哦他还另外送了支口红给你。”郭亭说着就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林青禾收了。
    郭亭笑了笑,道,“我奶说,结婚钱多压兜,能图到吉利。这钱你自己留着啊。”
    林青禾点点头,展颜灿烂的笑了:“好!”
    “你说这命运真是……你这突然就要结婚,我一直以为你会和顾……”李云想着来之前顾景江送贺礼时那伤心绝望的表情,一不小心就秃噜了嘴,好在郭亭打断了她。
    “咳咳。”郭亭瞪了眼李云,干啥来了,你来送祝福还是来砸场子的。
    “对不起啊,青禾。”李云讪讪地说。
    林青禾表情都没变,就当做没听到。要说她和顾景江谈婚论嫁,那还真说不上。
    顾景江是去年下乡的沪市知青,许是家里有能力吧,别人都下了田,只他去了公社中学当老师。当然顾景江本人也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长得好,白净斯文,戴着眼镜,一身的书卷气。在她们乡下地方就难得见着个这种模样气质的人。因此呢,不仅是公社、生产队的大小姑娘们,就连知青点几个平时傲气地不行,看人都眼睛朝天的姑娘都喜欢他。
    他们学校老师办公室就两个,其中一个是校长室。林青禾也忘了是哪天起,她察觉到顾景江对她有些不一样。小到和她说话的语气表情,大到背着人帮她干活,还想要把家里寄的细粮麦乳精甚至钱票给她。可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也没说是不是想和她处对象。
    在林青禾拒绝过好多次后,顾景江还是每次在收到包裹的时候,偷偷放一些在她桌下。她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顾景江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顾景江一言不发,只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林青禾当即一句,“顾同志不是想和我处对象,就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事。如果你只是想扶贫,咱学校里多的是吃不饱饭的孩子们。”
    说完林青禾就回去了,从此对着顾景江永远是公事公办的一张脸。
    要说林青禾对顾景江一点反应都没有吗?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一个大家都认为优秀的人对你与众不同,多少心里都会有些涟漪的吧。
    可这点小涟漪在他的沉默里就早早被抚平了。她一向是个实际的人,没有结果的事是绝不会去做的。
    是以,这会儿听到李云这么说她才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点事她早就放下了。
    三个姑娘之间又说说笑笑了几句,方秀珍就进屋来催闺女了。
    林青禾坐在梳妆台前,再怎么喊不爱红装爱绿装的口号,到了结婚这一天,是个女人但凡有条件都会想自己能在今天好好打扮的。
    她皮肤白年纪小,不用打什么粉,脸色就足够好看的。
    林青禾用指尖沾了些雪花膏,然后细致地在脸上摸开。接着,她从梳妆台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一管口红,在唇上轻抿了下。又在脸颊和鼻尖各点了一下,用手指晕开,这种手法还是从前她在苏联的电影里头学来的。
    接下就是方秀珍给闺女梳头。把头发分两份,然后从头顶取一小簇发丝编小辫直编到耳后,再和剩余的头发一起编成三股麻花辫。另一边也是同样的编发,只是最后方秀珍用上了青谷送的红纱巾,她把两根□□花编往脑后固定住,然后用红纱巾在头顶扎了个蝴蝶结。
    方秀珍满意地瞅着自个儿的闺女:两弯柳叶下是水濛濛的杏儿眼,小巧挺直的高鼻梁,面容在红纱巾的映衬下更显得她比院里初春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穿着一件红格子的呢子外套,一件黑裤子,一双黑色中跟皮鞋。
    她敢说整个公社十几个生产队就没有再比她闺女更好看的新娘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时,林青禾被吓了一跳,她觉得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了两下。
    她坐在床上都能听见院子里的嘈杂声,声声入耳,几个声音前后响起“来啦来啦”的说话声。
    林青麦噔噔蹬跑进屋:“姐,阳子哥来了!来了!”
    第10章 礼成(已修)   当你走过来扰乱我的节拍……
    外面的卢向阳带着发小还有几个退伍转业回了乡的战友正和林青禾哥哥们过招呢。
    他都还没亲自上场,几个战友就让亲哥哥堂哥哥们都甘拜下风。人群里传出哄笑声、叫好声,每个人脸上都喜滋滋的。
    “哟,这是照相机吧?”有人看着卢向阳身后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脖子上挎着台照相机不确定地问。
    “嗬,叔您眼睛可真厉啊。我这不是为了我们营长结婚,特意从单位借来的嘛。今儿我就管咔咔咔地拍,亲家叔,等会我嫂子出来了,您和他们多拍几张,您放心,我带了卷新胶带勒!”
    “好!”林建国朗声回道。
    外面的哥哥们败下阵来,就只剩下西屋门前的林青麦。只见他端着张小脸,努力想要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来。
    卢向阳咧着嘴,笑得一脸的友善,却见他突然伸手向着林青麦的脖领子,下一秒林青麦就被揪到了一边儿,在林青麦还没来得及叫唤时,卢向阳又迅速地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到他嘴里。
    等到林青麦嘴里咂摸出奶味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卢向阳在敲他姐屋门了。
    “青禾同志,开门,我来接你了。”卢向阳那边话音刚落。
    他带着的那一群大小伙子们,就用更大的声音,齐刷刷地喊,“青禾同志,快开门呐,卢哥来接你了!”
    “你会对我姐好吗?”林青苗的声音透过屋门传了出来。
    “我以伟大主席同志的名义起誓,我会一辈子对林青禾同志好!”
    屋里几个人都笑了出来,林青苗把门打开。
    卢向阳一进屋眼神直奔林青禾,在看清她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他知道林青禾是漂亮的,可他还是被今天的林青禾惊艳到了。
    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林青禾只觉面颊如被蚁蛰般升起一股刺热。原来她以为她是不会有害羞这种情绪的,毕竟这场婚礼在她眼里是,一个因为流言风语不得不嫁,一个好人做到底不得不娶。
    卢向阳看着林青禾突然有点喉咙发干,忘了第一句该说点儿什么了。二十四年来头一回,即使准备得再充分,头脑仍旧有些发蒙。
    那些涌进屋里的小子们妇女们哄笑声此起彼伏。看到卢向阳蒙圈儿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
    在四周的笑闹声中,他回过神,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之情。稳住脸上的表情,脚步郑重地走向坐在炕上的林青禾。
    可惜一对上那对翦水秋瞳,卢向阳就忘了准备好的话,一开口就是,“媳妇,我来接你回家了。”然后不等人反应过来,就一把把林青禾给抱了起来。
    一时间周围打趣的、哄笑的、还有吹口哨的声音更大了,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阳子,你是这个!”人群里一个眼熟的社员对着卢向阳竖起大拇指。
    “可不是嘛。”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何时天上又飘下了雪子,冷气削着他的脸,他抱紧了林青禾,只觉胸膛滚烫。心底的兴奋和火热都快要压抑不住了。
    而被抱在怀里双颊红晕满布的林青禾,小声地娇斥, “你抱我干嘛!”明明昨晚她妈和她说的流程不是这样的。
    她对上卢向阳的眼睛,他发笑时眼里像是覆了层星光,教这满庭雪色一照,流光溢彩就露了出来。
    ……
    林家院子门口,林建国对着墙面,背着手,头微抬,想要把眼泪倒回去。没人看见林建国此时的落寞悲伤,他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吐出。
    “老哥,你咋还在这?你姑爷都抱闺女出来了。”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建国转身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模样,“我这就来。”
    卢向阳规规矩矩的站在林建国和方秀珍的面前:“爸,妈。”
    “嗳!”
    “嗯!”
    林建国和方秀珍把红包递给了卢向阳。
    林青禾紧随其后:“爸、妈。”
    她的眼圈红了。这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气氛渲染,只要看一看爸妈、再叫一叫爸妈,做新娘的就能哭出来。
    林家院子外,端着水盆的婶子,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该泼水了。”她提醒道。
    林建国看了眼闺女。
    他眼眶微红,哽了哽,哑着嗓子,道:
    “不泼,我闺女永远是我闺女。这儿,也永远是她的家!”
    “爸!”林青禾哭着喊了一声,不舍的离去。
    “不泼就不泼吧。都新社会了,也不讲究这老一套。”看着弟弟一家和自个媳妇都沉浸在嫁女的悲伤中,唯一坚强的林建党只好站了出来打圆场。如果也忽略掉他眼底可疑的液体的话。
    “禾儿,你也赶紧上车,别耽搁了。大伯父就在你后头。昂?”
    说到最后,林家唯一的希望林建党的声音也哽咽了。
    这嫁闺女和娶媳妇完全是两种心情。
    林青禾流着泪点头。
    “爸妈,我走了。”
    卢家和林家虽然离得不远,但卢家还是准备了自行车。车头上挂这朵大红花,把手和坐垫都缠了红布。卢向阳带着林亲和,身后跟着群准备去新郎家吃酒的亲朋好友。
    人群的最后刘狗子妈和钱大花挨在一块,凑着头,嘴里不停地絮叨着。从她们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两人说得准没好话。
    ……
    卢向阳和林青禾的院子前。
    到这儿来主要是为了晒聘礼和嫁妆的。
    这栋小院早在盖好的那天就被夸了又夸,今天也不例外,众人不要钱的喜庆话是一个接着一个。当看到卢家给的聘礼时,众人更是倒吸一口气,沉默了几秒。
    乖乖,这可是三转一响呀!整个红旗公社怕是都没几个姑娘家有这个吧?
    金凤凰果然就是金凤凰,聘礼都这么独一份!
    这是友善的想法。
    还有那挑刺的,眼红的却想着。
    “得意吧,现在这么张狂,还不是生不出孩子?”
    “守活寡的聘礼是要比别人多的。”
    “什么金凤凰我呸,之前吹什么全大队第一个大学生。结果呢?看吧,这匆忙结的婚,准好不了。”
    …
    这些人小心地做好面部表情掩藏在正常人之间,表面看她们和其他每个来贺喜的人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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