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莉一直焦急地等着他的回答，而他真的颌首答应的那一刻，她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他真的答应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你可以当成是一个科幻小说来听。”他回到了先前一贯面无表情的状态，“我想，会有很多术语你听不懂，我也不想花很多时间跟你去解释那些东西，事实上你不知道那些东西也不会影响你了解前因后果，所以有些地方我会说的简略些。”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苏茉莉也肃穆地点了点头，总之，他肯说就好。
    “我来自未来。”他的第一句话就惊到了茉莉，虽然早就猜到这个人的来历绝不平凡，但这么像科幻小说开场白的一句话，还是让她的心情无法言喻。
    不过她也没出声干扰他，于是汪明则继续说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你就没有必要了解了，总之，是比现在的文明要先进很多的时代。自然，我们的科技水平也要领先你们许多，这也是我这次执行任务的前提。”
    “任务？”这个关键词让苏茉莉忍不住惊讶了，汪明则点点头：“是的，任务。我来到这个时空是带着目的的，事实上，我应该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穿越’了时空的人。”
    茉莉不禁咋舌：我还以为是我呢……
    “‘穿越时空’又是怎么回事？”
    “人们对控制时间和空间的渴望一直没有停止过，在我的时代亦是如此。沿着无数前人的走过的路，在科技终于发展到高度发达的时代，终于有人研制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时光机器’。”汪明则说到这里的时候，瞳孔里仿佛有光，“那是一个很伟大的人，是他完成了无数人的前仆后继的梦想。”
    苏茉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做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内容？
    “所以，”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是通过那个‘时光机器’穿越时空的？”
    他颌首：“是的。而我是身负使命来到这里的，我的任务是成为这场时空旅行的第一个‘旅行者’……”
    “说白了就是个试验品吧？”她忍不住插话，“这很危险吧？那个什么机器刚刚开发出来，谁也没试过，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汪明则闻言看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半晌，他苦笑道：“你说得对，但我依旧认为自己能成为这史无前例的第一人是一种荣光。不过‘时光机器’确实还存在许多问题，而这些问题在真正穿越时空之后才凸显出来。”
    苏茉莉有些好奇：“这么说是出问题咯？出了什么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要解释起来很复杂，涉及到很专业的东西，你听不懂……总之，在我到达这个时空之后，那个机器出故障了，无法让我返回原本的时空。”
    茉莉惊讶：“所以说，你回不去了？”
    他又点了点头：“目前是这样。”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悄悄地瞟了他一眼，看起来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估计高兴不起来，毕竟他这也算是背井离乡了，而且背井离乡的很彻底。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吗？亏她之前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受到上天眷顾所以重生了……结果完全不是那回事！她所谓的“重生”根本是人为干预的后果！
    如果他不幸，那她岂不是更无辜？！
    她又愤怒起来，声音变得冷冰冰的：“我不管你怎么样，我现在更想知道我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真相。”
    汪明则对此亦十分过意不起，叹息道：“你听说过‘平行宇宙’和‘时空错乱’吗？”
    苏茉莉一滞：“只在一些小说电影里听过……怎么，这和我有关系吗？”
    “这也是两个非常复杂的概念，在你们的时代，也有相关的科学家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不过思维和科技水平的双重限制，只能说是浅尝辄止。所以我也只能简单地给你解释一下。”他娓娓道来，“平行宇宙指在我们存在的这个宇宙之外还存在，或者也许就是从我们这个宇宙中分离出来，与原宇宙平行存在着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所谓的相似，是说这两个宇宙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可能是在相同条件下诞生的，而另一个宇宙里也可能存在着相似的星球。”
    “你是说，”苏茉莉觉得难以置信，“那个宇宙里，可能也有一个地球？”
    汪明则点头：“不止如此，那个地球也可能居住着人类，他们也创造出了相近的历史，甚至是……完全相同。”他说着笑起来：“说不定，在那个地球上，也有一个你。”
    苏茉莉忽然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这个世界之外，真的还存在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你，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
    这几乎是本能反应了。
    汪明则察觉到她急速变化的情绪，抬手示意她平静一些：“但毕竟是不同的宇宙，发展演变的轨迹也不可能一模一样……我之前说的也只是假设而已。就好像那个星球上的你，跟身处在这里的你，谁敢保证你们此刻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你们这个时代有学者的比喻的形象：平行宇宙可能处于同一空间体系，但时间体系不同，便如同在一条铁路线上疾驰的先后两列火车；它们亦有可能处于同一时间体系，但空间体系不同，则好似同时行驶在立交桥上下两层通道中的小汽车。”
    苏茉莉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而后艰难开口：“总之，你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之外可能还有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可能还有一个我？”
    “中心意思是这个。”汪明则耸耸肩，“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这只是铺垫而已，真正导致你这场‘意外’发生的是‘时空错乱。’”
    “啥？”她又听不懂了。
    “刚刚说过了，这个世界存在很多时空，每个时空都按照一般的规律运行着，他们通常是平行的，一般不会有交叉，而这种时间的先后本身就是一种规律。但如果有意外发生的话，就有可能导致这种规律被打乱，这种时空交叉的后果就是时空错乱。举个简单的例子，有时候你想找一件衣服，但翻遍了整个衣柜甚至是整个房间，你都没有找到，但过了一会儿或隔了一段时间，这件衣服又会出现在它之前待的地方。发生这种情况不排除是记忆力变弱，但也不排除是时空错乱的缘故。”汪明则说这话的时候顿了一下，“再比如，你应该听过一些国外的报道，几十年前有航班在正常飞行中，忽然失踪，一直都是下落不明的状态。但在几十年后，一架老式飞机却出现在了地球上的某个角落，而上面的乘客们声称自己是1962年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几十年，这也是一种时空错乱。”
    “那我……”听到这里，茉莉也猜出了些什么，她几乎说不出话，“我也是……”
    “是，你也是由于时空错乱来到这个时空。”汪明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赧然：“引起时空错乱的原因很多，而你这次的事故，是因为我们这边的‘时光机器’发生严重的故障而引起的。所以，的确是我害了你，我很抱歉。”
    他说着站起来冲她鞠了一个躬，苏茉莉呆呆地看着他，她彻底的卡壳了，一点声儿都发不出，连斥责他、怨恨他的力气都没有。
    汪明则也没有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虚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刚刚说的平行宇宙，意思是不是……现在的我，其实是另一个宇宙的我，因为你引发的时空错乱，所以才来到这个宇宙？”
    面对苏茉莉的询问，汪明则面色严肃地答道：“可以这么说。”
    “那……”她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原本这个时空的苏茉莉呢？她去哪儿了？”
    汪明则缄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最大的可能是跟你交换了。”
    所以，还有别的可能是不是？但这个问题她实在没有勇气再问，她怕得到一个可怕的答案。
    可事实上，汪明则告诉她的这些东西，已经够可怕了。
    苏茉莉感到眼前一阵黑，接着便人事不省，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苏茉莉觉得全身都难受，尤其是头，几乎要炸开了，她慢慢地撑起身体，揉着太阳穴睁开眼之后，眼前恍惚有个人影。
    “头好痛……”昨晚毕竟喝了不少酒，她不住地揉着太阳穴，记忆还有些滞后，“我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头痛的话，要不要喝点热茶？”
    茉莉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要，我不爱喝茶……”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转过头一看，一身家居服的汪明则正端着个马克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汪明则……”苏茉莉终于记起了昏倒之前的事情，继而面色一变，“你又想干嘛？”
    汪明则默然，片刻之后才开口：“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喝茶罢了，不喝就算了。”
    他说完转身出去，苏茉莉见状连忙叫住他：“等一下！之前的话还没说清楚呢……”
    汪明则回过头上下扫了她一眼：“你问我的问题我都回答了，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其实茉莉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只觉得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后点点头：“也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不过你真的要以这个状态跟我谈话吗？”
    苏茉莉不自觉地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这会儿不知道躺在哪张床上，而且身上穿的裙子挺脏的，还隐隐有点味道。
    她顿时就尴尬起来，使劲地扒着被子，难为情地问道：“这、这是哪儿啊？”心里想着，昨晚明明躺的是沙发来着，怎么现在变成床了……不会是他的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大肥章开始了嗷嗷啊哦！！！
    第88章 停止试验
    汪明则仿佛猜到了她的念头，扯了扯嘴角：“公寓里的客房。”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苏茉莉赧然，又飞快地下了床，自己这会儿脏兮兮的，还真是不好意思躺他家床上。
    只是落地之后才发现裙子被睡得皱巴巴的，裙摆莫名往上卷了一大截，就这样光着两条腿衣衫不整地站在他面前，苏茉莉差点想挖个洞钻进去。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裙子，汪明则在一旁淡定地看着，等她终于敢抬起头他才发话：“那就坐下来说吧，我时间不多，上午还有场戏。”
    苏茉莉脑子乱哄哄的，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地就在床沿坐了下来，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之后才开口：“那现在这个状况到底算什么……我还是我吗？”
    汪明则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这是一个谁都没有预估到的意外情况，虽然‘时空错乱’这的确是‘时光机器’故障之后可能出现的‘后遗症’之一，但当初也只是假设而已，因此我没有想太多……直到上次我在医院听到你与……‘岳舞’的对话，才联想到的。”
    苏茉莉愣住了，之后偏过头吐槽：“原来你站在外面偷听，你那时候还骗我说刚到……昨晚也是，说那些话来诱骗我……我发现你这个人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啊！”
    汪明则被她这么一说，也想起昨晚自己为了套话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汪明则轻咳一声：“的确是我骗你在先，对不起。不过……你的将计就计也不差。”
    茉莉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个问题你没回答我呢！”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回答吗？”汪明则摊了摊手，“你应该问你自己才对。”
    “可是，你说过，也许还有一个苏茉莉……”
    “就算那个人真的存在，可她真的是你吗？”汪明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眼神莫名让苏茉莉心虚，“而你，也会觉得你们是同一个人吗？”
    她怔忡了一会儿，然后试着问自己这个问题，接着……第一时间得到了答案。
    答案是否定的。
    而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
    “每个存在都是独立的，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只是有意识的个体，比如人类，会格外地看重这个问题。”汪明则微微勾起唇角，“无数人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得出了无数种答案——而哲学就是这么来的。也许其中一部分人会为对此感到困惑，严重的甚至会发疯、自杀……不过我不认为你是这种人。”
    茉莉有些讪讪的：“我听不出你是在损我还是夸我。”
    “无谓褒贬，我只是想说明人之常情罢了。”汪明则耸耸肩，“哲学家之所以容易发疯是因为他们思考的范围较之一般人要深和广，但大多数人不愿发疯，所以会在得出符合自己心意的答案之后就停止思考，或者……干脆就不去思考。”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避免我发疯，所以让我别想太多？”她试探地问道，汪明则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的理解。不过这种问题思考起来确实是没玩没了的，我看你也不像是哲学家的胚子，还是点到为止，过好你的生活吧。”
    苏茉莉觉得对汪明则真是需要重新评估了，之前以为他是高傲冷艳型的，结果多接触一点就发现这家伙说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的，而且还会拐着弯骂人。
    不过……
    “你的语气也太轻松了吧？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现在倒是说的轻描淡写的。”她的怒气突如其来，“你就没有想过这对我的人生有什么影响吗？”
    汪明则被怼的哑口无言，因为对方说的很在理，于是他再一次道歉：“我对我做过的事情感到很抱歉。”
    这话落在苏茉莉耳朵里不知怎的就变了味，做过的事情……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但不管你多么的怨恨我，木已成舟，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他正色道，“我觉得对你来说最好的方式还是忘记这回事，按照轨迹走完你的人生。”
    “轨迹……我的轨迹都被你打乱了好吗……”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却不由得想起了她在所谓的“重生”之后一路走来的经历，尤其是……对岳舞做的那些事情。
    我会有报应吧？她顿时就出了一头的冷汗。
    汪明则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见她忽然面色大变，便挑一挑眉：“说起来，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苏茉莉胡乱地理了一下头发，低声问道：“什么事？”
    “你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他看着她的眼睛，“有没有做过什么？”
    她的心猛地一跳：“什么……你是指什么？”
    “我在想，会让你以为自己是‘重生’，那么这个时空跟你原来生活的时空应该很相似，人和环境想必也是差不多的。”汪明则微笑起来，“既然如此，我很好奇，在你来到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新世界之后，有没有做出一些你原本不会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
    苏茉莉顿时面色煞白。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好半会儿她才在汪明则玩味的眼神里开口，她故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早已暴露了她的心虚。
    汪明则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让苏茉莉心惊肉跳：“我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特殊，你做过的事情可能会影响第三个人甚至更多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