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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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朋友一起去看他男朋友的球赛,朋友中途去买水,她男朋友走过来问我要联系方式,言语轻佻,我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论坛其实就已经没落了,之前“水中的鱼”发出来成篇成篇的文字也没有多少评论。可是她发布这一条问题之后,底下却招来不少回应。
    有人看热闹,让她自报家门,说出真实姓名,好让大家都避雷;有人真情实感,说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并给她建议;有人骂她是故意写这些东西出来博眼球,展现自己多有魅力。
    “翻看了一下这位同学之前的动态,不管是在写小说还是在写自己,纯属得了臆想症,还想破坏人家的感情等男主角来找你当下一个备胎,笑死人了。还故意把这件事写出来,是要彰显自己多有魅力吗?能让浪子回头的魅力?能让别人男朋友也看上的魅力?”
    ……
    大概是争议太多,“水中的鱼”并没有回复任何一条评论,既没有感谢为她筹谋划策的人,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痕迹。
    并且就是在这篇动态之后,她更改了id,只有一个逗号。在散布莫然的私事时,用的就是逗号这个id。
    这条动态很短,叶一竹浏览时险些错过。可正因为这条动态,又让叶一竹的心开始摇摆。
    和许佳安关系好还有男朋友的人,叶一竹已知的只有莫然,而依叶一竹对周振柯的了解,他也的确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叶一竹试图寻找许佳安是如何得知莫然家庭背景甚至是陈金生这个人的存在,可她翻遍了她的动态,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排除莫然亲口告诉她的可能,只剩下一种可能——像叶一竹一样,是亲眼所见。
    可那篇动态上千字,洋洋洒洒,就差连莫然家里有几条猪都说出来了。
    秦铭又帮她查了一下莫然老家的地理位置,却发现,通往临安的车一定会经过她们那个镇下车的地方。
    会不会就是这样,许佳安发现了莫然并不是城里人。
    可陈金生呢?甚至连莫然怀孕后和周振柯撕破脸的细节,“逗号”的文章中都描述得很详细。排除掉周振柯本人亲自出来散播这些会让自己名声尽毁的东西,就只剩下他们情侣中有一个人把事情告诉了第三个人的可能。
    许佳安平时不怎么打扮就很漂亮,任何时候说话都柔声细语,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脸颊的两个梨涡更是迷人。
    周振柯在语音电话那头吐了口烟圈,不打算再兜圈子。
    “是,我看上许佳安了。清纯可人的小白花,哪个男人看了都激起保护欲。”
    叶一竹听到他的后半句话,直犯恶心:“打住,我没兴趣听你出轨的细节。”
    周振柯不怒反笑:“是嘛,我还以为你挺感兴趣的。毕竟我怎么听说,你家顾盛廷和她走得挺近,人家俩高一就同班了吧?”
    “就算他们是青梅竹马,现在和顾盛廷在一起的人也是我呀。”
    周振柯心悦诚服,认栽:“行,叶姐不愧是叶姐。”
    “那我就不跟你绕来绕去的了,你说莫然的事不是你透露出去的,我信。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凭什么你问什么我就得回答什么?我回答你的问题能得到什么好处?”
    叶一竹勾起嘴角,轻轻搅动着还冒热气的咖啡,鼻端萦绕浓郁的焦糖气味。
    “周振柯,山不转水转,这个世界这么小,说不定未来某一天,我们就重逢了呢。”
    电话那头传来爆笑,叶一竹不动声色忍受着他的笑声。
    “一竹啊,我还是后悔,当年在二楼后座我怎么就没把你拿下。”
    “算了吧,我可不想你给我戴绿帽,更不想你去祸害我朋友。”
    那边平静下来,轻蔑开口:“别把我说得这么卑鄙,许佳安要是没有那个心,大可不必理我。”
    他叹了口气,像是喝了很大一口的纯净水,把嗓子润得彻底了,才慢悠悠开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莫然那天是酒后乱性,她喝醉了,趁着我也喝醉了,就干脆不吐不快,以为我可以接受她一穷二白的家世。”
    他无情嘲笑:“可笑,我本来就是和她玩玩,她还觉得我是真心的。和我说她从小生活有多惨,以为我会可怜她,对她更好。”
    “然后你转头把这件事告诉了许佳安?”
    “是啊,她们不是好朋友嘛,我以为许佳安本来就知道来着,就找她吐槽了两句。”
    叶一竹沉默了片刻,又问:“那陈金生……”
    他打断她的话:“你说那个变态啊?嗬,那我的确是事发之后和你们一样才从网上那个爆料帖知道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了吗?”
    “我和莫然有过节,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还有陈金生的事,我亲眼看见过莫然和他在一起。”
    周振柯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发怒。
    “所以她一直觉得,那篇帖子是我写的,是我要害她在一中彻底呆不下去。”
    周振柯有些幸灾乐祸,“难道不是吗?如果是我,这样的怀疑合情合理啊。”
    早就猜到他会落井下石,所以叶一竹也并打算和他多费口舌。可聊到这个地步,周振柯倒来了兴趣,“所以呢,你怀疑是许佳安?”
    “不是你的话,那就是许佳安了。”
    他好笑出声:“说真的,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会怀疑到老子头上。我虽然看不上她,但我没有你们女的这么无聊。而且爆出那些丑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子又不是智障,没工夫干那些事。”
    太阳开始西斜,咖啡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叶一竹望着桌上半杯冷掉的咖啡出神,突然振起来的手机让她眼中渐渐聚拢的光瞬间变散。
    这段时间准备考试的事,她都没去学校,更别提和顾盛廷见面。他倒也安分,除了每天两个早晚安,其余时间也没有出现打扰她。
    “在咖啡馆呢,要不我过去找你?”
    她走到前台买单,说:“在七中这边的咖啡馆,太远了。”
    可他还是坚持过来找她。
    沿着街道一路走下去,晚高峰的马路上全是身穿七中校服的学生。他们年轻、朝气、稚嫩,走在薄金铺陈的康庄大道上,无畏无惧。
    走到一个公交车站,看到对面街角聚集着七八个人,和那些淳朴单纯的学生不同,他们的校服拆下了松紧带,原本肥厚的校裤也束成小脚裤。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吞云吐雾,谈笑风生,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狂妄。
    透过车水马龙看自己曾经历过的轻狂岁月,叶一竹不知道是该缅怀还是追忆。
    只是恍然,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再一抬眼,就看到车流中多出一抹熟悉的黑色。隔着一段十字马路,顾盛廷随着巨大的车流在等红绿灯。
    夕阳从背后照射过来,松散软乱的头发透过层层光束,少年闲散慵懒,目光深沉,嘴角却有捉摸不定的笑意,将她锁定为这山川人海中的唯一目标。
    她明明刚从考场出来,却没有任何邋遢疲倦,反而焕发光彩。穿着他送给她的那条裙子,在晚春初夏的街头等着他。
    嫩绿色为主调,纯白为装饰的法式裙摆在微风中徐徐摆动,她抿着薄唇,用细长的手拨开零落的黑发,美得静谧如画,像是公主在耐心等待风尘仆仆迟来的骑士。
    把车摆停在她面前,他内心的愤懑不平、狂躁冲动一下子就软成西山的云彩。
    “你到底是去考试,还是去约会了。”
    她把身上的小ck包拿下来伸到他面前,妩媚一笑:“现在可不就是在约会吗?”
    她说自己突然想吃麦当劳,他说这还不简单,两人就买了麦当劳和咖啡,准备赶回学校吃。
    到了校门口,顾盛廷跑去对面小商店买烟,叶一竹就提着东西站路边等他。
    临近晚自习,人人都匆忙慌张往回赶。放眼望去,校门口全是千篇一律的白色校服,她站在人群中,高挑靓丽。
    车上的刘圻梅认出她身上那条裙子,摇下车窗,注视她许久。
    她撩头发的时候不经意转头,认出了他们家那辆玛莎拉蒂。
    两道目光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交汇,细小的尘埃在空中的轨道被放大、延迟,西山上还露出半截火圈的夕阳仿佛一下子隐于重重云雾之后,再也找不到踪迹。
    顾盛廷发来消息,让她直接到校门口。
    放下手机后,叶一竹没有再回头,迈着平稳的步伐逐渐消失在慌忙的人群中。
    穿着裙子走进校园,自然会引来不少侧目,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将精心装扮的另一面的自己展露在众人面前。
    能感受到各种眼光恨不得在她的背后凿出个洞。惊艳、妒忌、赞叹、讶异……她像是最后一次出现,要让众人记住她最绚烂的惊鸿一刻。
    只是还好,还有宁雪陪她。
    宁雪虽然是艺术生,却也只有在校庆这种级别的晚会上才会精心装扮,惊艳众人。
    她们的确是约定好今天穿上新裙子,化上妆,披头散发,搭乘夏天最早一班列车,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校园里毫无顾忌做自己想做的事。
    最后一节晚修,她们跑去操场照相,脱掉脚上的鞋,赤脚在散发着灼人气味的塑胶跑道上散步。
    夜幕泛光,山头冒出许多星子,宁雪问她:“去了美国还会回来吗?”
    “当然。”
    “一竹,他们都觉得你目中无人,高傲又自满。只有我,羡慕你。”
    叶一竹觉得有些热,随手把头发扎起来,笑了笑。
    “我也羡慕你,走到哪里,都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宁雪也学会了坦然,学会自嘲,“可是偏偏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原来亲口说出心底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他们马上就要站在人生分别的岔路口,那些可以释怀的、值得记住的、需要忘记的,或许都会在许多年后,某个像今天一样的另一个繁星夜里被或深或浅地记起。
    那些真挚与虚假、热情与羞涩、冲动与温柔,如今想起来,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那么遥远又真切。
    “那么多人不喜欢我,他却偏偏喜欢我。”
    有那么一瞬间,宁雪竟然有些分不清叶一竹这句话里到底承载的是开心还是负担。
    “幸运的是,你也刚好喜欢他,这不就够了。”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能够安心享受一段甜蜜安稳的人,好像每一段握在手里的幸福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让她亲手揭开那道不完美的瑕疵甚至是巨大缺口。
    她的家庭是这样,她的情窦初开是这样,与任心的友情是这样。
    亲眼看到叶集扬和刘圻梅签下离婚协议,在民政局等着他们出来,她就要选择和谁走。
    从来没有哪一刻会这样清醒。
    她下了车,自己坐地铁悠悠晃晃,知道了孤独是人生常态。
    *
    在KTV撞见他,他拦下她,一眼就看出来她喝了酒。
    他责备她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端酒有多危险。
    她内心敏感又自卑、脆弱又好强,说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他眼中的疼惜和怜爱,让她卸下所有防备。她质问学校有关她的谣言是不是他女朋友散播的,他沉默不语。
    看出他的纠结和迟疑,她不愿为难他。
    那天晚上,他陪她在ktv呆到第二天凌晨下班。她第一次坐上他那辆载过很多女孩的车,吹着冷风,却没有勇气去搂他的腰。
    在平缓车速中她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他分手的那段时间,看到他意志消沉,她主动找过他,表达歉意:因为自己害得他和女朋友吵架分手。他对她说,不怪她,是他自己提的分手,原本只是气话,想试探对方是否会挽留。
    可当对方不予回应同意的时候,他的心也就死了。
    她想尽办法和他在各种场所遇见,网吧、酒吧……有时候见她一个人,他会带她在身边,他身边的人对她言语轻佻,他总是冷脸挡在她身前,警告那些人: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女孩。
    可那晚,他去了普通人很难找到的私人会所。只错过一晚,第二天她就听到了他和前女友复合的消息。有人说,是那个女孩找到私人会所,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复合。
    他向来心软,可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心软一次。她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
    爱久了,就会变成恨了。
    明明在醉酒的时候,他说和她在一起很累,可是醒来还是会心甘情愿受她的伤害。
    难道就因为那个女孩和他是一类人,所以她作为“乖乖女”才永远没有机会吗?”
    *
    没有一个评论,动态像是设置了私密。
    叶一竹时常会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和顾盛廷经历这么多,走到一起,那么痴情怨女的角色会不会变成是自己。
    其实她早该想明白:一个人为了喜欢另一个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哪怕是许佳安——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安安分分的优等生。
    只是叶一竹想不到,她喜欢顾盛廷到这种程度,恨自己到这种地步。
    从看她的文字开始,叶一竹就心神不宁,好像随时会有乌云坠下,从她世界里夺走什么。可秦铭却安慰开导她:“这些文字她发出来就是让人看的,只不过这两年学校论坛没落了,没人关注到她邪恶扭曲的心思。你只不过是晚了一些看她公开的东西,又不是日记,别这么圣母心好嘛……”
    秦铭只知道她害怕她是在偷窥别人隐私。
    时间久了,是真的会连对错都难以分辨的。
    又或者,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对错。
    她曾经信誓旦旦对陈金生说,包根究底也要找出幕后黑手。
    许佳安恨她抢走顾盛廷,她却也恨许佳安费尽心思陷害自己却功成身退。
    为了找到“凶手”,她又一次经历虎口。
    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一个真相,然后把真相公之于众吗?
    可临门一脚,她却突然迟疑,生怕在掀开真相的那刻,把自己也葬送了。
    就像看到那句“他明明在醉酒的时候说和她在一起很累,可是醒来还是会心甘情愿受她的伤害”时那样茫然惆怅。
    她放下尊严满城找他,看到他喝得烂醉,她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以为他就真的是因为和她分手要死要活。
    可这期间,她看不到他接受了另一个女孩刻意营造的偶遇,在创造了他和她缘分的场所坐到天光。
    为了不错过所谓的爱情,她所付出的一切,落在旁人眼里却成为“狐狸精”“死皮赖脸”的代名词。
    他却也以为对于这漫天流言,她可以做到不听不问不闻。
    可如今想起来,她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就连她一直不放在心上的“情敌”,都明目张胆入侵,她却还在高高自满。
    也许顾盛廷说得是对的。
    是她堕入温柔乡太久,忘记了他原本是怎样一个人。
    她怎么就能奢望自己是救世主,因为和他经历过生死,就认定他会改掉本性。
    某一刻叶一竹突然意识到:是不是在暗处,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这段来得莫名其妙的感情,像恶心的狗仔队一样,只守着、等着她成为他游戏人间的过去式,然后将无数闪光灯对准她,肆意曝光声名尽毁的她。
    她曾经不屑成为的角色,却有那么多人等着去扮演。而她如今,好像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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