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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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如此,”我也学着他舔牙,“咱们动作还得快,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准备,就已经开始面对着这场活动了。比如说,提前一天把他三位,外加余员外,一起请到宫里喝茶赏花。趁此机会,让苏公公和林果儿带领一波人去坊内通知百姓。”
    说到这里,我就问林果儿:“七十二座坊挨个通知,可能会很累,哀家的马车内座靠都很软,你乘哀家的马车出去,车上的装饰都不必取下来,见马车如见哀家本人。”
    林果儿雀跃不已,向来稳重的她,这次却捏着我的衣袖几乎要跳起来:“谢太后安排,果儿不会累!”
    最后是才艺准备的问题。
    “选皇后最重要的不是看她跳舞,射箭,弹琴如何。朕觉得,应该让她们每个人都写一道折子,不必拿给朕过目,到时候现场念给百姓们听,让百姓们知道她们是什么文化水平。”
    我并未全部赞成:“那若是百姓们听完折子,还想看她们跳舞、射箭和弹琴呢?”
    姜初照斜睨着我:“到底是百姓想看,还是太后想看?”
    我对他端方一笑:“哀家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觉得他们很是想看呢。”
    “丽妃那百步穿灯的射箭节目还好说,能叫人瞧出些飒爽来,娴妃那身衣裳都遮不住肚脐眼儿的,这转起圈来,怕是朕还没说什么,杨丞相就能先气晕过去。还有你那位……容妃,弹琴故意弹出颤音,下意识撩拨人,朕不知百姓作何想法,但朕自己就不喜欢。”
    “陛下,你对她们不够了解呐,”因为已经同她们每个人都接触了好几轮,哀家对她们的各个方面都很是了解,是以胸有成竹道,“娴妃不止会跳胡旋舞,跳大神……不对,跳纪功乐舞也非常在行。容妃不止会弹靡靡之音,弹钧天广乐亦是厉害。这样一看,其实并无不妥。”
    姜初照轻笑一声,揶揄我道:“母后对儿媳们还真是了如指掌。”
    “是比陛下强一些,”我并不介意,嘿嘿笑道,“建议陛下以后也花些时间多多了解她们,每个人都很是可爱呢。”
    “那朕呢?”他突然抬眸,满脸纯良地问我。
    我不解:“你怎么了?”
    “朕不可爱吗?”
    “……”
    娘的。
    他也不嫌瘆得慌!
    我勉强扯了扯唇角,望向苏得意,把这问题抛给了他:“苏公公觉得陛下可爱吗?”
    苏得意满脸的肉都在颤抖,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扶着椅子腿儿缓缓跪下:“陛下在老奴心中,是天上神仙,人间至尊。是神圣的,庄严的,不可侵犯的。可爱一词,好像小气了一些。”
    我满意一笑,转头望向姜初照:“陛下,苏公公觉得你不可爱呢。”
    姜初照却没有恼,反而笑着问了林果儿:“你觉得朕可爱吗?”
    林果儿笑出小酒窝:“陛下在太后身边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呀。”
    姜傻狗转身看我:“母后,你听到了吗?朕也很希望你能腾出一些了解儿媳的时间,来了解了解朕呢。”
    第31章 姜域(番外1)
    你听过的最收买人心的话,是什么?
    我听过的,是姜界那句:“朕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我儿子的皇位,除了小域你。”
    ——
    十八岁那年冬天,我从北疆启程回京。岁弊寒凶,风饕雪虐,我裹紧毛氅却依然觉得冷。到了京城脚下,风声渐息,温度也有稍许回缓,只是雪花依旧呈纷扬之势。
    我以为姜界不会出现。
    他又懒又恹,这样的天气,应该会在成安殿后泡个温泉,然后召集美人到他寝殿,肆无忌惮地荒唐一整天。
    可那日,姜界却从美人堆里抽身出来,扛着一个扎满冰糖葫芦的草木棒子,到城北门接我。
    见到我的第一面就从棒子上摘下来两串冰糖葫芦递到我手里,一边冻得来回跺脚,一边气得骂骂咧咧:“御膳房这帮人是怕是要完求,冰糖葫芦做得还没宫外好,你凑合尝尝,改天朕再带你去宝食街吃。”
    我接过来,看着他扛着的这个东西,忍不住想笑:“皇兄怎么带这么多过来,多沉啊。”
    他在雪中叉腰大笑,别人做这动作瞧着是洒脱,他做这动作却像是肾疼:“你爱吃的东西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种,朕还嫌抗一个糖葫芦棒子过来少了呢。让苏得意也抗一个,可他竟然说扛不动,白瞎了这身肉了。”
    我便看向苏得意。
    多年不见,他确实胖了不少,想来没少跑出宫外买猪蹄。
    “奴才见过六王爷,六王爷别见怪,老奴胖了之后体力就不太好。”苏得意精明却又真诚地笑了笑,松下衣袖作势要给我跪下,半路却被姜界拦住了。
    “这么大的雪就别跪了,回去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给小域补上吧。”姜界说着,嘴角忍不住向上抽,把肩上的草木棒子递给苏得意,“小域拿了两串了,应该轻快不少,你来扛着吧。”
    我就知道,他一天不欺负苏得意就难受。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他好端端的,还能欺负人,就觉得心里也浮出那么一点开心。这些年的委屈和不满,好像也可以,过阵子再提。
    毕竟,他有送我冰糖葫芦。
    虽然,我也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想让我消消气,或者说笼络我。
    但我确实是吃这一套的。
    *
    父皇一辈子只娶了母后一人,恩爱多年,生子六人,我是最小的那一个。生我的时候,母后身体受损,我出生三天,她便过世了。
    父皇因此见不得我。倒不是不疼爱我,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学识培育无一不尽心,只是这些都交与别人来做,他自己却从不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很想忽略我的存在。
    很难相信吧?六位皇子里,只有我没名字。
    他是真的脆弱,脆弱到不敢看我,更不敢去想母后痛苦辞世,换回来一个活生生的儿子。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
    我有五位皇兄,其他四位都见过,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名字的缘故,他们见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只能小六小六地这样叫着。
    原本伺候我的太监,名字也叫小六,听到皇兄们这样叫我之后,他惶恐备至地当场改名,跪下跟我说:“奴才以后便叫阿狗。”
    其实,我并不在乎哎。
    叫我什么都行,让我知道是在叫我就行。
    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见我大哥。其实叫他大哥有点不太合适,毕竟那时候他早就继位,成了皇帝了。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江南行宫,边修养,边处理政事。父皇身体还硬朗,就在京城替他撑着这天下,等他养好了身子,再把这皇宫和这宝座交付于他。
    回到皇宫的姜界,端着盛满葵花籽的金碗,边嗑边打量我,模样还挺兴奋:“咱爹和咱娘可以啊,当时那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孩儿来。”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心里全是疑惑:他提到娘亲的时候,竟然都不哭的吗?
    他把瓜子递过来:“吃吗?五香味的,御膳房刚炒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瓜子,摊手诚实道:“我不会嗑。”
    姜界瞬间抬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着唇角露出白牙,脸上还溢出惊奇神色:“所以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瓜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都是阿狗给我剥好了,我再吃的。”
    “可以啊,原来是个金贵小公子,”他笑得更开心了一些,指挥我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自己坐在另一只绣墩上,放下金碗,剥了瓜子放在我掌心,问道,“你叫啥名儿来着,哥哥记不得了。”
    “没有名字,父皇没给我取名。”我说,把葵花籽填进嘴里。
    虽然他说是五香味的,但我尝不出来味道。
    除了甜的东西,其他的食物,我都不能尝出味道。
    这是只有我和阿狗知道的秘密。
    他又剥好了一些递给我,拖着长腔佯装叹息,其实语气里并没有多感伤:“父皇就是那副深情模样,但你说这事儿跟你一小孩儿有什么关系?他要是真不想要,就不要跟母后上/床呗,仗着自己宝刀未老,就——”
    我嚼着葵花籽,抬头看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眉心一跳,赶紧道歉:“对不起,哥哥忘了,你才四岁。”
    “没事儿,”我指了指碗,“你继续剥。”
    他果真又剥了起来,只是挑眉问我:“喜欢吃这个?”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没事做,太无聊了。”
    “行吧,”他勾起唇角,随口问我,“小孩儿,你有没有给自己想过名字呢?”
    “没有。”
    “父皇不上心,你竟然也不上心?嗐,算了,”他放下葵花籽,认真问我,“要不哥哥给你取个名儿?”
    我略有些懵:“父皇愿意吗?”
    他觉得可笑:“管他干嘛,你哥我现在才是皇帝,他已经退休了。”说完这句,果真思量起来,手指敲着桌沿,念念叨叨,“姜界,姜场,姜外,姜野,姜塞……哎,你不如就叫姜域吧?知道是哪个域吗?”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皇兄的名字,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写法,太傅也没教过这些,所以就回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玉’?”
    他嘿嘿笑着,好像对刚取的这个名字很满意,于是蘸了茶水,在桌面上边写边道:“开疆辟土,大拓界域的‘域’。这么写,你记住了吗?”
    茶水很快就消失了。
    “我没记住,你再给我写一遍。”我说。
    于是,他抱起我走到书房,把我放在桌子上,蘸了墨,一笔一划地给我写了十遍。
    从此,我就叫姜域了。
    *
    姜界把我当儿子养,这让我很不满意,不过,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儿子。
    小孩儿刚生出来的时候都是丑的,但他和皇嫂生的孩子,一出生就很漂亮。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目珠莹润得像墨玉一样。
    皇嫂把我抱到床上,让我能凑近了看,开心地问我:“小域,你喜欢不?”
    怎么讲呢?
    喜欢有些轻飘了,应该是超级喜欢。
    皇宫里,终于有了比我还小的男孩儿了,我以后也可以像姜界和皇嫂一样,把别人当做小孩儿来养了。
    皇嫂很好,对我超级照顾,只是过世很早。
    她离开后好长一段时间,姜界都很喜欢去宫外听戏,且是一身微服,随着百姓挤在满登登的戏园子里,听最火的角儿唱戏。
    他说皇嫂生前很爱听,他之前总听不懂,现在就替她多听一听。
    姜初照才三岁,不适合带出来,所以他就带着我。
    戏园子里真挤啊,我又不够高,啥也看不见,姜界身子骨又不行,举不动我,就租了一张八仙桌,把我放桌子上,还给我加了个小板凳。
    我也听不懂,最多就是看看那些角儿换的一身又一身衣裳,花里胡哨的,好看,却也没那么好看。后来看得多了,难免眼晕,就觉得还是什么纹样都没有的白袍最好看。
    散戏的时候,他牵着我往外走,我的靴子被呼呼啦啦的人给踩掉了。找到的时候整个靴子都被踩脏踩坏,没办法再穿,姜界望天长叹了好一阵子,却还是背着我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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