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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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她只愿意顺自己心意而活,世人的眼光评价,断不能将她拘住,她会视虚无缥缈的贤妻标准为无物。
    汪印点点头,依然半闭着眼,没有对她这股戾气褒贬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小姑娘年纪这么轻就能想得这么透,这很好。
    当然,在厂公大人心里,这样不仅很好,更是不可多得,实是他平生所没有见过。
    为此,厂公大人不介意提小姑娘一把,就当……稍稍平抚小姑娘心中这股戾气吧。
    汪印动作轻柔地合上茶杯,像是随意般道:“既如此,那么就有些意思了……顾家大公子来了京兆,正在打听你的情况。”
    “啪”的一声响,叶绥手中的杯盖跌落在茶案上,转了几个圈后才停下来,幸好没有破碎。
    这声响,令汪印掀了掀眼皮,而后看了叶绥一眼,眼中精芒大盛,倏忽便隐了下去。
    南平顾家……看来小姑娘对南平顾家的反应,不是一般二般的强烈。
    先前小姑娘委托转运阁查探顾家二爷的事,现在来了个顾家大公子,小姑娘的表现更明显了。
    小姑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他看得很清楚。只是,顾家乃南平大族,叶家三房世居京兆,这两家并无仇怨,小姑娘的恨意从何而来呢?
    叶绥紧了紧手指,好不容易才将杯盖捡起来,却觉得手脚冰冷。
    她没有想到,会从汪督主口中得知顾璋的消息,更加没有想到,顾璋已经在暗地里查她了。
    顾璋查她,是为了魁首的赏赐?还是……为了顾家与叶家的亲事?
    对顾璋出现在京兆的猜测,她已经思度过无数次。现在已经能肯定了,顾璋必是为了这两者而来,没有旁的可能。
    方才一瞬间的无措,是因为她想起了嫁给顾璋后的一些片段,深深埋在心底的、泛着血腥的那些片段,就这么突然而至。
    顾璋出现了,难道今生的命运会顽固地循着前世轨迹行进吗?
    还是说,她做了那么多事情,改变的只是细枝末叶,只是延迟了前世发生的事,实则方向并没有改变?
    一时间,她脑中乱哄哄的,目光茫然地看向对面的汪督主,试图解释些什么,却觉得什么都没有必要说。
    汪督主手眼通天,连顾璋在查她的事都清楚,何须她的解释隐瞒呢?
    汪督主这份提点,她承情感激,但是有关顾家、有关前世仇恨,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她双手合十,低低垂目,近乎呢喃般地道:“谢谢大人……”
    汪印斟茶的动作顿了顿,心间似乎被针刺了一下,意外的觉得有些疼痛,这疼痛太陌生,是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小姑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副脆弱的样子,身上压着化不开的悲伤,实在碍了他的眼。
    有什么办法让小姑娘不这么脆弱悲伤呢?厂公大人默默想道,然而为小姑娘排忧解难的经验为零,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最后,他只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拿过了茶壶,为小姑娘斟了茶,下令道:“喝茶。”
    本座已不记得,有多久没给别人斟过茶了,就连今上,都没能得本座亲自斟茶,所以……
    所以什么呢,厂公大人说不出来,叶家小姑娘低头望着杯中茶。这个角落里,现在就是这副场景。
    这副场景落在不远处的缇骑眼中,竟有种自成天地的温馨感觉。
    温馨……温馨?!两名杀人不见血的缇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忍不住抖了抖。
    “温馨”这样的字眼,怎么可能与厂公有关系呢?错觉,肯定是错觉!
    第74章 祸福
    喝下了汪督主斟的茶后,叶绥终于觉得心底有了暖意,手脚也不那么冰冷了。
    待汪印抬眼再看时,她已经恢复了些许平静,还能问及顾璋的情况。
    “大人,顾……家大公子为何要查我呢?”叶绥一番凝神后,便这样问道。
    汪督主既然知道顾璋在查探,那么是否知道某些查探内情?从督主大人口中漏出来的消息,总比自己猜测要好。
    可惜,汪印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汪印的确不知道为何顾家大公子会查探叶家,实则他能知道顾家查探,也实属偶然。
    这种细小的私人消息,当然不是来自缇骑刺探,而是来自转运阁。吴不行那小子不知存什么心思,竟然将这个事情上禀,连封伯都在一旁闹腾,没有阻止吴不行的举动。
    也罢,若吴不行没有多事,那么本座现在也就不能提点小姑娘了。
    叶绥陷入了沉默。就连督主大人都不知道顾璋的打算,顾璋隐瞒得够深了。
    对顾璋的本事,她其实很清楚。哪怕他现在这么年轻,她都不敢有任何轻忽。
    前世她能斗败顾璋,仰仗了天时地利人和,若再来一次对立,她其实没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击倒顾璋。
    正是因为了解顾璋,正是因为曾经斗败过顾璋,她才知道顾璋的厉害。有谁会一直处于败北的?顾璋前世败了,不代表今生也会败。
    茶已过三盏,再者见到小姑娘渐渐恢复平静,汪印便打算离开了。
    缇事厂尚有要事,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在品茗上。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去,而是啰嗦了一句:“怕什么呢?遇事无非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已。”
    说罢,他不待叶绥有什么回应,便迈步离开了。自然,他身后跟着的缇骑,再一次惊掉了下巴。
    厂公,真不像啰嗦的人啊!
    叶绥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身形消失,才慢慢咀嚼督主大人这句提醒之语。
    是啊,遇事无非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不管顾璋有何打算、不管顾璋有多么厉害,她所能做的便是做好充足应对,就这么简单而已。
    这句话,令她心头一松,那渗出来的寒意和惶恐,都渐渐被驱走了。
    怕什么呢?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若是顾璋是为了闺学比试的赏赐,那么不用愁,那本《四艺》早已被她换了个样子藏起来;最为麻烦的,还是她的亲事……
    叶绅已经定亲了,她只比叶绅小三个月,那么她的亲事还会远吗?
    若是顾璋上门提前,以祖父叶居谯的为人秉性,光是冲着南平顾家这个名头,就会忙不迭应下顾家的提亲了。
    寄望于顾璋不像前世那样,是绝对不行的。现在最可行的办法,便是在顾璋上门提亲之前,自己已经定下亲事!
    可是,重活了一世,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亲,只想着待所有事情了结,便常伴古佛青灯,因此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亲事人选。
    既不想为自己定下亲事,又要拒绝顾家的提亲,一时间有什么办法呢?
    直到林掌柜来收拾茶具,语气低落地说道:“小东家,那个俊美的人真的出现了,可是现在没有一个茶客啊!”
    没有人见到这个俊美的人,茶客肯定以为他说的还是假话了。
    叶绥眨了眨眼,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额头有渗渗汗水,却松了口气。
    顾家还没上门提亲,刚才想的,只是最坏情况而已,刀还没有架在脖子上,还能作一番准备……
    看着小东家匆匆离去,林掌柜更低落了。这下好了,现在就连小东家都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了。
    叶绥回到叶家后,便径直往映秀院而去,想向娘亲陶氏表明不欲那么早出嫁,心中还想好了合适说辞。
    不想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陶氏便笑眯眯地说道:“绥儿来了?正好,我还想令人去唤你呢。今儿有人拜访了你父亲,是为了给你说亲的事……”
    听到“说亲”两字,叶绥心中“咯噔”地响,眼神都冷了下来。是顾璋派人来的吗?顾璋的动作竟然那么快?
    这下怎么办才好?
    “是都水监丞宁家托人来问的。因为你得了闺学魁首,现在问起你的人家多了……”陶氏继续道。
    当然,冲着“闺学魁首”而来说亲的,并不是什么良配,但作为一个母亲,女儿出嫁前选择当然多些会更好。
    是以,陶氏在说起这些情况的时候,心情尚算不错。
    相比之下,叶绥可谓饱受惊吓了。听到不是南平顾家来提亲,她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南平顾家,那么就有转圜余地,无妨,无妨。
    细细听着娘亲说起宁家情况,叶绥的脸色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有些糟糕。
    怎么会一听到说亲就惊慌呢?以南平顾家的地位,就算顾家遣人来试探口风,也定会拜会祖父叶居谯,怎么可能来拜访父亲呢?
    南平顾家乃累世大族,父亲只是小小监丞而已,两者高下是不对等的。——这么明显的事情,她竟然忽略了。
    顾璋对她的影响,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大。若是不能平常处之,一旦顾璋真的有什么举动,她能应付自如吗?
    见到女儿心神恍惚,陶氏心中觉得不对劲,也不再说及宁家的情况了,而是这样说道:“绥儿,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父亲的意思,亲事就过完年再谈吧,这个急不来,慢慢商议才是……”
    女儿不想那么早出嫁的意思,陶氏怎么不懂呢?陶氏也想将女儿留在身边,但能留女儿一辈子吗?
    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绥儿就十六岁了,就算再不舍,绥儿的亲事也得考虑了。不然,绥儿就成了老姑娘了。
    叶绥伏在陶氏手臂上,闷闷地说道:“娘亲,女儿真不愿意嫁人……”
    她真不愿意成亲。嫁人有什么好呢?前世她挑了国朝一等一的贵公子,显赫的家世、俊美的容貌、过人的才学,到头来又如何呢?
    夫婿不尽是负心人,但是这种将命运托付给另外一个人的事,叶绥再也不愿意做。
    时日渐过,新一年很快就来到,届时她有什么办法推拒自己的亲事呢?
    一连几日,叶绥都闷闷不乐,西棠院的气氛没有因过年而喜庆,反而有了不少萧索低沉。
    这种萧索低沉,随着二伯叶安固携家眷回京兆过年而更甚,渐渐蔓延至整个三房。
    第75章 二房归
    很快就过年了,叶家的氛围渐渐热闹起来。腊月廿三小年那一天,叶安固携着家眷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京兆。
    叶安固代表着叶家嫡枝,一直在松阳叶家祖宅打理家族庶务,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返回京兆。
    只不过,今年他回来得特别迟。以前他都是腊月初就回来了,而且也没有带那么多人回来。
    此刻,朱氏看着叶安固身后站着的一大群人,心中略有些不快,脸上却热情地笑道:“二叔、弟妹,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快进来,快进来!”
    叶家人相貌都长得不差,子弟都带着一股儒雅文气,叶安固自然不例外。——他虽然坐贾行商,身上却没有商人那种油滑精明。
    只是……他脸上绑着一根缎带,正好蒙住了右眼。原来,他的右眼竟然是瞎的!
    对这个瞎了只眼的二叔,朱氏向来躲避得远远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叶安固剩下的那只眼,能看透人心,慑得她不敢对二房做些什么。
    幸好叶安固在京兆逗留的时间很短,他妻子徐氏又是个愚笨的,是以这几十年来,朱氏还没有为二房费过什么心神。
    她与徐氏这个妯娌的相处,甚至可以是十分融洽。
    这不,朱氏话语刚落,徐氏便迎了上来,高兴地说道:“见过大嫂。这么快就是一年了,大嫂容色仍旧那么好,让我好生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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