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碍眼的东西人道毁灭后，诺雷恢复了平常的好说话——或者说怕麻烦，所以大多事都懒得计较的省电模式。
    本来是乖乖等伊缇上菜和冰阔落，但好半天过去了，应该出现的香味还是没有出现，银龙歪了歪脑袋，看向背对着自己，抱着小腿缩成一团的伊缇。
    【伊缇？】
    啊。耳朵动了。听到了。……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站起来？
    魔族的动作在诺雷眼中看来，就像放慢又放大了无数倍的显眼，可以轻而易举地观察到，却难以成功剖析原因。
    本来是应该惩罚的，但银龙想了想，如果阿德莱的金子被他烧没了，阿德莱肯定又嚷嚷又闹个没完，伊缇已经很乖了。
    都怪阿德莱私自送东西给伊缇。等下就去揍他。
    安排好饭后运动，诺雷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伊缇又被尾巴绑住，坐了趟龙族专属的飞车——不得不说，在诺雷这个能动尾巴绝不动嘴的龙的培养下，她甚至已经习惯了。
    算了算了，这个老板吃不饱会吃厨子的，命比钱重要。
    麻木地说服自己，伊缇一只手按在储物空间上，准备上菜，却注意到银龙微微张开翅膀，低吟着玄妙的龙语魔法，竟有一扇紫金与秘银雕琢而成的大门，出现在跟前。
    比切格诺皇宫的大门都要气派。
    伊缇还没想明白这是哪一出，诺雷就把她放在了门前。
    尾巴尖戳了戳魔族软软的脸颊，银龙低沉慵懒的嗓音又响在耳边。
    【你自己挑吧。我的私库比阿德莱的好……嗯，比所有龙都好。】
    第067章
    大门应声而开, 超出想象的珍奇们却出境悲惨，如同破烂一样随便堆放在门后的巨大空间当中, 但仍然无法掩盖能让大多数人强迫头的宝物的气质。
    伊缇迈出一步, 回头：【我真的进去了哦？】
    【哦。】
    伊缇继续迈出一步, 回头：【我真的会拿哦？】
    【嗯。】
    伊缇继——伊缇被尾巴不耐烦地推进门里, 而诺雷打了个哈欠, 无聊地趴在地上, 下了最后通牒：【随便拿。快点。吃饭。】
    生怕诺雷反悔, 伊缇冲进去, 本来准备挑点跟刚才那套黄金差不多分量的东西, 但金子都抱在手里了, 她却在离开前, 被角落的一颗宝石吸引了目光。
    拳头大的橙黄色宝石, 浑然一体，通透纯澈，能很清楚地看到另一端的东西，内里又仿佛蕴含着很淡的云雾样的流光, 在夜明砂的光芒下, 像是被封禁的星空。
    说不出是为什么，但伊缇果断丢了金子，把宝石搂在怀里。
    好看就完事了！
    伊缇没敢多拿，毕竟以龙族那种性格，能从爪缝里漏点东西出来就算魔神保佑了，哪敢得寸进尺。
    她抱着宝石出去, 诺雷见她真的活蹦乱跳之后，便满不在乎地再把私库的空间关闭，前爪立起，尾巴弯着盘在旁边，坐着等开饭。
    他与阿德莱，或者说与大多数龙族的习性都略有不同。
    收集宝物并非他的本能，更多的是顺手——如果你打的人多了，打得还都是能数的出来的各地强者，家里基本上都不怎么穷，那你也会天天暴富。
    伊缇：不，我不行。
    ……
    …………
    ………………
    诺雷发现最近伊缇特别喜欢往海边跑。
    虽然因为伊缇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很听话，他并没有禁她的足，不过频繁的外出对银龙来说也很麻烦，阿德莱再被打警告之后，继续喜提看护员的职务。
    而引走阿德莱、分散这头黄金巨龙的注意力，就是一件相对轻松简单的事情了。
    每次出现时，渊尾人鱼都会比上一次更加靠近，仿佛一点点试探、谨慎地接近猎物的聪明捕食者，也不忘记变着花样地给她丢东西。
    圆润饱满的珍珠、罕见的漂亮贝壳、名贵的珍惜珊瑚……
    但伊缇都没有收下，只是藏在了海边的白沙里。
    “小紫，你听得懂我说话对吗？”
    记得奇奇说过人鱼对声音的敏.感和天赋，伊缇对它呱啦呱啦讲了十来天的独角戏之后，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渊尾人鱼歪了歪头，深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被顺了毛的猫，流露出那种又满足又天真的深色。
    他笑了笑，忽然道：“伊缇，喜欢。”
    从人鱼口中吐露的每个字都美妙得难以言喻，神明将声音馈赠给这个种族，成为他们与生俱来的武器，也是无可逃避的蛊惑。
    伊缇紧张地捏着指尖，不为所动。
    “相逢是缘，难得遇上我们也算朋友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带我离开龙岛，回到大陆的岸上……你会让海怪伤害我吗？你，会想吃掉我吗？”
    听到“海怪”两个字的时候，渊尾人鱼下意识动了动藏着世界毒性最强之一的毒素的指尖，摆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可再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撑大了无辜的、圆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睛。
    “不……吃。”
    渊尾人鱼看上去有点委屈，生疏地从喉咙挤出大陆通用语，声音甜美，现在又开始像把最脆弱的肚子翻给别人摸，急切地表达亲近的幼崽。
    他摆了摆鱼尾，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伊缇，尾音带着略微不自然，但好听就完事了的上扬。
    “吃了，就，没有了。不能，吃。”
    所以她还是在食谱上，只是暂时被划掉了而已。
    伊缇心想，这个大陆真是太他喵的可怕了，她好好一个深渊魔族，不是被追杀就是被储备粮。果然世上只有深渊好！
    感觉到自己离成功逃跑只有一步之遥了，伊缇抿了抿唇，扭头看向还空无一龙的身后。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她快速地小声开口。
    “没问题的话，明天还是这里，小紫你带我离开……可以吗？”
    渊尾人鱼微笑着盯着她，没有说话拒绝，也没有点头同意，而后忽然钻入了海面。
    是阿德莱回来了。
    伊缇掩去心事重重的样子，蹦蹦跳跳地被送回诺雷的洞窟，但还是被银龙发现了——诺雷总是出乎意料地敏锐，在关键时刻。
    【你看上去像干了坏事。】
    一边用魔法操控冰阔落汇成一道涓流，自己往嘴里钻，吨吨吨地灌，诺雷百忙中还是抽空瞥了一眼伊缇。
    他冷酷地提起不良记录：【你又收了阿德莱什么东西？】
    伊缇慌中带稳地掏出了一把金色的植物。
    由于十分相信诺雷的智商，也十分相信自己肯定演不过诺雷，她早早地就从阿德莱哪里骗了点小东西在身上，以防万一漏了馅儿。
    事实证明，她相信得果然没有错——
    龙炎又送了这把花一程，紧随上次的黄金巨龙cosplay套装的后尘。见天色已晚，到了睡觉时间，诺雷决定等睡醒了再去揍阿德莱。
    气候开始转凉，夜里尤其，与皮糙肉厚的龙族不同，怕冷还怕热的伊缇，睡觉的时候就会被银龙虚虚拢在爪心里，将冰冷寒风挡在其外。
    用毯子把自己团成一团，伊缇蜷缩在银龙的爪心里，透过爪缝看向寂静的黑暗。
    她看了一夜。
    ………………
    …………
    ……
    第二天，伊缇照常提出想去海边采东西，诺雷答应了。不过在把她放到沙滩上之后，他就把阿德莱拎到一边开始热身运动。
    再绝妙不过的时机。
    渊尾人鱼出现在浅滩的边缘。这次他丢过来的，是一块被海浪打磨成圆润弧度的深色宝石，轻巧地落在了伊缇的脚边。
    伊缇将信纸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放在地上。
    ——为了尽可能让诺雷不气到追杀她，她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把冰阔落和诺雷爱吃的那些东西，都整理好食谱写出来，力求让傻瓜看了都会做。
    犹豫了好一会儿，伊缇还是把指尖的魔种收回去，改用一块小石头来压住。
    就算人鱼有反悔的可能，她一旦回来，也会成为龙眼中的“叛逃者”，不可能安抚住诺雷。反正都是被吃掉，先后区别而已，没什么意义。
    深吸一口气，伊缇弯腰捡起脚边那块深色宝石。
    这如同是一个信号。
    人鱼露出甜蜜的笑容，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入海中——
    *** ***
    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朋友们，缘分尽了，我要写一篇几千字的小论文，再不写要凉了。
    更新断个两三天，我再回来。
    具体时间通知见微博 @沉雾今天更新了吗
    第068章
    人鱼是天生的幻术大师, 渊尾人鱼又是其中最受到造物主偏爱的那一族，有他动的手脚, 沉迷于揍与被揍的两头龙并没有立刻察觉。
    是渊尾人鱼带着伊缇跑远了, 留在沙滩上的幻术所附着的气息, 淡去了些许, 才露出了马脚。
    把脸护住, 阿德莱正无聊地计数自己被打了多少下, 忽然发现诺雷猛地停了下来, 掉头往海边飞去。
    他随后跟上, 与诺雷先后落下, 但此刻沙滩已经空空如也。
    或许“空空如也”说的也不够精确——还有拿用石头压住的、写得密密麻麻的好几张纸。上面的文字并不属于龙族。
    空气中没有血的腥甜气。
    想到这里, 阿德莱习惯性晃动的尾巴低低垂下, 没有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