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555节
官家也很给少保面子,如今自家儿子可是得了西上合门使,邕州建武军团练使的差遣。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东西,不是经略相公手里那种一撒一大把的空白告身,也不是羁縻州那些将军刺史等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这是正经的大宋正州一军编制的指挥官!
刘纪取下头盔,发髻已经散乱,哭丧着脸坐在一块山石上,懊悔不跌:“儿子啊……爹爹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小校赶紧过来安慰劝解,刘纪挂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怒道:“别劝我!你们知道个屁!我老刘家这把亏大了……呜呜呜……”
小校们翻着白眼,心说其实我们是怕你动静太大,将敌军引来了好不好?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就听山间一声清越的鸟鸣,一支队伍突然冒出了身形,将刘纪一行人团团围在了当中。
第八百二十章 水战
刘纪吓了一大跳,这支部队身上花花绿绿,隐蔽得太好了,加上天色未明,结果落入人家包围这么久了都不知道!
刘纪举刀横在脖子上,心想再不能拖累自家儿子了,却听一个声音惊喜地喊道:“爹!木大哥那是我爹!”
紧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爹你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支队伍正是夔州义勇,最初郭逵进兵,险些在夹口隘中了李常杰的圈套,就是他们发现的。
当时郭逵命夔州义勇封锁夹口隘,自己率领大军换了线路,推进富良江。
后边的战局发生了重大变化,李常杰那支用作虚兵的部队完成任务后撤离隘口,夔州义勇则接到命令,要他们将防区前移,保证宋军的后勤。
木依和刘世恒都不是什么老实执行军令的人,心眼多得不行。
刘世恒便建议木依走山道,这样能够节约大把的时间。
木依当然开心得很,夔州蛮就是山里的猛虎,能走山道那可比走大路舒坦。
俩臭皮匠一拍即合,翻山越岭的过来,正好赶上刘纪逃窜山中。
刘纪将事情一说,刘世恒就惊着了:“爹你老于行伍,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刘纪心虚地看了木依一眼,心想有些事情非要说得那么明白吗?
倒是木依不以为意:“数倍之敌,又是夜袭,事发突然,世伯能带残兵得脱,做得已经够好了。”
刘纪立即点头:“就是就是……”
刘世恒苦笑道:“哥哥你说得轻巧,问题是……需得郭经略,苏少保也这么想才行。”
木依说道:“如今我手下尚有三千人,加上世伯手下的散军,合起来也近五千,我们找机会立个功劳弥补前过,不就是了?”
刘纪一把拉住木依:“对对,就是大侄子说的这个理!”
木依说道:“打大战咱不干,偷袭是不用教。世伯是被偷袭遭了毒手,那就他们做初一,咱们做十五。”
刘世恒摸着下巴:“刚刚爹说交趾人的船就停在寨子下头?他们会有多少人看守?”
说完将头巾取下来:“你们说我要是再冒充一回和尚,佛祖会不会怪罪?”
“狗日的真是一招吃遍天!”木依笑着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刘和尚,就靠你了!”
刘纪:“……”
……
和斌与杨从先的水师正在富良江上西进。
广南水师,理论上是苏油直管的部队,结果沦为了整个南征军中的酱油党。
何斌想到苏少保那嘴脸,心里边就有些发凉。
广南水师,久失操练是事实,可苏少保天大的名头,居然就带来了八艘船!
船倒是真大,可问题是……不能打啊……
何斌曾经建议少保让这些船加入广南水师,同时还献上了改造图纸——包括安装了石碇铁锤,用来击沉敌船的拍竿;装在船头水线以下,冲撞敌船的铧嘴;利用轮轴绞车绞动,张弩发射的三枪弩。
还有军士们的兵器也要换——改用勾戟,钩拒,犁头镖,烟弹。
船上要加装危楼,望斗,居高临下投掷标枪。
结果苏少保饶有兴致地翻看了他的方案,大加赞赏了一番,采用了部分方案——在那几艘船上加装了蒙皮,棉被以及渔网,甲板上层加装了铁瓦棚,说是这下运粮就不怕被偷袭了……
杨从先力争,苏油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这些船是两浙路的,广南水师想要是吧?”
“战舰和商船,江州与海船,差异挺大的。”
“海事款眉山型,现在造价三千贯,夔州型四千,杭州型因为用了铁龙骨和铁肋,呵呵呵,八千贯起。你们要多少?尽管开口别客气!我让上海务给你们优先安排!”
杨从先说少保你要讲道理,朝廷没有给过我们钱啊……
苏油说两位钤辖你们也要讲道理,说得就好像朝廷给过我一文钱似的。
这就没法聊了。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广南东西两路二位钤辖的战心可想而知,结果就是韦首安和李继元轻轻松松便将他们挡在了外围。
苏油暴跳如雷,严命二人,一有机会必须突进富良江,私下里还给两人写了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现在的局面有些麻烦了。
如果你们进了富良江后再退出来,那我到时候还能替你们说说好话,要是富良江都进不去,那就呵呵呵……
因此韦首安一退,何斌和杨从先就跟捞到救命稻草一般跟了进来。
见杨从先不住地向后张望,何斌就没好气:“老杨你稳了,好歹有联络占城真腊的功劳在手里,此战之后,你老弟我这颗人头保不保得住都两说喽……”
杨从先是进士出身,心眼比何斌多:“人的名树的影,我总觉得以少保的声名,当不至于此。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何斌翻着白眼:“到现在你还在替他说好话!他严命我等一有机会就要进军,又说在昌江口必须驻舶,提防后路。”
“真被包了饺子,提防后路还有啥用?我看他就是一纸上谈兵的秀才!”
杨从先看了看周围的军士:“你少说两句吧,前头就是昌江口了,韦首安,不好对付啊……”
就在这时,后方隐隐传来闷雷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水师后方出现了一支巨大的船队,杨从先一看船型就大吃一惊:“海舟!李继元的元江水师!真被别人堵江里了!”
何斌也是大惊,但是仔细一观瞧又发觉不对,后方船队阵型混乱,不像是追击,更像是……逃命!
何斌抽出长剑:“擂鼓!横阵!准备松球,神弩!决死一战!”
隆隆的鼓声响起,楼船横舵的巨大摆动,让杨从先身形一晃,赶紧伸手抓住望楼上的木栏,等到楼船横过来,前方的船只已经到了离自己的船阵还有五里的地方。
“天啦……”杨从先看着远处的富良江面:“李继元这回死定了……”
富良江两侧,数艘黑身白帆的熟悉船型,组成了两支一字纵队,以远比河心大船队高出很多的速度,从李继元的船队两侧渐渐超越。
仅仅是眉山型,也比交趾最大的海船要长出大半个船身,两边的船队,各自错开一段水平距离,不用担心火力会误伤到友舰。
“轰轰轰轰轰……”当先左侧的成都号上,猛然喷出十数道火光,然后河心的数艘大船猛然爆炸,船舵,船板,水手,被巨大的气浪掀飞到半空,大船好像突然下锚,然后猛然被船锚拉扯了一下一样,出现一个明显停顿,然后开始下沉。
“轰轰轰轰轰……”右侧的眉山号也开火了。
眉山号上的火力指挥明显比成都号要高明很多,十门火炮射击呈一个刻意为之的扇形,在河心形成了一连串的爆炸。
两百多艘交趾海船挤在一起,眉山号的直射火力几乎无需瞄准,杨从先甚至能够看到一条条无形的直线,穿过一两艘海船后,再在第二,第三艘海船内部爆炸。
被洞穿的海船还能勉强前进,但是发生爆炸的那种,几乎都是立即断成两截,甚至直接在硝烟喷射中解体。
交趾水师中心巨大的楼船眼见要被成都号超过,船上的大旗摇动起来,所有交趾船只就如同掉到地上的马蜂窝一般,纷纷分散开来,各自逃命。
成都号和眉山号的前进线路丝毫未变,甲板下那恐怖的武器也一直没有停止鸣放,一串火光伴随着“轰轰轰轰”的巨响,从头到尾闪过一轮之后,稍作停顿,又开始了第二轮收割。
两艘纵帆船的后面,又是两艘同型船只。
杭州号和湖州号,这时也追上了交趾军的后队,一起加入了合奏。
第八百二十一章 炮火
数艘交趾海船,勇敢地阻拦在李继元的旗舰和纵帆船之间的直线上,用自己脆弱的身体阻挡无情的炮火。
成都号和眉山号的两轮攻击,消灭了交趾旗舰周围大多数护卫舰,遗憾地错过了最佳射击角度,只好放弃了中军大目标,继续向前打击前军。
战果来自随后的杭州号,杭州号上的炮火指挥放弃了所有其余目标,降低了射击速度,力争为每一炮的炮手争取一个最佳的射击机会。
很快,李继元的楼船前部就中了一发,这一炮直接掀掉了海船前部半个高高的舰艏。
和斌与杨从先真真切切地看到楼船不下五百斤重的前锚,被炸得飞了起来,然后坠入江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接着又有一发命中了楼船中前方的水线位置,将楼船炸出了一个大窟窿,楼船速度立刻降低了下来,船身开始慢慢倾斜。
致命的第三发击中了楼船的后方,伴随着这一声爆炸,楼船后部船体上的箭窗,巨大的爆炸窟窿内,开始一起向外喷射火光。
如今的海战,使用的主要还是燃烧火器,有火桶、火球、火砖和火箭等。
火桶以木桶装发药五斤,上面均匀地覆盖沙土一寸,再在其上放置盛有无焰火炭的陶器作引火。
战斗时,将火桶由己方战船上投落敌船燃爆,使敌“全船尽焚”。
火球外壳则用纸、布裱糊制成,涂以沥青、松脂、黄腊等防潮又易燃的物质,内装发药、毒药、油料、铁蒺藜等混合物。
点燃外壳后,可用抛石机或弓、弩发射。
火砖,用纸壳或薄木板制成砖形外壳,装药与火球一样,将药线点燃后,用手投掷。
李继元旗舰上,应该也有这样的弹药仓,被最后这枚炮弹击中后,熊熊的火光瞬间伴随着浓烟,将交趾这艘最大的海船,变成了一个猛烈燃烧的火炬。
虽然隔着这么老远,强烈的东北风依旧能够将旗舰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到广南水师所在的江面上来。
如果说旗舰的覆灭彻底动摇了交趾水师的斗志,致远号的出现,则成了摧垮它们挣扎之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在致远第一轮炮击之后,一艘交趾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恐怖的折磨,砍断了帆绳。
船帆轰然跌落,只剩下空空的桅杆,这意味着该船投降了。
有了第一艘,很快便有了第二艘,第三艘……
也有不少交趾船企图一搏,忘我地向宋军纵帆船,发起决死冲击,但是他们不知道,纵帆船甲板上,还有弩炮!
宋军的弩炮用的还是瓷弹,不过里边的东西变成了油料和发火引信,很快便将冲击的船只变成了一支支大火炬。
一艘幸运交趾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里眉山号百步范围,就见眉山号上的士兵举起一种无臂弩一样的东西,砰砰几声响过之后,武器前方飞出几个竹管一样的东西,其中两枚落到那艘船的甲板之上,轰轰两声之后,甲板上再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交趾人。
只有少数几艘机智的交趾船,直接采用了冲滩战术,将自己的船搁浅,然后水手们跳下船只,朝陆地上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