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苏厨 第2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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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边各部,各有驻泊,新军移驻,防区如何划定?如何不与老军冲突?此为其二。”
    “两军在西南就食,粮秣充足,资财充裕,过惯了好日子。西边穷苦难当,一日供饷不及,就可能生变。此为其三。”
    “两军为西南土著,克服瘴气,翻山越岭,或许厉害。然用于西北,或者水土不服,或者战法不习。这万五千人,与骑兵交战过吗?臣以为胜负难料,此为其四。”
    “从西南至西北,转徙三千里,沿途扰动,四境不安,此所谓未战先乱,智者不取。”
    “兵以土著,习地势,明气候为上,此为其五。”
    “苏油虑事不周,徒知大言,而不道其害,其心可诛!”
    苏油拱手道:“大谏学问精深,非苏油所及,然或许并不了解西南。”
    “你所说的第一条,言道两军皆是夷人,这就不对。囤安军为夷人,然自与眉山十年来往,半已汉化;控鹤军乃全由汉人组成,非是夷人。”
    “大谏言两军没有军纪军规,殊不知两军军法,较大宋禁军尤为严格,条令细化到武器保养,身体清洁,甚至铺床叠被,都有制度。”
    “大谏所言驻泊问题,也正是我要说的。陛下,谅祚要战,已是箭在弦上。我们虽然不能揣测暴君的思路,然而能够引诱他选择大体的时间和地点。”
    富弼刚刚还觉得苏油有道理,这下子赶紧制止:“明润,就事论事,不要夸饰太过。”
    苏油躬身:“谢枢密关怀。我的意思是,请选一处靠近边境的地区,最好是曾经黍麦盈野,如今荒置无人之地,我觉得最好就是渭州地区,屯田,实施规模较大的屯田!”
    富弼说道:“这是何意?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苏油说道:“枢密,即使是夏人,也要师出有名啊……只要能让夏人觉得有利可图,便能够将他们的劫掠时间和地点,大概率固定在秋熟时节的渭原!”
    “嘶——”这个脑洞,让所有人都直嘬牙花子。
    苏油拱手道:“囤安控鹤两军,西夏人不明战力,只知是义勇组成的驻泊厢军,以此两军屯守驻扎,可以慢其心而定其志。因此大谏所言第二条便不是问题了,防区范围,便是屯田范围,这片区域内,本来就没有其余驻军,因此也就无冲突一说。”
    “至于第三条,也有解决办法,只要陛下同意二林部改土归流,按宋律缴纳税赋,便可在宋境行商的话,两年之内,囤安控鹤二军,可以不劳朝廷粮秣,只由川峡四路转运司负责调配,由二林部和江阳城负责军需即可!”
    赵曙都有些不忍了:“这个,虽然目前还是羁縻州,但是毕竟也是我大宋子民,既服军役,还要负责转输,实在是……”
    苏油冷笑道:“要成为大宋编户,不付出点代价,不做出点贡献怎么行?”
    司马光摇头:“明润,太残苛了,只怕夷人会不忿的。”
    苏油躬身道:“官家,大谏,相公和枢密说得对,如今乃是救急,只需官家体恤他们的功劳和忠勤,予以相应的奖励就行了。”
    赵曙点头,终于下定决心:“如能不刺陕勇,解得此厄,朕何吝一道诏书!”
    苏油躬身道:“官家圣明,如此第五条劳动地方,也就不存在了。二林部与蜀中长期贸易,互利往来,相互间早已熟知,不致惊扰,二林部在眉山四通钱庄总部,有大量蜀钞储蓄,在眉山甚至益州采购军粮,今岁丰收,想来不难。”
    见赵曙点头,苏油才转身对司马光道:“大谏,如此就还剩下第四条,水土不服,或者不耐骑战。对吧?”
    司马光点头。
    苏油笑道:“之前我说过,这只是一次烈度相对较小的战役,二林部本身以骡马贸易起家,控鹤军和囤安军,均为骑马步兵,所以可与西夏骑军相抗。”
    “而且二军所赖者,经年习战,军备犀利,同样不弱与夏人。”
    “至于水土不服一说,北方干燥,南方湿热,一向只有北方人去南方不服,却少有南方人至北方不服的,只需要解决保暖问题就可以了,大谏你说是不是?”
    司马光终于不再反驳,转身对赵曙道:“陛下,经明润分析,臣也认可此议。”
    韩琦,富弼也对赵曙说道:“陛下,臣亦认可此议。”
    苏油慌了,赶紧躬身:“呃,陛下,臣才只说了一半……”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各怀心思
    赵曙如今怎么看苏油怎么开心:“明润只管道来。”
    苏油说道:“接下来,川峡四路都转运使的差遣,将非常重要,非熟知蜀务夷情的干臣不可。臣想先问问,何人可任?”
    赵曙问韩琦:“相公,你觉得呢?”
    与台谏达成妥协,韩琦也轻松了许多:“张安道,赵乐道,宋子京,治蜀皆有清声,臣以为三人皆足胜任,这个由陛下自决即可。”
    赵曙想了想:“明润,你是蜀人,三位皆与你有过交集,你认为,何人最好?”
    苏油望向张方平,却见张方平微微摆手,于是躬身道:“陛下,蜀人公议,张公善理财,赵公善治吏,宋公善抚民,三人治蜀,各有长能。”
    “然今日诸夷归流,实我大宋百年新举,择吏当是首要。”
    “为吏宽宏清简,夷汉一视同仁,则边民自安。但理春税秋赋,余皆减免,则民用自足。是取一公之能,而收三公之效。”
    “听闻赵公如今正任河北都转运使,去年欲按视大名府库,前宰相贾公知大名,遣其属告之:‘此前监司,从来没有按视贾公库藏的,难道转运使还信不过相爷吗?’赵公说:‘不查大名,则列郡不服。’”
    “于是贾公不悦。其后值中枢下文,纠察河北补义勇不足之事,查实官吏当坐徒二年者,多达八百余人。”
    “赵公又奏报中枢:‘前已查实,初受诏时,官已多罢,吏多死徙。今官吏多为新至,若皆治,则新至者被罪。请以年底为限,不足再行惩处。’朝廷许之,河北诸吏因此得免。贾公知道后,也自愧服。”
    “蜀地边蛮新附,正需要赵公这样既能坚持原则又能灵活处置的能吏。因此,臣从蜀人和夷人的角度考虑,认为赵公转任川峡四路都转运使更加合适。”
    赵曙和韩琦富弼都点头。
    苏油却又转身对司马光说道:“司马大谏,请问还有问题吗?”
    司马光一时也想不出来不妥:“暂时没有了。”
    苏油说道:“嗯,那我有一个问题。”
    司马光说道:“是何问题?”
    苏油说道:“之前大谏说,去年建议官家备兵选将,而朝廷并无举措。我想问的是,如果有人能够整顿军制,行举将之法,大谏不会反对吧?”
    司马光说道:“那是自然。”
    苏油又说道:“要是此法得当,可以推行,但那人却是大谏厌弃之人,大谏如何处之?”
    司马光不悦道:“明润是轻视于我吗?”
    苏油说道:“不敢,那苏油换一个说法。如果此人诸举失当,独有一法可取,那这可取之一法,能保留得下来吗?”
    司马光义正言辞地说道:“如若老夫当政,自当保留。如若老夫不当政,也要向宰执建议留之!”
    “好!”苏油转头,停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诸人:“苏油初次参与朝议,之前见台谏一力反对宰执,还以为我大宋朝堂不和。如今知道台谏的本意,就不再担忧了。”
    “陛下,我朝官员迁转过速,人去政息,乃是大弊。张公在三司,则国用充足,张公去三司,则国用匮乏。是何缘故?”
    “国策施行,想要见效,或十年,或百年,前政未彰,而后任即废而行新举。一废再废,永无振作之时。”
    “眉山四通商号,行新式会计法,效率甚高,于今已十二年,簿册规范,会计制度,也已升级两次。而计司至今仍行老账簿,文案积压,有至七八年不得判议者,这要放在四通商号,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国财政所系,都是如此,何况诸有司?张公于蜀中,转运司行新帐法,极有便利,其法本欲在计司施行,结果未举而去,竟然就能迁延至今。”
    “陛下,蜀中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如今是什么样子?都说大宋急需振作,以臣之见,先挑几件能做的小事情做起来,慢慢展布,坚持下去,总能见到成效。而不是如庆历年中那般,全面更张,全面废弃,搅扰纷纭,终无一获。”
    “事不轻举,举则不移。这就好比拿大车拖运重物,起初起步艰难,进展缓慢;然后渐渐加速,越见轻松;最后不费大力,而奔逸绝尘。”
    “如因起步艰难,便换马换车,不行再换,这般换来换去,徒废时日,却劳而无功。”
    “俗语有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因此,一旦定下西南夷改土归流之策,臣请皇宋,三代奉行,百年不易!”
    富弼首先赞同:“陛下,朝令暮改,失信于民,的确是施政大忌,明润此言有理。”
    韩琦经历过庆历新政的失败:“庆历间事……唉,当真无一善策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明润之言,可取。”
    司马光也道:“陛下,苏油前句,比后句更重要,先挑几件能做的小事情做起来,慢慢展布,坚持下去,胜于全面更张,此为至理。”
    说自己好话的,不一定是真心为自己好,这个苏油心中清楚得很。
    比如韩琦,其实已经不是庆历新政时的韩琦了,甚至就是在庆历新政之时,他与改革核心范仲淹和富弼,也是若即若离。
    庆历三年九月,新政开始推行不久,朝廷接到陕西四路军主帅郑戬的奏报,申请在水洛城地区修筑城寨。
    范仲淹同意,申报宋仁宗,宋仁宗也同意。
    但是,范仲淹和宋仁宗都没有想到,改革三巨头之一的韩琦,在陕西坚决抵制,修建水洛城这件事,成为庆历改革核心分裂的起点。
    朝野都有传言,前些年,为了照顾宋仁宗的心情,曹皇后与富弼并不主张强立赵宗实为皇子。
    但是为防万一,曹皇后已经准备好了传位诏书,并加盖玉玺,日日揣在怀中。
    可是,富弼不久之后因为母亲去世回家守丧,韩琦趁机鼓动百官,逼迫宋仁宗诏告天下,立赵宗实为皇子。
    宋仁宗无奈,只得立诏,回宫之后痛哭不已。
    而宋英宗即位之后,议定拥立的大功臣韩琦,立刻位列首席。
    富弼守丧复出后,按照惯例,宰相丧满应该继续出任宰相,可韩琦却提出:“如此做法,对朝廷来说并非美事。”改判枢密使。
    富弼心中憋屈,几次对朋友发牢骚:“朝野上下多把我二人视同姚崇、宋璟,不料我虽有意,彼却无情!”
    因此宋仁宗去世之后,富弼一直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而韩琦却捏着“相三朝,立二帝”的名头,几番戏弄曹太后,可谓呼风唤雨,权倾朝野。
    富弼是枢密使,陕西刺勇之事,按理说是军事,该富弼正管,然而却是韩琦最先提出,跳得最凶。
    结果遭遇司马光的顽强阻击。
    司马光呢?从仁宗去世后,便不停的刷自己的存在感,利用自己的道德名声和礼制专家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地指手画脚,在知谏院的地位影响如日中天。
    富弼,也不是省油的灯。
    之前对韩琦的陕西政策表示支持,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一旦别有选择,立刻改弦易辙,转而支持苏油,哪怕他仅仅是一个入门级的朝升官。
    在这种情形下,韩琦也只好转变态度。
    如今他是首相,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陕西只是他对富弼的一次打压,司马光反弹如此激烈,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因此苏油的建议,对他来说也算是脱身良方,他的重点,还是在控制朝堂。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分析
    所有人都有私心,苏油也有。
    本来还想继续韬晦,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个事儿,这是西南势力第一次有机会向朝廷伸手要枣吃。
    风险不小,代价很大,但是机会难得,不把握住就太可惜了。
    在场唯一一个还算干净的,可能就是坐在韩琦与富弼之间,拿闪亮的眼神打量苏油的年轻人了。
    大方向敲定,苏油决定抽身:“陛下,诸公,苏油被殿班押来,亲朋都在人群中看得清楚,现在还不知怎么担心呢……要不诸公继续议事,臣请告退?”
    韩琦都气笑了:“明润你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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