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8章 15.生存之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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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柱要比同村的人更早地感受到了变化。一到冬天,闺女就催着他赶紧去卖东西,也不知道她着的哪门子急。到了邻县县城他才发现,好像街上多了不少标语啊!还多了许多成群结队的半大孩子,也不上学,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急匆匆的。
    市场上卖菜的人也少了不少,大多跟他一样满脸茫然,不知道县城发生了什么。买东西的人倒是一如既往地急迫,甚至比去年还要急迫,就好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一样,把他带来的两大袋子土豆、一大袋子瓜子一扫而空。
    有一个穿着干部服的男人对着他感叹了一句:“还是你们农村好啊!”
    说完,就拎着抢到的五斤土豆二斤瓜子走了。
    徐大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知道他们农村好啊,不用他提醒。还有,他们城里人不是向来瞧不起农村人吗?怎么这回改看法了?
    还有,闺女也特别奇怪,以前见他回来,也就是乐呵呵地问他挣了多少钱,也不着急问他什么时候再去。这回倒好,不问挣多少钱,只问他遇到什么蹊跷的事情。有啥蹊跷的啊?那个干部说的话算不算?
    闺女几乎把他这半天的行程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这才不问了。这小丫头,到底想问什么啊?
    徐大柱拿闺女没办法,这小丫头嘴严实着呢,不想说的话打死也不说,就瞪着大眼睛看人装傻,从小就这样。亏着她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又大又黑,看着好看,要不然还挺瘆得慌的。嗯,谁家闺女都不如自家闺女好看,她还有福气呢……
    徐大柱的想法慢慢地跑偏了,到最后完全忘记了,为什么闺女的言行那么蹊跷了。
    而在听到爹的话之后,徐灵灵觉得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必谈十年色变,那么多人从这个时代过去,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她爹又去了好几趟,啥事都没有。
    不过,她还是发现了生活中的变化。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小学的停课,公社号召大家搞运动,老师们自然也要去,初中生是搞运动的主力,小学生人家看不上眼,就提前放了他们的假,回家玩儿去。孩子们都很高兴,因为没有期末考试了。
    晚上爹娘他们也要出门了,每人拿个小板凳,分男女集中在学校的两间教室里,队长和支书一人负责一间屋子,组织大家学习。
    大人们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以前也开过扫盲班,但在那几年不得已停办了。好不容易过了那三年之后,队长和村支书都觉得折腾,看大家积极性都不高,也就没再办起来。但公社下了命令,便又重新开始了晚上学习的课程。
    队长和村支书一人一张报纸,村支书拿昨天到的,队长拿今天到的,读给大家听。问题是他们的文化也不是太高,后来就干脆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刘老师,让他给男人们读。到了第二天,再去给女人们读。
    村里也有在公社上初中的孩子,可人家白天上街游行太累,大人舍不得让孩子再来耗嗓子,只能让刘老师这么轮流着读报纸。小一点儿的孩子没人管,徐灵灵好奇地去看过一次,满屋子土烟弥漫,差点儿没呛死她,从她爹那儿落荒而逃。她娘那边倒是好一些,可那些妇女人手一只鞋底子,拿着明晃晃的针晃来晃去,大有武林高手摘叶飞花即可伤人的威猛气势,危险系数太大,也只好罢休。等偶尔一看队长拿的报纸,都是一周以前的了,就更没有了兴趣。农村就是这一点不好,消息太闭塞。
    再后来,村支书莫名其妙地就不管事了,所有的事情都由队长负责,把他忙得焦头烂额,干脆就让人把两间教室中间开了一扇门,让刘老师坐在门中间读报纸,他负责监督。
    这些事情,徐灵灵不再关心了。她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处理空间里的事,她不知道悬在头上的利剑什么时候刺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前几年果园种下的小树苗长势不错,再过一两年就能结果子了。果园里有一架木梯,是她缠着爹给做的。徐大柱还给她做了改进,两架木梯中间安置了一个木台,四周支了一人高的栏杆,下方支了四根柱子,保证两三个大人站在上面都没问题。有了这个木台之后,她的果子就再也没有浪费过。
    徐大柱还会编筐,大路两边有的是旱柳,挨着他们家的那几丛还是爷爷种的,徐大柱割了柳条下来,编了不少,一个都没往外卖,全都给了她。
    现在这些柳筐,都摞在她的保鲜区呢,前几年空间里出产的东西基本上都卖了,也包括终于成熟了的那几棵向日葵。
    她种的粮食仍然不多,小麦最多,种了两亩,其余的花生、地瓜、土豆、谷子和胡萝卜,每样就半亩,若不是为了养那几十只羊,这些东西她也不怎么种了。
    羊的目标太大,她爹就卖出去几只,怕人发现,再给按个投机倒把的罪行,那就得不偿失了。
    鸡也有几十只,但是这个东西它目标小啊,别的不说,自己家就动不动杀只鸡炖了。鸡蛋更多,但一大家子轮流去供销社卖鸡蛋,徐大柱他们兄弟三个还轮流去邻县卖,倒是也没有太多剩余。李小能还拿盐腌了不少鸡蛋,快腌好了全都煮出来,继续腌着。孩子们不到饭时就饿了,就一手馒头一手咸鸡蛋,别提多美。
    家里前后院种的菜就够一家子吃了,徐灵灵就只种了半亩地的菜,大白菜还占据了一半。
    五亩地,目前是徐灵灵的劳动极限。在把半亩地花生收获了之后,她又种上了玉米。把花生连秧子都送到保鲜区去,这样能保证花生秧始终是绿的,可以直接扔给羊吃。
    幸亏有了这个保鲜区,否则那些萝卜秧、地瓜秧啥的,都白白浪费了。
    不过,还是得找机会把这些羊给卖了,哪怕是杀几只自己吃肉也行啊!
    咦,要不要给她爹开放权限?这样就可以让她爹进空间来杀羊了。徐灵灵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兴冲冲地去石碑那里给徐大柱开放权限。
    结果,石碑居然不允许。说是目标人物跟她的力量对比太悬殊,不符合空间自我保护规则,不让!
    晕,敢情这空间还有自我保护功能。
    徐灵灵无语,让她爹给做了一个箭靶子。空间里的空地还不少,把箭靶子竖起来,她选了把力道最小的弓箭,练起来!
    等她能百发百中了,直接拿弓箭射!她可是有基础的,弹弓玩的溜着呢,杀鸡都没问题。
    她在家苦练绝技练的一帆顺利,她娘褚桂兰却遇到了麻烦。其实不止是她,是村里绝大多数妇女都遇到了麻烦。
    公社干部来村里检查学习情况的时候不满意,尤其是妇女们,人手一个鞋底子,这是在学习吗?态度极其不端正!必须改!
    至于怎么改,人家也有招数。你不是不好好学习,只干自己的私活吗?那就让你不得不学。公社干部发话了,每个人都要背诵精神指示,背不出来的扣工分。
    工分对于社员来说,那就是命根子,这下子,大家的学习动力一下子就足了。这主意很显然不错,公社干部看到大家尤其是妇女们,鞋底子也不纳了,耳朵也竖起来了,表示十分满意。可是他忽略了一众文盲中年妇女的学习能力,对于这些农村妇女来说,报纸上文绉绉的话就跟天书似的,她们真的听不懂啊!
    怎么背?背不出来要扣工分的啊!满村子的妇女愁都愁死了。
    男人们也跟着犯愁,工分被扣,那可是直接影响今年的口粮的。这笨老娘们,怎么就这么笨呢?
    妇女们不干了,你能?你也背不下来!
    没错,许多男人也不识字,照样背不下来。就连徐大柱这种小学毕业的,背那个都有点磕磕绊绊。
    关键时刻,还是闺女贴心。徐灵灵敏锐地发现了笼罩在爹娘头上的愁云,一问才知道,他们遇到麻烦事儿了。
    褚桂兰对着闺女倒苦水:“让背什么四舅,俺四舅早死了,背他干嘛啊?”
    徐大柱叹气:“什么四舅?是四旧,破四旧!”
    褚桂兰瞪眼:“俺四舅都死了,你还骂他?”
    徐大柱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一个词儿,都翻来覆去说了一路了。
    徐灵灵明白了,肚子都快要笑疼了。见褚桂兰脸色不好,急忙闭了嘴,跟她解释:“娘,爹真没骂你四舅。啊,俺四舅姥爷。”
    趁褚桂兰没骂她不懂尊老之前赶紧改口,转向她爹:“爹,你跟俺娘说说,那四旧是哪四旧不就成了?”
    徐大柱喏喏无语,他也没记全,光记着一个“旧习惯”了。
    徐灵灵只好第二天晚上跟着去,找到刘老师问明白了,趁着大人们还没有开始抽烟污染空气,抓紧溜回了家。
    虎子这些天一直跟着一群同龄人在学校院子里玩儿呢,也不嫌冷。徐灵灵对他们那种跑来跑去的游戏不感兴趣,对刘红庆扯着嗓子喊她一起来玩的提议挥挥手表示拒绝,自顾走了。
    回到家,立刻进入空间。白粉莲纸还有没叠的,正合适。想了想大小,裁成了八张。研了墨,拿起笔来,在大纸顶头写上“破除”二字,又在下面写了“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四行字。写完了看一看,对自己的字体还算满意。虽然受这副身体的影响,笔锋还显得有些稚嫩,但工整是足够的了。
    想想她奶奶和二婶三婶,提笔又写了同样的三张,到时候各家送一张。
    收拾好纸笔,再拔了一棵葱,拿了五六个鸡蛋出了空间。把葱和鸡蛋放在橱柜里,明天早上好吃葱花炒鸡蛋。褚桂兰早就习惯了她来安排一家人的吃食,尤其是冬天,她很聪明地每回就拿一顿的量,免得让人发现。
    到了大人们回来的时候,徐灵灵就对着那张纸给褚桂兰讲什么是四旧,怕她记不住,还给举例子。
    “娘,你看这个旧思想。古时候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意思是不认字的就是好女人,很显然不对吧?这就是旧思想。咱现在是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也有读书认字的权利,这样多好!”
    褚桂兰点头,懂了。
    “这个旧文化,今年夏天你不是说咱家小鸡被黄鼬祸害了吗?这黄鼬不是好东西吧?可是旧文化里,是不是有人把黄鼬当神仙拜?所以说这个旧文化是不是也应该破除了?不要了?”
    褚桂兰再点头,闺女说的对。
    “还有这个旧风俗。娘你跟俺说过姥娘村有个童养媳对吧?那个童养媳打小就给他们家干活,比那家儿子大七八岁,还吃不饱穿不暖,后来早早地就累死了。这个童养媳就是旧风俗,是不是该破除不要?”
    褚桂兰“嗯,可不。那个婶子可怜着呢!”
    “最后这个旧习惯。咱们家就有,你看家里来了客人,做饭烧水的都是女人,可做完了呢?连桌子都不能上,只能躲一边吃饼子就咸菜。这个……”
    徐大柱一瞪眼:“俺啥时候让你娘吃饼子就咸菜了?”这个必须反驳。
    徐灵灵也瞪眼:“哎呀爹你别打岔,俺这是给娘举例子呢。”
    徐大柱不示弱:“举例子你也得说实话。”
    褚桂兰毫不犹豫地站在闺女这边:“怎么没有?你忘了,俺刚进门那一年,你舅来咱们家……”
    在事实面前,徐大柱败下阵来,但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说了一句:“就那一回,这几年你啥时候吃饼子就咸菜了?”
    褚桂兰继续反驳:“怎么没有?前儿早晨就吃的这个。”
    徐大柱傻眼:“你讲不讲理?那是你说老吃白面馒头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才吃的。”
    徐灵灵见楼有越来越歪的趋势,急忙干预:“爹,娘,都别说了。咱先说正事,娘,这个旧习惯你懂了没?”
    褚桂兰点头:“懂了,都懂了,俺闺女说的真明白!”
    说完还瞪了徐大柱一眼:“还不如闺女呢!”
    躺枪的徐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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