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御膳人家_18
“哎哟你个死脑筋哎!你不能来问一下我啊?两份怎么了,两份你也给我上啊!”先前那五人份的顾客气的可劲儿拍自己大腿,连说下单这姑娘真是傻地就快没脑子了。
服务员已经无法招架要求点单的客户们了,后厨的田方笠被徒弟求到头上时眼睛还盯着灶上邵衍走前教他炖的一锅老母鸡汤。陶喜蹦来跳去地把话说完,田方笠揉了揉脸朝她挥挥手:“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去解决。”
“师傅!”陶喜跺脚,外头都十万火急了!
“出去!”田方笠眉头一皱,厉声把徒弟喝骂离开后,蹲在空无一人的小厨房里,这才傻乎乎地低笑起来。
对一个厨师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手下诞生的菜品大受欢迎更让人开心的呢?田方笠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明星般的待遇。他一个人偷偷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揭那口鸡汤锅的盖,前所未有的浓香扑面而来,在他意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
田方笠连给他少东家磕头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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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几处老餐厅开始奇迹般地起死回生,每家餐厅的招牌菜都订单不断,尤其是天府老店,佛跳墙宴的预约短短几天之内便累积到了半个月之后,这一消息让圈内人无不惊异。
本来也是,邵家瓜分为二,遗嘱真假不知,二房拿走了近乎所有的遗产,从那之后再没听说过他们兄弟俩见面的消息。明眼人都能看出邵玉帛对大哥一家的不在意甚至是敌意,之后果然就听说了邵玉帛挖走邵家老店大厨的消息。邵家老爷子厨艺一流,他生的两个孩子却没继承父亲的好天分,邵家兄弟小时候还跟邵老爷子的父亲学过一段时间,学着学着就没下文了,邵老爷子接管集团后就开始不停地寻觅良徒,但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特别适合的存在,估计也有藏私的因素在,这些徒弟们都只学了个皮毛。进了他内门学艺的从头到尾统共也就赵韦伯一个。当初赵韦伯跟邵老爷子的师徒关系传出来之后可是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毕竟也是赵家来的人,邵老爷子收他为徒的偏向太明显了,那段时间邵玉帛的处境在很多人看来就变得异常微妙起来。
不过后来邵老爷子的做法到底打消了不少人的猜测,他表现的像是一个不忍心邵家技艺失传的普通老人,只传授赵韦伯厨艺,却从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将赵韦伯提拔进集团做高管的意向。甚至作为弥补,还破格将手上当时生意最红火的三家新饭店交给了小儿子管辖,在这件事情上,一直以来手上都只有几处老餐厅管辖权的邵干戈仿佛又落了下风,老爷子的平衡之策用的非常不错,家里两个孩子虽然关系不亲近,但在优势上一直都是势均力敌的。
不管怎么样,目前邵家集团失去了邵老爷子这根顶梁柱,作为老爷子内门弟子的赵韦伯自然就变得金贵了起来。在老爷子住院的时候外头就不少人猜测邵家这对兄弟估计要撕破脸了,之后不久邵老爷子那张令人诧异的遗嘱就被公布了出来,邵家大房失去了大部分的财产继承权,眼看着或许能依靠赵韦伯东山再起,没想到这才几天?赵韦伯就干脆利落地投奔到了另一个阵营。
这样看来,简直是天要亡邵干戈一家。原本在财产上就没什么优势,现在连老餐厅的几个主厨都保不住了,没有了主心骨的产业究竟还能维持多久,熟知内情的人几乎都在为这些历史老店默哀。
然而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事情会向着如今这个形式发展——几间老店非但没有因为赵韦伯的离开一蹶不振,反倒迅速地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厨师,比起从前更加门庭若市。
这怎么能让人不好奇猜测呢?
豪门大户内的恩怨情仇本来就是最吸引外人八卦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说话可一点不负责任,现在发现自己隐约找到了一些了不得的“真相”,就立刻开始装作知情人乱嚼起舌根。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邵干戈遇到贵人、邵干戈深藏不露、邵母赵琴家里其实是隐藏的美食大手等等等等,甚至很多人相信,邵老爷子临死之前恐怕瞒着小儿子背地里偷偷将邵家的传家食谱交给了大儿子一家。
这也是最让人信服的一种说法,毕竟直到如今还有很多人对邵老爷子的那一纸遗书抱有怀疑。邵家的家事当然不会有人随手干涉,可背地里偷偷拿这件事情作为谈资,还是很能刷时髦值的。
也有一些老顾客不太相信这种说法,毕竟他们尝过邵老爷子的杰作,虽然同样惊艳,可在手艺上,比起现在将几间老餐馆拉出泥沼的招牌菜还是要差一些的。口味也不尽相同。没道理同样是学习一本菜谱,古稀老手的理解会比不过一个黄毛小子透彻。如果外人的猜测真的是真相,那么邵干戈这个儿子在美食上点满的天赋,恐怕就只剩下可怕二字足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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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状的改变有人喜闻乐见,自然也有人深恶痛绝。
好容易将赵韦伯和他的几个徒弟塞进集团,为此邵玉帛向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许诺了不少好处。作为上位后吸纳的第一张底牌,邵玉帛很珍惜跟赵韦伯的这次合作。从前邵老爷子将赵韦伯收下做内门弟子的时候,他就很怨恨自己的妻子家没能出现一个像对方这样天分过人的,好好的机会尽被大哥一家抢去。靠着赵韦伯,邵干戈这些年得到了老爷子多少夸奖?明明他才是和父母关系最亲密的孩子,可每每凭借工作,大哥总是要压他一头。
邵玉帛这辈子最痛快的两次,一次是宣读遗嘱看到邵干戈不敢相信眼神时,第二次,就是赵韦伯答应放弃大房来做他助力的一瞬间。此生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凝聚成滔天巨浪,邵玉帛感觉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父亲那样的无所不能的强者了。
他给了赵韦伯新酒店三分之一的技术干股,这是邵老爷子生前就动工建造好的度假酒店,只是没来得及在他去世前开业。邵家第一次涉足酒店业,自然为此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和精力,只要做的足够好,现如今酒店能创造的效益远比餐厅要多得多。
有野心的邵玉帛和有技术的赵韦伯一拍即合。成为酒店的股东之一后,赵韦伯对新产业也开始异常地上心,他将自己的这些徒弟安排到邵玉帛手上的各大餐厅中,希望能借他们的技术在邵老爷子去后再一次打响邵家美食的招牌。
然而炒作伊始,他们就嗅到了不对的滋味。
赵韦伯带来的那些招牌大菜,远远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具备诱惑。
邵家老宅的氛围一日比一日沉寂,邵玉帛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到底怎么回事?你爸去打点了那么久,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廖和英态度并不如前些天乖张,她低声道:“我爸早就去走关系了,之前都还好好的,就是最近……说是严家不知道为什么出来管闲事了。”
“严家?”邵玉帛愣了一下,“严颐?”
“嗯。”廖和英显然也是清楚邵父一家和严家的关系的。
“妈的!那个婊子!”邵玉帛怒极,起身狠狠地踹了一脚桌腿,茶几在地板上发出短促尖锐的刮擦声,听得他更加心烦,直接抬手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廖和英已经习惯丈夫的发泄方式,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个地方:“我听我爸说老饭店那几个很火爆的菜都是邵衍弄的。大哥他们家怎么回事?邵衍以前跟爸学过手艺的时候没听说比咱们文清强到哪去啊。”
邵玉帛没有说话,他木然地盯着地面上的那一摊乱七八糟的杂物,脑筋转地飞快。接掌邵家那么久了,他直到今天今天也没能找到父亲说的那本只传继承人的菜谱究竟在哪里,东西一天不到手上,他就一天寝食难安。大哥一家出乎预料的状况戳到了他最痛的一处,现在的他心慌意乱,满脑子都是奇怪且混乱的臆想,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猛然起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廖和英吓了一跳。
邵玉帛理都没理她,转了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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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风暴的话题人物邵衍却并未受到这场口舌战的影响,他对现代社会的了解到底不如土生土长的新时代少年深厚——他还没学会上网,部分的简体字还是看不懂,一张报纸他磕磕巴巴念出一半几乎就到了极限。外头人的议论他更是半点不知,现在把他困住的,是一些新的麻烦。
邵父帮他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校领导面对邵家原本就气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到医院证明也给批了,这些天邵衍便穿着一身他不习惯的白大褂,在后厨可劲儿地收徒弟。
邵衍特别喜欢收徒弟,以往在御膳监的时候就收了十好几个,特别聪明些的就提拔到身边伺候衣食起居。反正这一身技艺都是老天赐的,他并没有为此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碰上心性好的他也愿意出手提拔一把,这辈子他干了不少阴损事,改人命数就权当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积阴德。
可收徒弟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把一个死脑筋的笨鸟调教出来,总需要花费他大量的耐心和精力。
邵总管最缺的就是耐心了,几个餐厅的代理大厨被他骂哭了好几回,田方笠更是一看到他就脚软。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在邵衍出现的时候,这群老大不小的厨子还是跟看到亲人似的往前凑。邵衍揪出几个心术不正的直接给丢出去了,可剩下的老实人,却一个赛一个的木讷。
天老爷!邵总管呐喊:就不能来个像我一样聪明的伙夫么?!
☆、第十九章
赵韦伯早上一来公司就发现到了很多人看他的眼神不对。
一楼的前台恭恭敬敬地喊他:“赵先生。”但低下头的时候,目光还是似有若无地流连在他身上。
邵家的集团规模不小,从大厦外走进来的员工几乎都是邵氏的员工,这些人更胜以往的关注让赵韦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低着头匆匆步入电梯,电梯里原本正在等候的搭乘者们就纷纷朝另一侧挤去,好像赵韦伯是洪水猛兽一般。
赵韦伯阴着脸刷卡上顶楼,才一踏出电梯门,就听到一记阴阳怪气的男声:“哎呦,这不是我们赵董么?您最近可忙吧?怎么有空到公司来?”
赵韦伯抬头一看,眼神立刻变得更加阴鸷——这是邵氏酒店发展计划的负责人廖河东,也是邵氏集团的股东之一,手握着邵家百分之十二的大笔股权,平日里说句话连邵玉帛都要让上三分。廖河东和邵玉帛可不对付,这老头从邵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开始蹦跶了,年纪也比邵老爷子小不了多少,手上的股权是邵老爷子的父亲直接送的,于是在集团里的腰板也格外硬,身边也有一部分拥趸对他唯命是从。邵老爷子并不喜欢这个不知底细的大股东,却也不能随意得罪,便只好在平常工作的时候尽量提防,不让他触碰核心。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廖河东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邵氏酒店业的计划刚开始发展的时候他就开始不老实了,后来更是趁着老爷子住院的机会趁虚而入,拿下了近半酒店计划的控制权,颇有一种要另寻山头自立为王的架势。
邵玉帛将赵韦伯安排到新酒店是直接走的公司的程序,一切手续都合法合规矩,廖河东并没有出言反对的权利。但对于这个无缘无故插手新酒店事宜很明显来自邵玉帛阵营的技术管理廖河东可从来没有欢迎过。这段日子以来给赵韦伯找了不少麻烦,偏偏又老奸巨猾让人抓不着把柄,赵韦伯每次气地内伤,打电话告状的时候邵玉帛却只会让他忍忍忍,久而久之,对一点也不怕得罪自己的廖河东,赵韦伯自然也就越发地忌惮起来。
他心中憋屈,看着对方脸上明显的讽笑,眼角抽搐片刻后才低声反问:“怎么了?这公司廖董能来,我不能来?”
“哟哟哟!这话说的可言重!”廖河东古里古怪地撇嘴,一副假模假式的惶恐,手上啪啪地拍着一卷报纸,“我可是闲人一个,手上半点实权没有,哪能和赵董您比啊?您可是我们董事长面前的大红人,徒弟们也一个比一个出息,我们这把老骨头,以后还得靠你们多多提携给口饭吃呢!”
被他连讽带刺,赵韦伯后脑勺的血管砰砰直跳,几乎恨不能抬手给他一拳的时候,廖河东却又瞬间收起了那一脸的惶恐,转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他将手上卷着的报纸拍到赵韦伯的肩膀上,侧着头对上赵韦伯杀气腾腾的眼神,满含嘲讽地撇了撇嘴,随即便扬长而去,连头都没回。
赵韦伯摊开报纸,页面上铺开了满满的一桌卖相好看的菜肴,头版头条字迹醒目:“邵氏老店正式更名御门席——首日酬宾顾客拼桌用餐,宴席预定日期排至元旦前后。”
他刷的一下握紧了报纸,浑身被廖河东激沸的血液逐渐平息下来,肌肉开始一寸寸僵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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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间老店更名的主意还是邵父先想的,邵家集团毕竟到了邵玉帛手里,对方近段时间来幺蛾子不断,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朝着餐厅的名字开刀?至于餐厅的新名字,最后还是邵衍一锤定音决断下来的,取自邵衍的成名作御门宴——在某种程度上,和满汉全席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清朝皇室穷尽奢侈,满汉全席共计三百余道菜,这样的宴席要是敢办到邵衍那个时代,妥妥是要被看不下去的皇帝痛打一顿的。皇家作风简朴,虽然偶有越界,但在这种每日都要大量消耗的资源上还是很节约的。皇帝一顿饭顶多也就十六道菜,太后进一等,皇后同等,嫔妃次等,量也做的及少。御门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相当豪华了——全宴共四十六道菜,五凉三十热八道糕点两道汤另附一酒。从食材挑拣到动火制作都出自邵衍和他徒弟之手。邻邦来缴岁贡的时候邵衍他师父第一次让他上台面,首次作品便吃得那些远道而来的使臣们各个瞠目结舌,几年后写信回朝仍旧念念不忘。皇帝也因此一次彻底被邵衍鬼才般的手艺折服,从那以后邵衍便平步青云地位超然起来了。
包括天府店在内,邵父名下统共还有五家老餐厅,都是中餐馆,规模大小也差不多。这次改了名字,就代表老餐厅彻底和邵玉帛脱离关系了,邵衍也打算将自己几经改良的御门宴当做招牌宴席推广出去。宴席上不论是凉菜还是热菜,菜品的原材料还是很常见的,比较困难的就是那道酒水——那是邵衍自己钻研古籍琢磨出来的一种酿法:当年的桃花用新产的百花蜜腌起,必须放到宫内恒温的冰窟保存,一直腌到当年冬季,再取新鲜的梅花花瓣碾碎搅拌继续腌制,等到冬季下完第三场雪,再挖出早已收拾干净的梅花林中被层层堆叠在新雪之上的第二层雪。这一层雪往往保持着冰晶的形状,入口片刻后才会融化,用融化的雪水配合蜜水,酿出的酒入口回甘,滋味鲜甜,老少皆宜。皇帝和皇后有时候坐在一块就着花生米就能喝下去两小坛,每次宴席上只要搬出这种酒,文官儿们肯定就能尽兴而归。不得不说,自从邵总管上位之后,朝臣们对宫宴的期待真的是比从前大多了。
天已经开始转冷,可是还没下雪,邵衍掰了一片香茅草的叶子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琢磨这个味道能用来搭配什么菜。A省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正在播放记者采访邵家几个老店客流盛况的画面,顺带点出并推广了老店“御门席”这个新名字。镜头上的田方笠穿着厨师袍戴个白帽子,看起来还是颇人模狗样的。邵衍搞不太懂这年头怎么有人把孝服当成工作服来用,在医院里看到大夫们这样穿他已经很受不了了。
厨房里叮铃哐啷地响,没一会儿有人高声问:“师父!牛奶藤怎么切啊?切段还是切菱?”
“段!”邵衍高声回了一句,接着又道,“羊骨头你先炖一下再炝锅,别放八角那些,放胡椒粉,辣椒和椒盐出锅之前再搁。”
“怎么弄啊?放胡椒炖出来有腥气啊……”厨房里钻出个絮絮叨叨的脑袋,抬起头他就笑了,“嘿,师父,你在看我爸啊。啥时候让我也上回电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