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凉子倒是没闻到什么香甜的气息，她闻到一股石头的味道。
    一般人可能都不知道石头是什么味，那是因为石头满处皆见，你可能会忽略它的味道，但实际上石头也是有味道的。
    尤其是当一大堆石头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凉子不太明白宇文成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地方。这个门口挂着——福冈国石馆——金字招牌的地方。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半，人流最多的时候，无数人在围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仔细观察，有的摸一摸，有的拿放大镜仔细瞧，也有的拿个指针罗盘在石头堆里晃荡，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身为侦探，凉子知道的事情很多。
    翡翠就是日本的国石。
    翡翠在从原矿中挖掘出来的时候，外面包裹着一层风化皮。
    未经过加工的翡翠原石就是所谓的毛料。在翡翠交易市场中，毛料也称为石头。
    其实更深一步的行话，凉子知道的也不少，比如周身满满都是绿色的毛料呢就叫——色货；要是有一点没一点的呢，就叫——花牌料；要是只有一点绿的呢，就叫——砖头料。
    而那些浑身都被厚实的风化皮包裹，什么都看不到的，就叫——赌石。
    结合宇文成所说的挣钱，凉子倒也不是猜不到在这里应该怎么挣钱。
    世界上有很多挣钱的行当。但与赌石相比，哪怕是股票、地产这种风险极高的交易都显得太过温和了。
    玉石交易中最具诱惑力，风险最高，当然赚钱也最多的，就是赌石。
    在这个行业里有这么一句话。
    赌石如赌命。
    赌赢了，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利润回报。赌输了，福冈的高层建筑还是蛮多的，随便找个地方往下一跳，一了百了。
    虽然凉子很清楚这些基础信息，但还是不太明白宇文成是来做什么的。
    她以为自己是跟着宇文成去挣钱的，但是赌石怎么能叫挣钱？至少，这绝不是一个容易挣钱的事。
    赌石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在那一层风化皮没有打开的时候，你永远猜不到这是一块废石还是一块高翠的玉石——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一种科学仪器能透过那层石皮，看到下面的成色。
    无数自诩对玉石有多年精深研究的人，也总是一次又一次栽在那一块块的石头上。哪怕是擦过窗的赌石，你看到的擦窗是满绿，切开一看也许也就擦窗上那芝麻大的一点绿。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多到凉子都不愿意细说。
    她忍不住就拽了拽正兴高采烈看石头的宇文成，小声道：“嘿！我们到这里来干嘛？”
    宇文成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来这里，当然是来赌石啊。”
    “可赌石叫什么挣钱？一不小心，身上这点钱都没了！”
    “不要紧。我对玉石这一块还是蛮懂的。”宇文成得意洋洋：“你忘了我是干考古的，翡翠这种也是古物。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做了那么多年好事，运气肯定挺好，有你在，至少赌赢的几率比较大。”
    凉子：“？”
    槽特么……
    搞了半天，果然就是来碰运气的么……
    当时凉子的心就有点凉，作为一个侦探，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件事情的决定权放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她又不是没赌过钱，十赌九输的好吗？
    宇文成也没管凉子现在的心是凉还是不凉，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面前那一堆堆琳琅满目的石头上。
    这里也分几个区域，花牌料区，砖头料区和赌石区。
    大部分人都集中在花牌料区。因为那里都是擦窗擦出翠的毛料，赌涨的概率显然更大；而砖头料区人最少，因为擦窗啥也没擦出来；赌石区的人不太多也不太少，对于真正赌博的人来说，这些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石头，赌涨赌跌，几率都是一半一半。但按照性价比来分析，赌石区的性价比是最高的。
    花牌料区赌涨的几率大，所以石头的价格也高，稍微品相好一点的毛料都得两三亿，动不动就十几亿日元，一个赌不好，损失惨重。
    砖头料倒是便宜，可你买上一百几十块，也未必出一块玉。
    所以赌石区性价比最高。价格一般，但出玉就等于赚钱。
    面前琳琅满目的赌石分区域摆放着，所谓琳琅满目，是指这些赌石的外皮颜色各异，赤红蓝绿什么晌的都有，还有好几种颜色混合在一块的。
    国石馆的人随意地将这些石头分为a、b、c等区，就是为了方便某些大豪客一掷千金，一个区一个区的买。
    宇文成随手拿起一块小赌石，在手中把玩。旁边的侍者并没有试图阻止的意思。在国石馆，只要不摔坏，不弄掉上面的石皮，你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鉴别这些赌石都可以。
    更何况，把用手摸作为鉴别方法之一的人群也是非常之多的。研习这种方法的学派坚称有玉的赌石和没有的赌石，摸起来手感就是不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那是人家的专业机密，不能告诉你。
    反正这个学派一直到目前都穷困潦倒，也没几个人对他的机密感兴趣。
    宇文成看起来就像是这个流派的传人，比如摸的时候特别投入啊，闭着眼啊皱着眉啊神态特别严肃啊，说实话，这都不像是在分辨什么赌石，而像是在通灵。
    凉子一开始实在是不愿意表现出认识这个人的样子，但是旁边的人越聚越多，每个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宇文成，她实在是有点儿憋不住了，就借着在宇文成身边翻看赌石的功夫，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你行不行啊？”
    宇文成很不高兴地就把手里的石头放下了：“怎么不行？我怎么就不行？咱们都过了一个晚上了，你还不知道我行不行？”
    凉子：“？”
    我特么……
    谁特么跟你说你那事行不行了？再说过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啊！老娘哪儿知道你行不行？
    眼见宇文成又换了一块赌石在那使劲，凉子感觉已经在他身边待不下去了，随手抄起一块标价五万的赌石：“这个我要了！”
    侍者很热情地点点头，拿过一个刷卡器。
    宇文成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拿起两块赌石：“顺便把这两块也刷一下。谢谢啊。”
    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