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疼痛令我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榻榻米上，四周是层层幔帐，想起赵书雨说的那些话，我心跳得极快，慌乱无措地掀开帐子，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
    眼前是一堵双面镜，我怔怔地看着镜子上的人，是对面房间的折射画面。
    “天齐！”我扑上去，用力拍打着玻璃墙，却发现他连头也没回，他根本听不见这里的动静。
    大厅里，赵书雨赤着脚站在一堆碎玻璃片中，神情凄惶。
    “我知道，你从没有爱过我，你走吧，我不会阻挡你的幸福。”赵书雨一瘸一拐地转身，脚上被玻璃碎片割得鲜血淋漓。
    唐天齐一身黑色风衣，衬得神情越发阴沉，他抿着薄唇，缓缓走上前，用力把赵书雨抱了起来。
    “就算恨我，也别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报复我。”
    “别管我！”她用力推开他，冷冷哭道，“你不是要去找她吗？你去啊！你们才是真爱！你不是为了她，可以伤害所有无辜的人吗？”
    “你住口！”我想要撕破她虚伪的面具，却无法让唐天齐发现我的存在。
    “是我的错，书雨，我对不起你。”唐天齐用力抱住她，神色痛苦。
    赵书雨的目光不经意地从玻璃墙上扫过，流露出怨毒的神情，她仰起头，眼泪晕染了睫毛膏，妆容狼藉地冲唐天齐笑。
    “是，你是唐天齐，你不是顾祈远，过去我们在一起的种种回忆，都是假的，我为了你在国外出车祸差点死掉，也是假的，你想要回到她身边，你就去吧，我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唐天齐不会弃她而去的，他不是那样的男人。
    赵书雨对他有恩，他必定会回报她，哪怕这个方式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慢慢俯下身，拿起一件衣服，包住了赵书雨脚上的伤口。
    “我去给你叫医生。”
    “你还是要去找江末然，对吗？”赵书雨泪流满面地看着他，“那我呢？我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是什么？”
    唐天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仰起头，自嘲地笑了：“也对，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早就失去了新鲜感，更何况，我怎么能敌得过巧舌如簧的江末然？她是女强人，而我，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而已，你去找她吧。”
    我不得不佩服，赵书雨凭借演技，完全可以换个职业，去娱乐圈做演员。
    唐天齐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他抿了抿唇，终于缓缓起身，背对着赵书雨，沉声道：“我没办法欺骗自己，每次面对江末然，我都觉得心痛难忍，我总觉得，我们前世好像就已经相遇，我爱过她，甚至直到现在，依然还爱她。书雨，我欠你的，将来一定会还，但我不想用婚姻来对你承诺，那对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
    唐天齐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赵书雨冷冷的声音：“走出这里，你就别后悔。”
    他脚步一顿，眸光沉沉地回头，神情里带着一抹无奈：“书雨，我们好聚好散。”
    她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他，眼泪潸然而下。
    听见离去的脚步声，赵书雨缓缓起身，走到一边，拿出一把水果刀，眼睛眨也不眨地划破自己的手腕。
    我震惊地看着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伤害自己，她竟然将苦肉计演到了这个份上？
    “得不到你，我活着也没有意义，顾祈远，你后悔去吧。”赵书雨的眼神发出幽幽暗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鲜血汩汩而出，她慢慢躺在沙发上，手腕的红色湮没了她的四周，衬着她红色的纱裙，显得格外妖冶。
    我拼命拍打着玻璃墙，想要找人制止住她疯狂的行为：“快放我出去！赵书雨你就这么想拆散我们吗！”我绝望地怒吼。
    听见外面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赵书雨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转瞬即逝。
    “书雨！”去而复返的唐天齐冲上去抱住她，震惊地盯着她手腕上的伤痕。
    “我带你去医院！”他抱起赵书雨，却听到她虚弱地说：“祈远，你真的就那么爱那个女人吗？”
    唐天齐半跪在原地，沉默许久。
    赵书雨脸色苍白，整个人蜷缩在红色纱裙里，像一具骷髅精。
    她垂下眸子，声音忽然放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父亲是市长，他丢不起这个人，你真的想让我这辈子都被人嘲笑？”
    唐天齐抬手捂住她的手腕，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是我错了，不该胡思乱想，我们继续举行婚礼吧。”
    “真的？”赵书雨惊喜地抬起头，眼中充满无限喜悦，她扑上去抱住唐天齐，眼神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得意。
    我背靠着玻璃墙慢慢坐下，忍不住低声笑了。
    赵书雨说得对，在a市，如今的赵家可以一手遮天，想要过得舒服一点，就该识趣地低头认输。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上前，门开了，壮汉保镖示意我离开。
    我慢慢走出别墅，忽然觉得可笑。
    也许，我该祝福他们？
    淡蓝色的帘幕前，我安静地坐在一旁，把自己灌醉到不省人事，次日，有人不停摇晃着我，终于把我叫醒了。
    “末然！别睡了，林莹莹已经被罗素救出来了！”
    我睡眼朦胧地醒来，强打起精神：“你说什么？”
    林仑眼神里充满巨大的惊喜：“表姐已经醒过来了！”
    这么快？
    我有些懵，没想到事情会进展这么顺利。
    我们的第三步计划，是让罗素与苗苗之间产生情愫，罗素私下给苗苗透露自己有私人医院的事，让苗苗主动把林莹莹转移到他的私人医院去。
    “走，看看去！”我匆匆收拾了一番，立刻跟着她飞奔出去。
    病房里，林莹莹看上去虽然还是很木，可跟她说话时，明显能感觉到她眼睛在转动。
    我忍住宿醉的头疼，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放心，从今以后，你会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养病，直到能站起来为止。”
    她眼睛似乎湿润了，冰凉的手指轻轻勾住我。
    我心里一暖，忍不住默默微笑。
    正要起身离去，忽然被她无力地握住手，我讶异地回头看，忽然看见她眼角滑落的眼泪，她张开嘴，微弱地说：“谢……谢你……”
    我震惊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林莹莹，她竟然能开口说话了？
    林仑也呆住了，许久之后，他扑上去抱住林莹莹喜极而泣。
    “表姐！你终于可以说话了！”
    林莹莹眼角的泪越来越多，似乎要把多年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我抿着唇，看着他们姐弟相拥而哭的模样，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世上有多少人曾经失去过自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而他们却还能找回彼此，这已经足够幸运。
    从病房走出来，罗素在等我。
    他靠在墙壁上，回头冲我微笑。
    “我记得我说过，我帮你救出林莹莹，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现在，我想到这个条件是什么了。”
    “是什么？”我看着他。
    他双手插兜，脸上带着几分不正经：“我要你跟章远钧分手。”
    我愣住了。
    半晌，我别开目光，冷冷道：“我讨厌被人威胁。即便要和他分手，我也不会按照你的意思去伤害他。”
    他笑了笑，忽然抓住我的手，拖着我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只是让你见识一下，你以为的真相，有时候并非真相。”
    车子停在一栋大学校园门口，我猛然意识到，这是章远钧任教的大学。
    这会儿似乎是下课时间，学生极多，没多久，章远钧出现了。
    我觉得罗素很无聊，况且，我也不想窥探章远钧的生活，这样显得很不尊重他。
    罗素把我拽回来，沉声道：“你再耐心等等。”
    校园里，阳光斑驳，绿草茵茵，一切都美得好得像是电影画面。
    绿叶飘零间，出现了一个身穿小白裙的女孩儿，满头乌黑长发，笑容甜美。
    她脚步轻快地绕到章远钧身后，抬手捂住他的双眼，神情俏皮。
    章远钧似乎早已习惯，笑着握住她的双手，把她拉进怀里，宠溺地吻了吻她。
    而这个吻，绝不可能是兄妹之间的吻。
    我蓦然明白了什么，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寒意，我一步一步地上前，在他们面前站定，看见了章远钧眼里的慌张。
    “末然——”他推开少女，想要拉住我。
    “多久了？”我平静地问。
    章远钧声音涩然：“我跟她只是……只是……”
    “远钧哥，她是谁呀？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她好奇地问，“难道是晓云的那位学姐？”
    看来，他们早就认识了，甚至连章晓云也知道这一切。
    唯独我被蒙在鼓里。
    我抿着唇，低头笑了：“远钧，你既然已经有心中所爱，为什么还要跟我交往？”
    女孩儿见状，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呢？远钧哥一直都只有一个女朋友，就是我！而且他也是为了回国能方便照顾我，才会搬回来暂住的，我们很快就要订婚回去了，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种种恩怨是非对错，此刻听来，都只觉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