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_100
少年与叶凡两人脚步似被冻住了般,即不能进,亦不能退——没想到费了半天的心血还是白搭,‘祈世子’早已在此处守株待兔等着两人自投罗网。
其中又以叶凡的感概最多,忍不住看了眼少年。
他自少便是在与轩辕的勾心斗角间长大的,长久对持造成的后果,轩辕所想的他大半能猜中,但他会走的路数轩辕也多半会看出来。今次雁荡对抗实是事出意外,未曾有所准备。自知实力落于下风,若再被轩辕猜出下步所行,定当一败涂地。因此他才三缄其口,一概由少年做出选择,个人只在一旁适当指点。没想到少年想法与他过于相似,七转八扭下,居然还是走向了轩辕算计中的道路。
不提这边叶凡叹气,那边‘祈世子’淡淡抬眼,瞧了两人一眼,含笑垂睫,中指一挑,羽徽齐发,继续唱道: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少年尚不明白,却觉手上一痛,叶凡不知为何,竟然忘了两人的手尚自交握着,捉紧了右手。而叶凡本身却未曾察觉,只是抿唇遥遥望着那弹琴的人影,目光看似清澈,却清得比他的悠远更无法捉摸。
握着他的手是人是自己,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可是……只要见了面,属于这两人特有的空间,就再也没人可进入——少年怔怔地望着身旁的叶凡,怔怔地看着他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心下突起一阵无名燥怒,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
眯眼恶狠狠地瞪着叶凡,想看他何时才会想起自己。
叶凡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少年。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以少年易感善疑的心情,却不知会生出怎样的误会,急急低头,已知不及,少年正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猫眼,大敌当前,还有空张牙舞爪,嗔怒切齿。
头好痛……叶凡微微一笑。“现在你要怎么办呢?”
啊?!少年呆了一下,不知叶凡是在对着谁说。
“前面那个家伙很不好处理,你打是打不过他,逃也逃不开他,你现在要怎么办?”叶凡很有耐性地再问一遍。
少年立时脸色下沉,细眉倒竖。可恶,居然敢用现在的危险来威胁他闭嘴!这家伙、这家伙为什么老用这一套啊!!
裂帛声起,惊心动魄!少年虽及时运功护住了心脉,仍是为琴声嘎止时搀杂的强大内力所伤,一声闷哼,满口甜腥之气哽住气脉。他在此时还顾及叶凡不谙武功,不知会受到怎样伤害,却见叶凡虽然神色微带不悦怒视‘祈世子’,却是针对少年受伤一事,本身并没受到什么伤害。
‘祈世子’推琴起身,含笑迎客,目光在少年与叶凡身上来回。“两位能够平安无事来到此地,区区甚感欣慰,看来……你还是宝刀未老啊。”
叶凡一手搭在少年脉门上,确定他的伤势无大碍,这才松手,颦眉微笑,笑中带冷。“客气了,有劳阁下如此挂念,我们受宠若惊,担当不起。”
‘祈世子’笑容可掬依旧,一双利眸终于停在叶凡身上,打了个转。“三年不见,我是真的感到高兴,你怎反而生气?——难道我们之间一定要这般莫名其妙地针锋相对吗?现在的你与我,已经不再是当年势不两立的处境,何不改变一下态度?”
“你的高兴我无福消受,而我的态度既不需要改变,也不曾想过改变。”叶凡冷然说着,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我与你从来就不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少年眨着眼看看叶凡又看看‘祈世子’,唇角下撇——可恶!到底在说什么啊?!
‘祈世子’凝目细瞧叶凡,突而笑起。“唉,可惜你脸上总爱戴个劳么子,不然你此时的脸色想必是我最爱瞧的了。啧,你的修养好象变糟了。”
叶凡一惊,突然将目光转向,不再与‘祈世子’对视,心下已是百思千转,利害想遍。
“久违三年,我也不愿你我再次相见又这是这般场面。”‘祈世子’看着叶凡垂下的长睫,呵呵轻笑。“只是形势比人强,你我皆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不过……你三年前曾应我一事,没忘了吧!本来还想着你我若能再次见面,定是风光旖旎……”
叶凡眨了下眼,趁少年还没听懂之前,淡淡打断。“形势比人强——说得真是好。就不知伊祁何辜,也成了自作自受?”
“伊祁?!”‘祈世子’本是从容微笑着的,此时却是一怔,眼睛扫过少年,隐隐有着奇怪光芒。“他竟会告诉你他的真名……”顿了片刻,突然又吃吃笑道:“看来我该放心,三年不见你的魄力依旧,就算没了昔日的光环,见到你的人,还是会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你身边。”
语气不知是妒是羡,是喜是厌,玉扇不知何时又拿了出来,刷地一声打开,逍遥轻挥。
“有么?过奖了。”叶凡无谓地笑笑,背脊却已寒起,心下警惕。最怕轩辕这般不冷不热无喜无怒地说着话,每当如此,都是轩辕放任本性的时候。此人性烈激傲,有着剑走偏锋的险与算无遗策的狠,身为帝王时,清明圆和,以天下大局为重,常抑制着本性的狂、险、狠,所计所为大皆以治国之道为主,深得圆融二字。但一旦解开帝王的枷锁,任性而行时,谁也不知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都是面上带笑,喜乐无限,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生怕错过一丝细节造成失败。轩辕虽心中早有成竹,但面对着才霸天下的昔年旧敌,再小心上百倍也是值得的——如果能一举擒下二人的话。
双方对峙,场面话都已说尽,只剩下暗潮涌动。少年自觉此时自己不宜插手,因此虽是不悦叶凡与祈世子间那么多自己无法了解的往事,但还是静立一旁。就在此时,东北方向突然啵地发出一声细响,极轻极细,但随之而起的,却是大量烟雾,借着西南风的吹拂,顷刻间便弥漫了小径方圆十数丈内的视野,浓雾蔽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异变横生,双方不知插手者何人,但都应变极快。轩辕在听到声响时便欺身上前,右手劲道先身而发,凌空袭向叶凡胸前紫宫。叶凡虽是同时侧身,可惜内力尽失,反应上总不如轩辕之快,虽偏开紫宫穴,却避不开劲气临身,胸前衣衫破处,一道红痕应声而现。
轩辕也无意凭此一击就制住叶凡,只是先发制人令叶凡无法分心旁算,止住他的行踪。叶凡这一稍顿,已让轩辕靠近二人。玉扇再次点向叶凡紫宫穴。
少年在旁自知能力不足,但更不愿见叶凡被轩辕所伤,见状不顾心脉受损,硬是凝起真气强行冲开轩辕哽住他气脉的内伤,同时双指一骈,碎星指对上玉扇,劲气冲击劲气,大有舍了左手不要也要保护叶凡。
这种不在计算中的鲁莽,让叶凡神色大变。没想到少年对自己如此重视,早超过最初的预计,甚为后悔。轩辕也没料到少年会这般玉石俱焚,心下微怒,又有所顾忌,叹息了声,玉扇一斜,临时变招收回真气。
若在往日,临时收招倒是无妨,此时他身上带伤,又急着制住二人,这一招至少花了八成真力,急速收回下,纵他真力已达返朴归真的境界,亦不由脸色发白,身形稍钝。
雾气沉沉,终于掩去了所有的身影。下一个霎间,四周不断传来掠空之声,呼喝来去,夹杂着暗器破空之声,轩辕侧身相避,与此同时,近在咫尺的叶凡与少年双双消失在浓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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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现在呢?”
依然远远缀着冷观林间异变的两人中,有人问话了。
“不行,还不到时间。”年轻人摇头,撩着鬓边垂发。“此事有些奇怪,我们再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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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公子但请放心,我们绝无恶意。”
“好说好说。”
“此时处境尚险,我们不方便坦言相告,还请两位忍耐片刻。”
“无妨无妨。”
“为了方便行动着想,我们要点两位的……”
“请便请便。”
两位紫衣人一人抱着少年一人抱着叶凡,逆风急行,似对雁荡极为熟悉,高起低落,下脚之处绝不迟疑,几个转瞬间便已远离那片树林。
见‘祈世子’未曾追上,紫衣人们明显地松了口气,额际微汗。他们此时才有闲情与少年及叶凡解释,只是没想到叶凡好说话地过了头,事先想好的解释对白全用不上场,一时哑然。
叶凡笑眯眯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紫衣人。“说起来独孤先生真是太客气了,只不过萍水相逢居然就要帮我们这么多,我们受之有愧,因此,无论两位有什么条件晚生与舍弟都会尽力达成。”
紫衣人下意识地摇头。“这倒不必……”话一出口就知不对,忙道:“不不不,我们不是奉独孤先生之命……”
“唉,你该先解释说你不知道谁是独孤先生,问我他是什么人才对。”叶凡认真教着紫衣人该怎么说谎。
紫衣人张口结舌,脸上的神情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他……他……”
叶凡又叹息了声,谆谆教诲。“现在问我他是谁好象已经太晚了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才三两句紫衣人就苦着脸,看向抱着少年的同伴,眉目传情,很想与他交换对象。但他那同伴深谙何者谓之沉默是金,三缄其口,死不回头,早就径自往前狂奔。
烫手山芋……不,不是山芋,而是烤了一大堆烫手山芋的烫手火炉又在微笑,“放心,晚生不是多口之辈,自然不会将无名教的人插手神仙府一事说出来。”
“说出来你是找死!”紫衣人开心地发现自己终于有话可说了。正想籍机重振威风,却被叶凡打断。
“那么晚生能请教独孤先生下了什么命令么?”
“抱歉,无名教的命令一向不外传。”紫衣人瞪着怀中这个白痴,无名教一向以神秘闻名,哪可能将上级的命令说给一个外人听。
“晚生也听说过,不过目下情况不一样啊。你们救了晚生,可是晚生也知道了个致命的秘密,总有资格知道自己的下场吧。你们若不说个清楚,横竖是死,信不信晚生马上大叫,大家要死死一起。”叶凡说着真的就想大叫起来。
紫衣人脸色大变马上就要点叶凡的哑穴,却见叶凡手中拿了个东西。“恩人哪,你东西怎么都不收拾好就这么随便放着,哽得晚生好痛,相信恩人也很痛,所以晚生就拿出来了。咦,这个东西样子看起来好奇怪,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通信讯花?听说只要拉开下面这条引线就能通知方圆百里之内的人自己行踪所在,不知这传说是不是真的?”
叶凡一口一个恩人说得温和恭敬无比,手上把玩着烟火弹,小指勾在引线上随时都可挑开,笑吟吟地看着紫衣人,有几分跃跃欲试。紫衣人这下子脸色不是发青而是发黑了,如果让无名教特制的烟火弹腾空,通知了神仙府无名教的人也在这,那他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紫衣人挫败地大……叹息——他还不敢先叶凡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