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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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太后哼一声,“不见得是他亲自动手,也得是他示意。”
    “皇祖母,你不会生三哥的气吧?”
    蓝太后意味深长的看李玉华一眼,学她刚刚那口气,“传宝虽是你姨婆的孙子,阿慎也是我孙子。”
    李玉华挽着蓝太后的胳膊,“我就知道皇祖母定是偏着我们的。”
    蓝太后说,“也该叫阿慎去信劝劝如玉,这在外做官哪就似在帝都,有家族护着,有长辈看着,外头离家远,该和软就和软着些,他还是先时的性子怎么成?不然凭他的能为,哪就会得个中评呢?”
    “是啊,我也这么劝三哥的,想着让三哥写信给裴状元安慰一下。可三哥都很少跟裴状元书信联系,上次裴状元寄给他的信被人动过了,他就没再写信走驿站,觉着不大安全。”李玉华说着有些落寞。
    李玉华旧事重提,仍是让蓝太后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李玉华不动声色转了下眼珠,抿抿唇角,若无其是的与蓝太后说起旁的话。
    第188章 一七六章
    李玉华先把何老夫人给气的哭着出了慈恩宫, 又不着痕迹的给陆家上了回眼药, 陪着蓝太后用过午膳, 穆安之就来接她回家。
    蓝太后问起穆安之此事, 穆安之道,“我在刑部就管着审案的差使,升迁调谴那是黎尚书的事, 我可管不着, 谁知道她宝贝孙子怎么了?”
    “少给我弄鬼,你我还不知道。旁人得罪你倒罢了,万不可得罪你身边的人。”蓝太后打小看着穆安之长大, 揭他老底, “小时候我身边有个嬷嬷待如玉不大恭敬, 你还给她俩耳光哪。这事不是你的鬼就当我眼睛白长的。”
    蓝太后向来慈和雍容, 突然说出“眼睛白长的”这样的市井话,倒叫李玉华很有些吃惊。穆安之唇角攸然一翘, 立刻又收了回来,“都叫皇祖母把我看穿了。”
    “传宝就是个孩子,让他在刑部混日子就是,拿他做什么法。”
    “皇祖母不知道, 我原是因着何安抚使的事生气来着,可何传宝被开革回家, 真不是我叫人下的绊子,我根本没来得及安排,黎尚书就找上了我。您不晓得, 何传宝到了刑部,先是做些管着卷宗抄录的差使,他嫌乏闷。也不知哪个促狭鬼安排的,把他安排到刑部司,这倒是我正管,可他一个从七品小官儿,难道我还成天看着他。他被安排到记录审案案情的差使,头一天就病了,打那儿起就没来当差,说是受了惊吓,闹得上头主事只得让副手顶上。如今是刑部有了七品缺,何家就想给他活动活动,想上七品。”穆安之道,“前几天黎尚书找我商量这事,还把何传宝的名排到头一位。我顺嘴问一句,他不是刚来的么,有什么功劳就要升七品。”
    “黎尚书跟我诉苦,说何家找他好几趟,还要给他送礼,黎尚书都没敢收他家的礼,想着他是咱家的亲戚,怕驳我的面子。”穆安之嗤一声,“那滑头老鬼说的可怜兮兮,我就是跟何家没过节,见着这样的事也要说一句不公道的。何传宝进刑部就是借了家里的势,他没什么本事,就老老实实的当差,本分些谁还说什么。可也不能半点功劳没有,来了成天请假,这一有升官的空缺他立刻就伸手去抢,天下有这样的好事?”
    穆安之道,“祖母也别成天孩子孩子的,他比小宝还大两岁哪。别是老姨太太见着小宝升正五品就跟着眼红吧。他家传宝跟小宝有的比的?成天吹嘘着说是个才子,连个功名都没有。小宝办的是什么差,他又办过什么差。差使当的乱七八糟,升官儿时倒是抢在前头。”
    “叫何家去打听打听,这次升七品职乃正经进士出身,今年也才三十岁,手上经的虽都是小案,案子审的极漂亮,先时陕甘一场大案,他立了不少功劳。何家跟他跟争,黎尚书都能到我跟前给何传宝穿小鞋,老姨太太这都怎么想的?”穆安之把里头的细根源与蓝太后说了,“那老黎头又拉着我看官员考核,何传宝当差的时间也就半年,请假请了三个月,这要是给他上评,吏部先得发难,衙门里旁的官员也得心生不服。”
    “我同黎尚书商量着,只得给他个下评。”穆安之剥个葡萄送到蓝太后唇际,感慨道,“如今这当官,也不是个个都得科举出身,权贵子弟有的是,可起码也得差不多啊。实在提不起来,有什么办法。”
    蓝太后吃着葡萄也直叹气,“这个传宝也忒胆小了些。”
    “做事稀里糊涂,全无成算,跟不上小宝一半。”穆安之也狡猾,但凡有事就拿小宝做个比较。唐墨自小在宫里长大,读书时连皇子带伴读算一处,他是学的最慢的。更因他自小身子不大好,宫中长辈格外偏疼他,对这些也不大要求。蓝太后这样好强的人,以往对这个外孙的要求都是,“书读几本就成,咱也不做大学士,明些世理,以后别叫人诳骗就好。”
    所以,唐墨就是宫里孩子的最低标准了。
    唐墨要官儿时,穆宣帝就是让他去玩儿的,混混日子,领些饷银,就当给外甥的零用钱了。谁也没想着唐墨能当差,结果人家当的挺好。
    所以,但凡抬出唐墨,蓝太后就能对何传宝的无能有个具体认知。
    再加上唐墨到蓝太后这里吃点心时,蓝太后问他何传宝的事,唐墨一边吃着糕一边说,“何公子啊,胆子有些小,说话也小小声的,有一回听到囚犯叫唤就吓的不轻,跟我说太可怕了。他也有点怕郑郎中,其实郑郎中就是天生不爱笑,人长的有些黑,一点不可怕,他胆子太小了。”
    蓝太后琢磨着这何传宝是真被家里惯坏了,这样当差断然不成的。
    不过,何家也非等闲,穆安之刚把何传宝开革回家,转眼何家就在工部给何传宝弄了份差使,不是在刑部的从七品,这次在工部是正七品。
    穆安之知道后也不过冷冷一哼,李玉华心眼儿多,在慈恩宫格外留意何老夫人,果然这位老夫人再进宫话里话外都是二殿下夫妇的好话,当然,主要还是夸她孙子何传宝会当差。
    李玉华问,“传宝做的什么官?”
    “也不是大官,就是他力所能及的差使,营缮郎,在营缮司当差。”何老夫人得意的瞥李玉华一眼,端起茶盏吃茶。
    营缮司专管皇家宫廷的宫殿陵寝的建造,外头帝都城的一些修建事务也是它的差,端的是肥缺。李玉华也跟着赞,“的确是个好差使,传宝胆子小,不适合在刑部,工部倒不错,有二殿下瞧着,也安稳。”
    “谁说不是。难得三皇子妃也有这个见识。”何老夫人上回被李玉华气的一路哭唧唧的哭出宫去,就对李玉华阴阳怪气,哪回见了也得嘲讽几句。
    “我这点儿见识也都是在皇祖母这里耳濡目染学的。”李玉华根本没跟何老夫人一般见识,反是跟蓝太后说,“如今传宝有了新差使,老姨太太也开了脸,皇祖母也能少操些心了。记得老姨太太喜欢玩儿纸牌,今天下雨,皇祖母免了宫妃公主们的请安,不如我陪着两位长辈玩儿牌怎么样?”
    蓝太后笑,“这不错,就是你老姨太太牌玩儿的溜,咱们两家还不得全输她一家。”
    李玉华不服,“我牌玩儿的也好,从没输过。”
    何老夫人精神抖擞,“那咱们得试试。”
    结果,今天破财破的,何老夫人半个月没进宫。
    穆安之对于李玉华半天就赢了三千银子的事大拍马屁,还说,“还真有一手,这回慈恩宫的奴婢们都得谢你的赏。”
    “平时我去慈恩宫添茶添水都没慢怠过我,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李玉华笑,“这回何公子可是弄了个肥缺,你知道不?”
    穆安之还真不清楚,给李玉华添筷子炖肉,“谁有这心思管他的事。”
    “在营缮司做了个郎官儿。”李玉华咬一口炖肉,“营缮司不就管着盖房子修城墙的差使么,这可是肥差。二皇子还真舍得,这样的肥差,不知多少人想求,偏就给了何公子。”
    穆安之筷子尖儿停在半空,问李玉华,“做的是营缮郎?”
    “是啊,老姨太太得意的不得了。”李玉华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穆安之给她夹块炖的肉汁香浓的笋干,与李玉华道,“这营缮郎,做得好自然是肥差中的肥差,你想想,但凡肥差无一不是要紧差使。营缮郎管的就是修建营造之事,何传宝懂什么营缮,要是何家给他配几个懂行的客卿还罢了,不然就是叫人拿来做挡箭牌的料。”
    穆安之心下一动,“明天你进宫私下将这利害跟皇祖母说一说,就说是我说的,让何家留些神,差使是好差使,可别出差错。”
    “你是好心,何家怕是不会领情。”李玉华为穆安之不平。
    穆安之也夹块炖肉,轻轻笑道,“领不领情都不要紧,何安抚使这眼瞅就要回帝都述职了,太常寺卿刚刚上了回乡守孝的折子,何家说不得就盯着这九卿的缺,我要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后几字斩钉截铁的咬下,掷地有声。
    李玉华眼珠一转,“那我也对老夫人和软些,好叫他家以为咱们示好,到时三哥你来个愣不防,一击即中。”
    “不用,突然对老夫人客气,反叫人起疑。”
    东宫。
    太子妃哄睡了儿子,说起宫中琐事就说到李玉华,“三弟妹算是把老姨太太得罪完了,老姨太太本就有点儿抠,叫三弟妹赢了三千银子,得心疼些日子了。”
    太子摸摸儿子的肥脸蛋儿,“这才到哪儿,何安抚使给如玉穿小鞋打下评,三弟一向把如玉当亲兄弟一般,何安抚使动如玉,这才到哪儿,等他回帝都述职才是一出好戏。”
    “三殿下不是把何公子开革回家了么,这还不成?”
    “何家小子原就当差没个样子,又不会做人,何家撩虎须在先,收拾他不过顺带脚,待何安抚使回帝都述职才是正头戏。”太子眯了眯眼睛,“至于何传宝的事,说是开胃前的小菜也好,说是三弟混淆众人视线也罢,他是绝不会让何安抚使顺顺当当的述职的。”
    第189章 一七七章
    何安抚使任满回帝都述职, 他年纪比穆宣帝还要小两岁, 瞧着却是有些老相。穆宣帝说一句, “三年外任, 瞧着脸上添了风霜。”
    何安抚使动情道,“为陛下尽忠,臣所愿也。”
    太子对于何安抚使三年外任虽无大功绩, 也太太平平的, 倒也满意。当然,如果何安抚能安抚一下自己的性子,公道的给裴如玉一个考核, 就更好了。就是裴如玉对他有什么不恭敬, 也是私怨, 直接给人家一个下评, 关键裴如玉还是三元出身,人家没中三元的时候也非无能之辈, 这私心私怨,忒明显。
    太子不着痕迹的扫穆安之一眼,穆安之一脸平静,就听穆宣帝问, “如今北疆如何?百姓日子过的可好?”
    “回陛下,都太太平平的, 百姓日子也好,只是有些官员目光狭隘,不顾大局, 十分的自私。臣原想写本奏明,想到就要回帝都述职,亲自向陛下秉明也好。”何安抚使犹是一脸怒色。
    穆安之眉头一跳,掀起眼皮看向何安抚使,何安抚使大概是急着告状,没看到穆安之一瞬间要吃人的眼神。
    穆宣帝问,“什么事?”
    “是这样,北疆月湾县裴县令的太太有一种新的织机技术,织出的棉布细密柔软,普通棉布的价格为丝绸的三成,却比丝绸耐穿数倍,贴身亦较麻布舒服百倍。这样的技术,臣本想在北疆大为推广,裴县令夫妻却是只顾自己发财,完全不顾北疆大局。这种技术一旦推广开,非但整个北疆,便是我朝都将受益良多。臣原想着,便是裴县令要发财,在银钱上补偿些个也不是不可,结果,臣刚刚一提,就被裴县令撅了回来。臣好歹是安抚使,裴县令在臣面前没有半点尊敬,便是臣手下的五品官员过去,都被他撵出了月湾县。臣实在气不过,就给给考核打了个差评!裴相这样德高望重之人,不知怎么有这样的子孙。”
    “子孙不肖,倒不是稀奇事,何安抚使这样明晓事理、精明强干的官员,你家长子在刑部当差六月,真正也只整理了两件卷宗,两件都是抄捡玉石铺的案宗,之后受惊吓请假仨月,娇弱之态,极是罕见,跟何安抚使也不大肖。”穆安之道,“何安抚使大概不知,您这远在北疆,您家在外的玉石铺涉案走私匿税,族人被判流放八百里服役二十年。您家这族人,也没半点你何大人的顾全大局。”
    “不怕何安抚使着恼,今年刑部考核,您家长子这些作为,也只有打个下评。当着何安抚使问一句,你不恼吧?”穆安之不紧不慢的问。
    何安抚使倒是知道三殿下穆安之与裴如玉交好,只是三殿下素来温雅,不争不抢话也很少,对臣下亦是温和客气,以前见到他还会和和气气的叫一声表叔。不想他外差三年,三殿下怎么就变疯狗了!
    何安抚使先叫穆安之一记响亮耳光抽脸上,硬着头皮道,“殿下依律而断,臣也只有为殿下叫好的。”
    “既说到律法,那我就请问何安抚使,东穆律中有哪一条是令百姓强制出让技艺的?”穆安之问,“要依何大人所言,这边布织的好,就要人家出让技术。织造坊的织造技术更好,外头也没有,传播出去一样能有益天下,何大人怎么没想到呢?”
    穆安之所问之刁,何安抚使也只有硬着头皮对一句,“他一民间技艺,焉能跟织造坊相提并论?”
    “没什么不一样。裴太太的织机都是自己改制,织机一直在推陈出新,织布的技术也一直在改进。何大人或者不知,裴太太的织机已经在直隶老家开始推广,只是技术推广需要时间。何大人有没有想过,北疆靖平不过十几载,且北疆形势复杂,族群众多,不见得个个心服朝廷统御。这样的技术若是为他们学去,怕是祸非福,何大人难道没想过吗?”穆安之继续问。
    “我自是想过,只是裴大人的性子,哪里容人多言半字。”
    “世间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哪行的机密技艺。您要是到织造府这样问一句,织造局的弹章就得堆满御前。”穆安之冷笑。
    “今天你看人家织布技术好去问技术,明天吃了哪家的药见效快是不是就要问配方了?别说什么在朝为官当报效朝廷的话,漫说那织布技术不是裴大人而是裴太太的,太医院哪个太医家里没有独家配方的成药,哪个方子都是对天下有利对百姓有益的,是不是都让他们交出来报效家国?”穆安之冷冷笑,“这样的道理,我以为天下人都明白,今天见了何大人才知晓,是真有不明白还能腆着脸告御状的!
    穆安之先用何传宝与何家玉石铺之事给何安抚使个难堪,接着步步紧逼,一席话把何安抚使脸都臊紫了。
    何安抚使也是官场多年,当下便一脸沉痛,深深一躬,“臣实在想的短浅了,多得殿下指教。臣谢殿下提点。”
    “不妨谢。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不吝继续提点你何大人。”穆安之不客气的说。
    何安抚使再次深深一躬。
    穆宣帝总觉着穆安之少了些容人之量,摆摆手,“这次就算了,以后遇事多思量。”
    穆安之见好就收,未多追究。
    穆宣帝继续问北疆事宜,何安抚使任上太平,说的多半是太平事。穆安之道,“莎叶部落一向彪悍,可生事了?”
    何安抚使连忙道,“没有,落叶部的族长安分守责。”
    太子看穆安之一眼,穆安之继续问,“阿克图部落一直受莎叶部落的欺负,这些年没事吧?”
    何安抚使生怕穆安之给他挖坑,仔细想了一番方道,“并没有,臣就任安抚使三年,北疆境内太平安稳,绝无战事。”
    穆安之别有深意的一笑,“那就好。”
    太子眼观鼻鼻观心,心说,真不知该说你啊何大人,族风彪悍的不是莎叶部落,而是阿克图部落啊。先时两部落之战,亦是阿克图侵略莎叶部。
    虽是在你何大人就任前的事,也该知道吧。
    穆宣帝寡淡的打发了何安抚使,问穆安之,“裴如玉得个下评,你就这样不喜。”
    “臣要说喜,陛下也不信哪。”穆安之理直气壮,“何况就何安抚使这样的,便不是因如玉的事,臣也要说句公道话。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看什么东西好直接就要人家让出来,他自家点心铺子也生意兴隆,怎么没见他家把点心的制法拿出来教给旁人。简直脑子有病!”
    太子忍不住一乐,穆宣帝轻斥,“你也乐。”
    太子笑,“我看何大人生怕老三算计他,回答前还左思右想生怕掉坑里。他这可真是,不清楚就说不清楚,倒比硬说来的好。”
    “从来也不是什么精明人。”穆宣帝道,“北疆平静这许多年,近来怕有些不安稳,不能再让他安抚北疆。”
    不安稳!
    穆安之眸光陡然一沉,太子道,“那必要一精明强干之人,最好还是熟知北疆风土人情的。符合这两样的,朝中并不多。不若自北疆任上官员提携,唐知府这两年的考核一直是上评,只是他此任未满。而且,新伊知府从四品,安抚使却是正三品,足差两级,若是连升,吏部御史台都会过问,但用人向来唯才是举,若从北疆任上提拔,唐知府可胜任安抚使一职。”
    穆安之自秋狩回来,一般上午都是被穆宣帝留在身边与太子一起听政。穆宣帝问穆安之,“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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