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爹神色黯淡进来时，林小慧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大家心知肚明似地不去提，说话避讳着什么，显得格外不自然。
    几天下来，就是林小丽都看不下去了，悄悄问林老根，“爹，你这样我姐心里肯定不舒服，有话就直说呗。”
    林老根习惯性地做了个抽水烟的动作，可发现根本就没有水烟，叹了口气便上楼去了。
    林小丽跟了上去，看到他踌躇片刻之后进去了，便放心下楼。
    林小慧也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银花嫂子说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当时一想是没觉得不对劲儿，可现在想想，问题大了去。
    演习也是有危险的，只不过厉加勤一字未提而已。
    “真担心他就去部队问问，爹陪你去，”林老根坐了下去，搓着一双粗糙的手掌，仿佛要搓掉心里的那层不安。
    “爹，我没事，”林小慧这才发现自己漏出来的担忧已经影响到了亲爹，如果再不振作的话，爹都有可能被这股压力打垮，“我回头去问问，有消息要告诉您。”
    “那好，爹等你，”林老根眼眸暗了下去。
    林小慧知道爹是想亲自去部队问问厉加勤的行踪的，可是这次演习是机密，就算有消息，也不会告诉外头的人。
    为了不让爹失望，林小慧白天去胜利村，晚上回家的时候，特地晚半个小时回来，原以为人已经人回去，她也好避开爹急切的目光，不曾想，就算是晚了半小时回家，爹抱着小念念依然在门口等着。
    回吧，回去大院再问问去，爹想知道，她也想知道，要是能有个一字片语的，他们都好安心。
    到了家，满脑子都是加勤在家时的片段，平添了几分担忧了。
    “念念，我帮你看着，你去问问，”林老根忍不住催促她，也因为心里头的担心，整个人变得急躁起来了。
    林小慧没办法，心想哪怕是去楼下转两圈，直接回来也算是应了爹的要求。
    经过郭家门口时，银花嫂子一眼就看到她了，“你这段时间不都是住在镇上嘛，我以为你暂时不回来的，既然回来了，我跟你说个事儿。”
    “咋了？”发现银花嫂子的眼神往一处瞄去，林小慧也循着看过去。
    那是叶军长家的方向。
    “疯疯癫癫的，脑子不正常了，现在叶家婶子贴身看着她呢，”银狐嫂子指了下自己的脑门，让林小慧有个心里准备，“要是碰上他们家什么人，你可得仔细应付着，要是需要帮忙，告诉我，知道不？”
    林小慧点头应下，又看银花嫂子只字不提男人们演习的事情，犹豫后便问道，“嫂子，首长和连长都出任务去了，你是怎么做到完全放心的？”
    郭民的职位是连长。
    “哎……你这话问的，我该怎么接好呢？”银花嫂子露出一抹苦笑，梳理了耳边的发丝，才接着说道，“我和郭大哥说亲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他是军人，国家放在第一位，小家放在第二位，你说，他都这样说了，我还想咋想？这么多年来，不都是一直这么过来的么。”
    国家国家，国第一家第二。
    林小慧有些晃神，她一直以来觉得军嫂不好做，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嫁给一个军人，也是要做他随时为国牺牲的准备。
    银花嫂子是想通的，包括郭婶子也是一样，可是她还沉浸在厉加勤这段时间给予的甜蜜生活当中，所以现在没有他的消息，她就惶惶不安于终日。
    她想好怎么和爹说了。
    刚出了郭家的门，看到叶老太太在不远处徘徊，那不是投过来的视线足可以证明是在等她了。
    她大方地走了过去，打算直接擦肩而过。
    “加勤家的，”声音在这夜色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有事？”林小慧没有转头。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林小慧抬脚要走。
    “加勤家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家闺女是因为厉加勤才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她要见你，你就过去看看她，好不好？算我老婆子求你了，”叶老太太忽然跪下了。
    林小慧看到几道目光传来，转身看到眼前的场景，便忙就别开身，叹息后说道，“行吧，你先回去，我一会去就过去。”
    叶老太太连忙起身，拍了拍膝盖，转身跑着回家去了。
    林小慧看着那背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也生了女儿，一定要好好教导她怎么样为人处世。
    叶家，她是不放心一个人过去了，于是折回身去郭家叫银花嫂子一起陪着过去。
    “走，”银花嫂子放下东西就一块儿过去了。
    叶老太太看到还有人，脸耷拉下来不好看，毕竟是家丑，直面于外人，实在是没什么脸面。
    银花嫂子是避开叶微微的，只有林小慧出现在门口。
    门是用链条锁在外头的，所以有个一巴掌宽的门缝，可见里头的情形。
    林小慧走过去便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地上有乱丢的食物和铝制饭盒，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解决的。
    “女儿啊，我帮你把加勤家的叫过来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就快说吧，”叶老太太朝着门缝说话。
    里头有了声音。
    突然一只手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吓了林小慧一跳，她躲开，定了定心神，朝露出的半张脸看过去。
    这是叶微微没错，一头短发遮住三分之二的脸，露出一双透着幽光的眼睛。
    要不说她是叶军长家的女儿，估计谁都会认为是街上哪个离家出走的疯子。
    “你来啦？”声音嘶哑，死气沉沉。
    “找我什么事情，”林小慧知道该离多少距离才能不被她的气息污染，隔着一臂半的距离，她感觉自在得多了。
    叶微微嘴角弯了上去，发出嘿嘿的声音，“加勤死了，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难过啊？我的心都快要痛死了，这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比你更爱加勤，而他爱错了人也娶错了人？”
    果然是执迷不悟。
    “我为什么要难过？”林小慧唇角微微上扬，透出几分豁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