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里的人永远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叶溱坐在北门的出口上发呆，似乎还能听到南门里传来一阵阵欢呼声。电视台那边今天好像是一档综艺节目的录制，请来了一位明星。
    他是故意在这里等霍嵘下班的，也是故意制造偶遇的机会，以便能听到他继续下午的解释。这算是偷偷地心软吧！也许他心里还存着很多期待，很多很多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成真的期待。
    “在等我吗？”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霍嵘。叶溱笑了一下，问道:“真奇怪，我以前想要那么多的偶遇都没有，最近怎么到哪儿都能看见你呢？”
    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尽管叶溱晚上十点下班这样的情况已经够与众不同了，可每次霍嵘都可以起得比他早，回得比他晚。
    霍嵘没有说话，于是他岔开了话题，问道:“南门那边好热闹，今天台里又请了哪一位大咖？”
    “墨梵。”
    “哦，那个影帝。”
    叶溱的心情起起伏伏得太过奇怪，有时候真的像坐过山车一样，令霍嵘百思不得其解。早上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在脑海里还未褪去，现在肯心平气和坐在这里和他说话，霍嵘真的是差点感激涕零了。
    他心里也明白，叶溱心里始终解不开的疙瘩就是关于陪伴的问题。但他目前也解决不了，只能蹲下身哄哄对方。
    “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两个人上了车，以一种称得上缓慢的速度在行驶着，叶溱甚至可以看到从旁边奔驰而过的摩托车主对这辆大JEEP投来一个嘲笑的眼神。
    “你说，有钱一定是好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从小到大肯定很让人羡慕，作为C市首富的接班人。”
    “人的财富，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拥有的。”霍嵘一边直视前方握着方向盘，一边说道:“我从小到大的物质基础虽然比你好很多，但是我今年三十六岁了。三十六年来，我好像都是在为霍家而活，比如郑璐瑶。”
    “所以是真的吗？”叶溱转头盯着他的侧脸，“郑璐瑶真的是你的未婚妻？”
    车里顿时陷入沉默，关于郑璐瑶，他们彼此都不想提起，却又不得不提起。
    其实郑璐瑶于他们之间真的不算什么，她不过是霍家控制霍嵘的一部分体现，但也就是这一个人，让沉迷于爱情三年的叶溱，终于不得不开始正视现实里他们所需要面对的问题。
    分手不会是一个好方法，两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且不说心底的爱意无法抹去，就算是真的分手，那也只是无谓的逃避而已。
    街上的霓虹灯闪烁，叶溱看到了人来人往的酒吧街和夜市，不由得多停留了几秒。霍嵘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令他甚感疲惫。
    “是，也不是。”
    ☆、17
    车子在江边停下，广播里还能听到程又霖在用沙哑声线讲述生活的趣事。霍嵘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郑璐瑶只是我爸我妈给我找的未婚妻，我没有承认过，订婚宴我也没有去，她手上的钻戒也不是我给的。”
    “但这一切，也不是你可以拒绝的，对吗？”
    “我承认，我不够坚定，总是犹犹豫豫害怕会节外生枝，所以对郑璐瑶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一天不和她结婚，就还有转机不是吗？”
    “你有没有……”叶溱直直地望着江面上的霓虹灯倒影，明明眼角干燥，声音却有些哽咽。“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有。”霍嵘肯定地点头，“我已经在努力了。”
    “我看不到。”叶溱笑了一下。
    “说来也惭愧，我大你十岁，却好像还是被家庭束缚住。在遇见你之前，我只是按照霍家给我安排的路线成长、工作。还好有了你，我才会想要去改变，也许没有了你们年轻人的干劲，但也不差。”
    “老男人。”
    年龄的差别在他们俩之间真的很明显，叶溱年轻、有活力，做事情总是风风火火求速度想要尽快解决。霍嵘则是相反，总是按照计划进行，每每都要思考很久才能做出决定，成熟而稳重。
    他们这段感情除了双方的心意，还包括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霍嵘的家庭背景。也许他心里已经有计划了，可是叶溱还是尝到了那种不知情、被蒙在鼓里的心酸。
    霍嵘伸出手来暧昧地捏了捏他的腰，低声说道:“我老不老，你最清楚。”
    但这个时候调笑显然不会让叶溱放松，他把对方的手拉开，暗示道:“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这只小老虎除了脾气大了点，其他地方可精明了。霍嵘摇摇头，心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再过半年……也许两三个月后，我就会辞职回到霍氏工作。我大哥出了车祸，看样子需要休养个大半年也不一定，我得提前回去帮忙拓展海外市场。到时候三天两头出差，你也不用经常被我烦了。”
    “这三年来也不见你烦我……”叶溱瘪嘴喃喃道。
    霍嵘将烟嘴含进去狠吸了一口尼古丁，吐出来的白烟被江边的微风一吹，倒飘进车里，萦绕在叶溱的鼻尖。
    他也会抽烟，只是他不喜欢抽，也不想让霍嵘抽。此时此刻他想劝霍嵘别抽了，却拉不下脸来示弱。
    “回到霍氏之后，我会努力和郑璐瑶解除婚约，然后把你带到我父母面前，要他们承认你是我的媳妇儿。”霍嵘将抽完的烟头摁进车载烟灰缸里，转头说道:“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我俩先把家给成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叶溱没有说话，他在思考。霍嵘的态度太好了，好到他开始打从心里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像对方说的那样在无理取闹，好到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糖衣炮弹，一碰触就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原谅我吧，好吗？”霍嵘伸手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低声说道:“我很爱你，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你也别离开我。”
    “我害怕。”
    “我错了，我会慢慢改给你看的。”
    换作以前，叶溱是从来不敢想会看到这样子向他示弱的霍嵘。但感受着来自对方温暖的同时，他却有些走神。
    这样的拥抱扭得他的腰好疼啊。
    他抓紧了霍嵘的衣袖将他慢慢推开重新在副驾驶坐好，然后盯着车前那不断流动泛起涟漪的江面。就在霍嵘失望地以为他还是一如既往会拒绝的时候，叶溱却开了口。
    “这样吧，你从这里跳下去，游到那里，我就给再你个机会。”他指了指不远处由一座桥连接着的江心岛，那里是一个小小的观光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