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守着黄玉芬
实际上靳远的离开,是理所当然的发展。
自从靳家垮了,靳言和慕容珊卷钱跑掉以后,他就一蹶不振,二话不说搬进养老院,成天因为两个儿子的“不孝”郁郁寡欢,再加上搬进养老院后,再没有一个人去瞧过他,曾经被万人簇拥的王者,落了这么个下场,心理弹性一定支撑不住,崩溃掉。
算算时间,他能撑到现在才走,也是不容易。
而靳乔衍好不容易报复了父亲,得偿所愿了,却不得不额外接受父亲的死亡,罪孽感和愧疚袭来,会把他的神经击垮,因此他离开的背影,才如此脆弱。
翟思思只怕靳乔衍掉进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在这件事上靳乔衍护母心切并没有错,错的,是黄玉芬和靳远的不合适,一段短暂的婚姻,害了两个孩子。
轻缓地吐了口气,翟思思问道:“陈阿姨,妈呢?”
陈阿姨回答道:“夫人在房里,我让她进去歇一会也不知睡没睡,她的病……我也不敢乱安慰她,太太你来得正好,你是医生,一定有法子对不对?夫人的情况,我很担心她,要不你进去看看?”
翟思思思忖片刻,不待想好改怎么去劝慰黄玉芬,只听得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与陈阿姨相视一眼,两人是不约而同地朝卧室跑去。
房门是虚掩着的,翟思思推开门,只见黄玉芬正坐在床沿,盯着地上的相框,表情凶狠且怨。
似是没有察觉到翟思思进了卧室,黄玉芬指着相框就骂道:“你个老东西,到死也不肯找我认个错,现在好了吧,死在养老院,你要是肯低个头,我也就原谅你了,你也不至于出事了也没人知道!”
“一把年纪还学别人老牛吃嫩草,也不看看慕容珊那是心甘情愿给你这个老头子糟蹋的吗?要不是你有两个钱,人还能看上你?你一倒下,人二话没说卷钱就跑,连你的死活也不管,你到死,身边也没个人陪着,我看你后不后悔!”
“你就是倔,这破脾气,都一把年纪了还想不透,谁真心对你好,谁贪你的钱还看不破,都没有退路了,也不晓得来跟我说句道歉的话,死活要跟我犟着,命都给犟没了吧?”
陈阿姨见黄玉芬骂骂咧咧的样子,望向翟思思,像是在问该怎么办?
翟思思则杵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黄玉芬对着一个相框出气。
还能骂出来说明情况不坏,就怕她像靳乔衍一样,把什么都埋在心里,也不说一个痛字,一个人硬扛。
那样,才是最糟糕的。
冲陈阿姨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打扰黄玉芬,让她一个人出会儿气,把气都出了,那就好了。
毕竟积郁在心头十几年的怨气,可不是三两下就能发泄完的。
黄玉芬本想着靳远老了也许就看得通透,也许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亲人,就会回到她的身边来。
到时候两人也上了年纪了,折腾不动了,还能凑合着,就凑合着搭个伴,毕竟底下有儿,过往也有情,只当靳远是一时糊涂罢了。
男人嘛,总归有个花心的时候。
却不曾想到靳远连句道别的话,连个口都没开,就这么突兀地走了。
令得心中对他有怨的人、有恨的人,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
两人退出卧室,翟思思让陈阿姨继续去忙活,强子则守在客厅内,时刻等候靳乔衍的命令。
这夜翟思思没有回家,而是守在豪庭花园,生怕黄玉芬的躁郁症闹出什么事来。
好在黄玉芬最近有按照翟思思说的话,在饮食上禁了嘴,也按时吃上药,相比起以前病情要稳定许多,一夜下来,也是相安无事。
倒是靳乔衍,听费腾说,他一整夜在医院和殡仪馆之间流转,为了靳远的后事忙碌着,方方面面都亲自操办,甚至忙到连饭也没有吃上一口,给水也不喝,就像没有感知的机器人一般,机械地按照步骤走。
翟思思很清楚,靳乔衍这是对靳远怨恨过后,剩余对亲情亏欠的内疚。
到底是父亲,更何况靳远对他并不差,哪怕靳乔衍将靳远大半生的心血给摧毁,靳远也没有对他说过半个恨字。
生前再恨,人走了以后,什么怨恨都是扯淡,靳乔衍是彻底意识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更深层的追悔莫及后,所以才希望在后事上竭尽所能,完善每一方面,不管是为了追悼会好,亦或是为了之后自己能够心安理得,他都必须这么去做。
这,也是他欠靳远的。
翟思思只是敛下眼睫,让费腾好好照顾他,他要干什么就让他去干,否则将来他会更加遗憾。
费腾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看得出靳乔衍那头确实很忙。
独独她,呆在豪庭花园内无所事事,清闲得如同一个事外人。
这夜,靳乔衍彻夜未眠,黄玉芬彻夜未眠,翟思思同样望着窗外暗淡的星光,放空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六点,强子就接到了费腾的电话,立马走到翟思思的身边,告诉她该动身去殡仪馆了。
翟思思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先是望向黄玉芬的卧室,旋即站起身来。
身体一动,仿佛浑身的血液恢复了循环,冰冷的手脚快速回温。
陈阿姨也一夜没睡,见翟思思起了身,连忙跟着站起身来:“太太。”
翟思思边朝卧室走去,边对陈阿姨道:“你准备一下吃的,我去看一下妈。”
陈阿姨应了声哎,睁了睁干涩的眼睛,转身一头扎进厨房。
站在卧室外,好一会儿,翟思思曲起五指,用指骨敲了敲房门,轻声道:“妈,醒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
隔了几秒,她再一次敲门:“妈,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进来了。”
还是没有回应。
顿时心生不妙,她赶紧推门而入。
黄玉芬还是维持着昨天的那个动作,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身体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上。
翟思思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她面前:“妈,我们该去殡仪馆了,你……”
话语说到一半,翟思思睁大了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