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下完了之后，两人都没有收拾，贺老爷子喝着热茶，低声说道：“你这小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张，脾气特别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说你什么都好，这臭脾气怎么就不能改改呢？”
    贺柏深低着眉眼，没有反驳。
    贺老爷子又开始数落起自家大孙子来，他能从贺柏深三岁的恶作剧一直说到他刚入贺氏时的小错误，简直是“如数家珍”，把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等说到最后，老爷子慢慢地也停住了声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久久的沉默在大厅里蔓延开去，到最后，这位年迈的老人轻轻地喊了一句“阿深”，贺柏深立即抬首，在看到对方的时候猛然怔住。
    只见贺老爷子微笑着看着他，笑容慈祥，目光包容，他认真地说道：“你这辈子能有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句简单的话，竟让贺柏深喉头哽咽，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当天晚上，贺柏深在老宅里用了一餐饭，陪老爷子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席结束后，老爷子不满地说道：“把楚言也带过来，这才算是团圆饭，下次记住了，知道吗？”
    贺柏深认真地点头。
    在离开老宅前，贺柏深还是忍不住地说道：“祖父，谢谢您的体谅。”
    见状，贺老爷子笑骂：“你别以为我真退让了，从现在开始的每分每秒，我已经安排了贺氏医院进行你们的细胞融合实验。你赶紧早点让楚言交出他的那啥细胞，别给我开玩笑，知不知道！”
    贺柏深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月光明亮皎洁，将这一对祖孙笼罩在如水的月色中，夜已深邃，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从未结束。
    第一百六十章
    在这个时代，由于现场收音设备的高度发展，虽然过去拍了很多电视剧、电影，但楚言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角色配音过。《听见风声》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配音，也是第一次来到专门的配音棚。
    和千年前不一样的是，高科技的录音设备已经将杂声、喷气等小问题全部避免，而且演员的声音还原度很高，只需要对着话筒说话，耳机里就可以听到非常清晰的现场声，真实逼真，好像真的来到了现场一样。
    这一次，除了四个主要演员外，一些配角也必须进行重新配音活动。
    楚萧卿是非常喜欢电影进行后期配音，但是她如此热衷于这件事其实是有原因的。
    之前曾经说过，作为一名女导演，楚导除了拥有细腻的色彩感知外，还有相当敏锐的直觉——也可以称之为女人的第六感。
    “楚言和雷蒙咬台词的功力还是不错的，但是安菲亚和曹馨就有点问题了。你们在一些语气和声音大小的控制上，需要重新调整，再多加入一些感情，等会儿配音的时候恐怕得多NG几次，好好地重复练习一下。”
    是的，就是咬台词的问题。
    并不是说现场表演的好，那声音说出来也就会好了。咬台词是演员的基本能力之一，一个优秀的演员，当他说出某段话的时候，你能够随之心动，潸然泪下。而一个台词功力差的演员，不听声音你还会觉得他表演的不错，但一听声音，你或许会惊诧道：“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太出戏了吧！”
    当然，安菲亚和曹馨肯定不可能让观众感到出戏，甚至她们两咬台词的功力也是不错的。可是听在楚导的耳中，却总能找到美中不足的地方，最终的结局就是：重新配音。
    晕黄朦胧的灯光下，安宁寂静的录音棚里，四位全星系都名声响亮的超级明星正站在各自的话筒前，他们一边看着眼前的虚拟屏幕，一边听着微型耳机里的声音，为自己的角色配音。
    安菲亚的配音部分是最简单的，她从头到尾只和楚言有交流。而曹馨和雷蒙的任务也不重，他们大多数都是和楚言交谈，台词不多。唯独楚言，明明咬台词的功力没有问题，这次也是为了配合其他人才要重新录音，可是他的台词却多到数不胜数。
    黎越是一个非常话痨的人——这里的话痨是中性含义。
    他的思维异常灵敏，大脑转动的速度非常快，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语速也十分快，快到有时候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他便能自言自语地将一大堆的实验结论全部梳理清楚，最终自己给自己计算出一个答案。
    这在电影里也是常见的事情，就不说在一号实验室里研究武器的情景了，电影里在最后结束的时候，还穿插了一些黎越小时候的回忆。
    楚萧卿真是对自己的电影精益求精，她所找的那位小演员和楚言竟然有六七分的相似，说这就是小时候的楚言绝对没有人会怀疑。而这位小演员所出演的戏份，就是黎越的童年。
    在那段时光里，一个智商绝顶的天才总是用别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计算出任何一道难题，他能够语速极快地一语指出老师的错误，也能够一下子让所谓的科学家家长脸色难堪。
    然后，等待这个稚嫩的孩子的并不是伙伴们的赞美与掌声，而是那被围在墙角，从未停歇过的恶言相向。
    不过对此，黎越从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无视同学们的冷眼，似乎也没有听到这些人嘲讽的话语，他就这么孤身一人地长大，最终将自己毁在了一台即将面世的机器上。
    楚萧卿的电影并不喜欢将事情所有的真相都剖开，全部送到观众的面前，她喜欢让观众和自己一起思考，去揣摩电影里隐藏的东西。
    比如说这里，从头到尾电影都没有提过黎越小时候的事情，却在他即将死亡的时候，放出了这些回忆，而且与这些回忆交叉在一起的，是黎越唯一的朋友——希尔的爽朗笑容，以及玛丽亚灿烂的金发和温柔好听的声音。
    楚言上辈子就有配音的经验，如今配音设备更加高级了，那他更是如鱼得水，让一旁协助演员配音的配音导演惊讶得多看了好几眼，最后忍不住地说道：“楚言还真是挺有配音的天赋的，以前真的没有配音过？”
    将微型耳机从自己的耳中轻轻拔出，楚言先是点头，最后还是摇头，道：“有过一些经验。”
    那配音导演笑道：“虽然大概也没其他导演会像咱们楚导一样，这么热衷于配音。但我想，假设楚言你以后真的再碰上这样的导演，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话音刚落，配音棚里就响起了楚萧卿冷冰冰的声音：“老王，我听着呢。”
    王导演干笑两声：“……啊，哈哈……哈哈哈，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楚言雷蒙安菲亚曹馨：“……噗。”
    一共是二个小时左右的电影，即使楚言表现得非常好，也总有其他人会发生一些失误，需要多次NG，重新PIA戏。于是等全部配音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楚言在阳方星再住了一晚上，第三天一大早就回了首都星。
    这一次他回来后，先是去了天盛大楼的造型设计部，给自己换了一次造型。
    因为走的不是偶像派，所以楚言对自己的外形并没有太在意，然而周和辉却是重重地摇头，郑重道：“小言，你已经有一年多没换过造型了，这么早给自己定型可不好。趁着年轻应该多尝试不同的造型，如果能找到最适合你的，那就更好了。”
    楚言对此并没有意见。
    给他做造型的是天盛的首席造型师欧文，这位红色头发的法国帅哥见到楚言来了后，不断地搓着双手，一边将楚言拉到椅子上坐下，一边嘿嘿地笑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楚言抬了眸子，笑问：“周哥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造型了吗？”
    不等周和辉回答，欧文便低低地笑了一声，拿起了市面上最新的理发刀，道：“不用周和辉说，我早就对你的造型有很多创意了。楚言，你快做好，我真是迫不及待地下刀了。”
    欧文的说法实在太恐怖，但是楚言却没有特殊反应。他微微一笑，淡定从容地放松身体，后仰着靠在了椅背上。
    见到青年这副坦然镇定的模样，那欧文倒是愣住了。以往见到他的明星艺人总是非常担心，经常要指点这、指点那，生怕自己的造型做的不好。
    对此，欧文真是嗤之以鼻。
    能成为天盛的首席造型师，他的实力还用怀疑？真是无聊至极！
    但是，当楚言真的这么淡然地将一切都交给了自己后，却反而让欧文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开始安排助手去准备一些必要的材料工具。趁着这功夫，欧文凑到周和辉的耳边，问道：“你家艺人怎么这么平静？你和他提前说过什么？”
    周和辉挑了挑眉：“任你发挥你还不乐意了？”
    欧文立即大声道：“好！我乐意，我当然乐意，你就等着吧。”
    三个小时后，楚言走进电梯，笑着向那位红发的法国帅哥挥了挥手。欧文笑眯眯地不断摇手，一个劲地说道：“有空再来找我做造型，我可为你专门设计了十八个造型，现在还剩下十七个啊！”
    楚言轻轻地笑了笑，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上，到：“一定。”
    等到电梯门缓缓阖上后，周和辉好笑地看向自家小艺人，问道：“看到欧文那一头火红色的鸡冠头，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公司里的很多艺人在看到他的造型后都被吓了一跳，死活不肯让他帮自己做造型。”
    在电梯高瓦数的照明灯的照耀下，青年细碎的发丝从额前轻轻垂落，被发胶固定在了一旁，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曾经被刘海遮挡了一部分的眼睛已经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瞳孔澄澈，眼梢狭长，微微上挑，令这张白皙漂亮的面容更加俊美了几分。
    听了这话，楚言故作惊讶地问道：“周哥，欧文难道不是公司的顶级造型师？”
    看着青年沉稳内敛的神情，周和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无奈地自语道：“你总是做得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你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周和辉的表情却非常高兴，他道：“小言啊，你也不过二十岁出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老成了？属于你们年轻人的青春朝气呢。”
    楚言思索了片刻，问道：“你是希望我变成小白那样，周哥？”
    脑海里忽然浮现起某个一秒钟都停不下来的话痨，周和辉浑身抖了三抖，立即摇头道：“你还是保持现状就好，对，保持现状真是太重要了。”
    楚言淡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