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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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舟堂上回的画展结束之后,咱们的记者采访过一次老陈,他那时候作出的评价很客观,有褒有贬。为了马溪他们那组夺冠,就把老陈的话剪辑了一下,说了冷清那组艺术表现上面的一点儿不足。老陈都放话了,这样一来,大家还有什么话说?”
    在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俩可是顾千凡门下的,在国画这个圈子里,顾千凡的造诣有目共睹。这么做,总还是会落下笑柄,外界少不了嚼舌。”
    “你担心什么?”男人笑了,“顾千凡有学生参赛,不管结果如何,都要避嫌。就算他心里不服气也只能憋着。我看他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咯。”
    顾郁听见这些话,心里猛然一沉。
    女人叹了一口气:“哎,冷清他们挺可惜的,尤其是明月,刚转到国画的时候大家那么关注,现在都盯着他会拿什么成绩,都觉得他俩是夺冠热门,这下倒好。”
    “就算可惜也没办法,哪儿有绝对公平呢?”男人说,“马溪的作品被金主爸爸盯上了,给钱的喜欢咱们主办方就得喜欢,还得给个好名次。意见一致,合同谈成,皆大欢喜。”
    “那些评委,都不知道这个事吧?”女人又问。
    “哪儿敢到处说,只有那个林老师知道,等时机到了他就知道该怎么打分。他资历没有别人深,威信也还没有完全立起来,媒体大众要是不服气,矛头肯定一股脑地朝向他。有他替主办方背锅,我们只管数钱。”
    原来有黑幕,冠军还是商业价值很高的仅仅落后他们一名的马溪那一组。两者相差不大,主办方让评委稍一动摇,就能把金奖从冷清和简桥这一组手里夺走。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顾郁手一抖,差点儿没拿稳东西。
    男人看着他,飞速地打量了一番,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顾郁赶紧回答道:“哦对对……我来送观众评分表。”
    男人接过表,心想原来是工作人员,暗暗松了口气:“你待会儿出去之后让放音频的老师准备好,就老陈的那个。”
    “好的。”顾郁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他这下彻底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冷清和简桥从第一轮评分就是最高的,一路都有大家都支持,他也一直觉得他们两人已经胜券在握,谁能想到最后他们并不是第一名。
    也许冷清和简桥并不是特别在意名次,但顾郁一想到他们没有得到金奖仅仅是因为不公平,就替他们惋惜。
    顾郁走出了门,心跌进谷底。
    该不该告诉他们呢?事情又会怎样发展?他不太敢去想。他决定先不说,看看主办方到底会怎么做。
    到了评委点评的环节,大家对他们都有不错的评价。有的评委老师见此作品大喜过望,有的微笑认可,总之没看见有负面·评价。唯独最后的视频点评,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几位国内外的有一定威严的老师录制了一段视频,看上去对他们的评价也不错,不过到最后,屏幕黑下去,一段音频开始播放。
    “明月在国画的领域还没有完全立足,我觉得他可以更加树立起自己无可替代的风格,现下的舒牧和许漫衣就做得非常好……”
    一个温和沉静的男声响起,听着清淡,有满满的距离感。屏幕上没有画面,只出现一排大字——知名画家老陈的评价。
    许漫衣就坐在观众席里,听见陈老师夸她,笑了笑,不过在这之余,却是对他对明月的评价有些不太理解。陈老师应当十分欣赏明月才对,不会在这样大的比赛中公开说他的不是。
    “马溪的东西有一派自成的独特风格,他的出现是当代青年画家里的一大亮点。我相信有朝一日他会大放异彩,创造属于他的时代。”
    “大骗子!”顾郁一拍椅子,忿忿不平。这段采访当时他就在旁边,老陈前面说了一大段简桥的优点,只有最后鼓励他树立自己的不可侵犯的独家一派。没想到这些无良记者竟然这样剪辑,胡乱引导风向。后面说马溪的那一段,也是从老陈之前对舒牧的评价里剪过来的,而实际上在老陈的心里,马溪的水平跟舒牧断然还不能相提并论。
    简桥和冷清都没什么太大反应,看不出情绪波澜,反正他们遇上山崩海啸地震打喷嚏多半也是这个反应。
    老陈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起了些作用,到了最后的一轮成果打分,评委们给的分数总体还是很高,不过明显有抬高马溪团队的趋势。
    到了最后一位评委,直接给两组的打分相差了十分,在冷清明月这一组成了最低分被去掉,在马溪这一组成了最高分被去掉。然而综合一算,马溪组的分数以微弱优势取胜了。
    冷清和简桥看上去都很镇定自若,顾郁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现场灯光华美,打在赢家身上,绚烂辉煌。站在镁光灯下的,总是唯一的胜利者,纵然世间还有千万颗鲜红的热血的心,却都在阴影里无声跳动。
    冠军奖杯被颁到了马溪手里,在众人或喝彩或不服的的喊声中,拿下了那沉甸甸的骄傲。
    比赛落下帷幕,画舟堂这回没有如大家所愿拔得头筹,不过得了银奖,所幸也不算太丢脸。
    到了最后的采访环节,记者们蜂拥而上,一个个的问题被抛出来。大致分为三类,一类询问马溪心路历程的,一类问冷清明月做何感想的,还有一类问一些与比赛无关的事情,例如顾千凡的孙子是不是真的永远不会踏上国画之路。顾郁听了,心里难免尴尬。
    几个问题答完之后,一个女记者站了出来,看着干练有英气,眉宇间有几分不可亵玩的坚定与野性。她拿着话筒说道:“刚刚的那段音频,听着实在匪夷所思。采访过老陈的不止一个记者,我采访他的时候,听到的可完全不是这样的话。”
    场下一片哗然,评委林老师看着她,彬彬有礼地笑了笑:“我们刚刚都听见了音频,这是不会作假的。而靠这位记者的一面之词,着实不能取得大家都一致信任。”
    女记者也笑了笑,笑容里倒有几分讽刺,她突然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话筒对准扬声器,对着电话问道:“陈老师,请问对这个比赛结果,您怎么看?”
    “……陈老师?”许漫衣猛地抬起了头,是老陈吗?是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老陈吗?那个白昼想着夜晚梦着的老陈吗?
    “卧槽这记者是不是打电话给老陈了!”陈方旭裹着毯子兴奋地大喊,“佳佳听到没!”
    “嘘嘘嘘!闭嘴!”杨佳晴死死盯着电视,“老陈要说话了!”
    “我去——”王元其难以置信地拼命摇着初阳,把他弄得头晕目眩,“我听见什么了?!”
    “现场连线吗?老陈居然愿意当着直播说话?”初阳也伸手摇了王元其一把,“元元,我有点儿紧张。”
    澄清事实,主办方十分钟就被打脸?舒牧坐在画室里,看着手机上的直播笑了起来,看来是有一场好戏了。
    “师父!”易向涵叫道,猛地拉了顾老爷子一把。
    “哈哈哈——”顾千凡抱着大袋的瓜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畅快地大笑起来,“淮灵这小子啊——”
    现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屏息凝神,谁能想到会有记者站出来主持公道?几秒钟的短暂沉默却度秒如年,每一刻都让人愈发紧张。
    老陈的声音在短暂的几秒停顿之后,从电话里传了出来,通过话筒传向整个场馆,传向正在观看直播的每一部手机,每一台电脑。
    “马溪的作品固然可圈可点,但如果这场比赛只能留下一个作品,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冷清和明月。”
    老陈的话音落下,电话挂断,全场悄然无声,跌入了冰点,在一瞬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声和掌声。
    老陈向来不太参与这种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的活动,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不言不语不声张,偶尔接受一些看得起的采访。
    而像今天这样,在比赛现场和记者通话,却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记者们再次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提着问题。倒是那个女记者,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人群。
    冷清和简桥也转身下台,不在理会外面的风波。他们站在后台,等顾郁来找他们。
    马溪拿着自己的奖杯走了过来,在冷清和简桥面前站住了脚,伸手把奖杯递到他们跟前。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马溪笑了笑,“你们比我更配得上这个奖杯,在老陈心里,输给你们我也不算太丢人。”
    冷清没有动,依旧面无表情。简桥犹疑一瞬,也平和地笑了笑,把奖杯接了过来。
    “是你的就是你的。”简桥说着,把奖杯递到了冷清手上。
    冷清握着沉甸甸的奖杯,心里有些恍惚。思绪还没来得及跑太远,他就已经把奖杯还了回去。
    马溪接过奖杯,低头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
    他想要的,希望得到的,当然不是别人拱手相让或者并不干净的荣誉。
    “对了,冷清,”马溪突然想起来,看着他说道,“郝医生是我妈妈。”
    冷清皱眉,手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郝医生是他在北方家乡的时候,给他治病开药的医生。那时候他还在画油画,那时候他的笔下,还有鲜艳而绮丽的色彩。百花争妍,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暮春朝霞……都不在话下。
    “我很佩服你,真的,”马溪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转向简桥,“明月,将来我会超过你的。”
    “我尽量不被你超过。”简桥说。
    马溪笑了,挥挥手,转身离开。
    两人都很沉默,经过这一场闹剧,谁也没分享一下什么心得体会。简桥靠着墙,摘下了口罩和帽子,冷清在他身旁,也靠墙站着,修长的腿随意地伸直。
    “你不跟我讲一讲吗?”简桥问。
    冷清问:“讲什么?”
    “医生,和你。”简桥说。
    冷清酝酿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告诉简桥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他正打算开口,顾郁就跑了过来。
    “淮灵叔叔让你们逆风翻盘了——!!!”顾郁远远地喊了一嗓子,眉开眼笑地朝他们跑来。
    “冷清——”顾郁叫了一声,张开双臂就要给他一个熊抱,结果冷清波澜不惊地一抬眼,愣是把他给吓回去了。顾郁悻悻地收回手,转而又叫了一声:“简桥——”
    简桥没动,眼看着他张大了胳膊扑过来,结结实实地把自己搂进怀里。怀抱里很温暖,臂膀的环抱和胸膛的坚实传递来满满的安全感。
    简桥微微低下头,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洗衣液香味。他抬起手臂,拥住顾郁的腰身。
    冷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后台的大门。
    场馆外面吹着冷风,刮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他转弯,走下阶梯,果然有人在等他。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路旁,穿着简单朴素的棉衣,头发被精心地盘起来,看起来大气许多,少了些风霜味道,手里提着一个深褐色的纸袋,看见他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和善地笑了起来。
    “冷清大神!”两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女生跑过来,“能签个名吗?”
    冷清一下子被拉回了视线,被迫看向她们,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画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神,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你画得很棒,而且是越来越棒了!”小粉丝激动地说。
    冷清又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突然勾起唇角朝她们笑了一下:“谢谢。”
    他离开她们,继续向前走去。
    “他笑了……?”两个女生难以置信,谁见过冷清在公众场合笑呢?别说笑,基本都是连表情都没有的。
    “虽然没拿到金奖,但是老陈发声为他们撑腰,大神肯定很高兴的啊。”一个女生说道。两人看着他的背影,还在悄悄说着什么。冷清已经顾不上了。
    他今天的确很高兴,身边的一切,都有让他嘴角上扬的冲动。
    他走到女人面前,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柔声道:“妈,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冷清妈妈一把捉住他的手,心疼起来,怪他道:“手怎么这么凉?穿这么少,一点儿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冷清也握了握她的手,还是问:“怎么悄悄来了?”
    “我就知道我儿子有出息,当然要来捧场了,”冷清妈妈说,“我怕告诉你影响你发挥,就悄悄坐在观众席看了。那个票我还真不太会买,还是找隔壁老罗家的女儿帮我弄的呢。”
    “以后跟我讲,我给你买。”冷清说。
    “好好好,你最孝顺了,”妈妈开心地笑着,从纸袋里拿出了一条围巾,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蓄积起暖意,“入冬了,把围巾戴上,千万别着凉。”
    顾郁抱了一会儿,一边说了一声“谢谢你”,一边松开了手。
    简桥一下子把他按回怀里,问道:“谢什么?”
    “谢谢你画的我呀,”顾郁说,“我特别喜欢。”
    “喜欢谁?”简桥又问。
    “你画的那幅画!”顾郁急了,“蓝天白云绿树黄亭子还有我!”
    “我知道。”简桥笑了笑,松开了手。正好看见小灰熊简开开被塞在他外套兜里,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像在看着他俩似的。
    “我们去吃好的!”顾郁兴高采烈地喊道,一抬头才发现冷清不在了,东张西望扫视一圈也没发现人,只好问简桥。
    “他妈妈来了,”简桥说,“去吃东西吧,他们可能在外面。”
    顾郁点点头,心情很明朗,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简桥,你们今天真的好棒,站在台上的时候,就……光彩夺目的。”
    简桥看着他,眉眼里充满了盈盈的笑意,连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你也很光彩夺目啊,台下光线很暗,一眼扫过去,只有你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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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情话王子·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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