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女士，小朋友醒了。”
    就在陆绾陷入沉思之际，一名护士从绵绵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好。”
    陆绾起身，直冲进病房，在看到绵绵头上缠着纱布，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小眼眨巴眨巴看着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好似被谁用手拧了一把。
    那一刻，她的心除了疼痛还被头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愧疚感，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绵绵，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她从小就没有得到父爱。
    眼泪簌簌落下，陆绾再也控制不住朝绵绵走去，“宝宝对不起，是妈妈没用，害你受伤。”
    绵绵见陆绾哭，吓得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呜呜，妈咪，我要妈咪。”
    绵绵抱着陆绾得脖子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
    “妈咪在，绵绵别怕。”
    越是想要止住悲伤，就容易被其吞噬，陆绾和绵绵哭作一团，等到实在都哭不动的时候两人才停下来。
    绵绵靠在陆绾怀里抽噎：“妈咪，我不喜欢施叔叔，我不想要他做我的爸爸，我真的不喜他她。”
    绵绵一直都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对谁都是很有礼貌，唯独到了施璟宇那里，她从下到大一直都表现的很抗拒。
    “妈咪，我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见到他。”
    绵绵的小手不停地拉扯着陆绾的衣领，“妈咪，幼儿园的老师说每个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呢？”
    以前绵绵还小，她对这个问题还不是很敏感，但是上了幼儿园接触的多了，自然就会问了。
    陆绾想了想，她觉得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瞒得必要了，绵绵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绵绵，妈咪告诉你，其实你也有爸爸，你的爸爸叫纪航成，他是一个特别特别...”
    话到这里，陆绾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纪航成。
    他算不上是好男人，但是却是一个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男人，陆绾想起那次在酒吧，纪航成为她唱歌，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他特别有魅力。
    “特别什么？妈咪，我的爸爸特别什么？是特别好吗？”
    “对，特别好。”
    “那他好看吗？是不是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那样好看呀？”
    绵绵现在对她的爸爸特别感兴趣。
    “嗯，好看，是妈咪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那...那他现在在哪？”
    “唔，绵绵好想见到爸爸呀，艾米莉老师说爸爸就是我们的勇士，他会永远保护我们。”
    童言无忌，但有时候却可以戳人心窝子，绵绵的这句话让陆绾更加难受了。
    她现在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剥夺掉绵绵拥有父亲的权力。
    当初她就应该自私点。
    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也许她和颜子期这辈子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
    陆绾其实很不理解，就是为什么颜子期在重新和纪航成在一起之后不好好珍惜那段感情呢？
    如果她珍惜了，是不是纪航成就不会死了。
    至少，她和绵绵也有一个念想。
    所以善良的人总在反思自己，用道德去绑架自己，而自私的人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陆绾现在觉得她真的错的离谱，善良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即便当初是她做错了，对不起颜子期，后面也不应该用自己和纪航成的感情去赎罪。
    很不公平，对陆绾自己，还有纪航成，绵绵都不公平。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一切都成过往云烟了。
    陆绾抱起绵绵，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说道：“爸爸也想绵绵，不过他现在正在另一个地方打怪兽，我们不许吵他哦。”
    “是吗？打怪兽，绵绵也想和爸爸一起打怪兽。”
    “会的，绵绵，你永远都是爸爸和妈妈最爱的宝贝。”
    陆绾低头亲了亲那软绵绵的小脸蛋。
    *
    岐山。
    颜子期觉得自己真的挺倒霉的，洗澡洗一半水管爆炸了，然后整个宿舍就被水淹没了。
    最棘手的是现在水管还在不停往外冒水，要是今晚不修好，估计明天这宿舍就废了。
    颜子期穿好衣服，去敲徐老师的门，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开门，后来她才想起来，今天徐老师去市区拿教案材料了。
    倒霉！
    颜子期回到房间，她没有工具，现在是晚上要去村民家借也不是一件现实的事。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纪航成出现了。
    “颜老师，你怎么了？”
    颜子期扭头，眼里闪着惊讶，“重老师，那个，你会不会修水管，我的水管爆炸了。”
    这时候也没办法顾及什么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了，得先解决眼下的危机啊。
    “哦，我可以试试。”
    纪航成说着回到自己宿舍拿来工具，别说，有的时候有些事还这真就是离不开男人。
    颜子期搞不定的事，纪航成妥当地帮她完成了。
    “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纪航成拿着工具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颜子期看着他湿漉漉的衣裳很是过意不去。
    “重老师，你快回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纪航成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没有衣服换了，最近一直下雨，衣服都没干，我也没有什么烘烤的东西，就这样吧。”
    “啊？那怎么行。”
    颜子期想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我这里有暖气片，要不你拿回去？”
    纪航成看了看手里的工具，面露为难之色，“可不可以请颜老师帮个忙，我这也腾不开手。”
    “好。”
    纪航成宿舍，颜子期把暖气片插好，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暖起来了。
    “阿嚏——”
    纪航成打了一个喷嚏。
    颜子期赶忙替他倒了一杯热水，“重老师，没事吧。”
    “没事，要不你也坐一会吧，我见你身上也湿了，门我不关，我们就聊聊天。”
    闻言，颜子期有些错愕，她看着重逢陷入深思。
    除去第一天这个重逢对自己很冷淡，其余时间，他似乎都表现的挺友善的，这有点让颜子期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不过刚才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好像拒绝也不太好意思了。
    算了，不过是聊天，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那就待一会吧。
    两人坐在暖气片旁边，暖腾腾的热气弥散在空气中，湿漉的衣裳水汽在一点一点蒸发。
    “冷吗？”
    纪航成体贴地将暖气片往颜子期旁边推了推。
    “这里挺冷的，尤其到了晚上，小心别感冒了。”
    颜子期摇摇头，“不冷，你身上湿，还是放你那吧。”
    简单的寒暄过后，两人沉默了一阵，谁也没开口，双方好像都在找话题一样。
    “你...”
    “你...”
    颜子期和纪航成异口同声，然后两人都笑了。
    “你先说吧。”
    颜子期看着纪航成露出好看的笑容。
    “嗯，我想问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
    颜子期没想到这个重逢居然一上来就问这么敏感的话题，他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
    可是前几天言彬回复说他查过这个重逢，没有问题，就是很普通的人。
    “没...”
    颜子期如实回答，她确实没有，和郁卿分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触碰过和爱情有关的东西了。
    “哦。”
    纪航成点点头，其实他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答案如他所想，所以他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颜子期现在还是单身，那么代表他是有机会的。
    见纪航成不说，颜子期便试着也找话题，“重老师这么优秀，肯定是有女朋友的吧，这里的实习期一般是一年，等过了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在颜子期看来，这个重逢一定是有女朋友的，虽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蛛丝马迹，但是就是感觉过去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他一定不会单到现在吧。
    “...”
    听颜子期说了这么一大堆，纪航成感觉自己有点懵，他是哪点上让她看出自己有女朋友的。
    浅叹一声，纪航成重新把目光对上颜子期。
    “颜老师，我没有女朋友，至少目前没有，但是我心里有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她是一直到现在唯一让我怦然心动的人，可惜她不要我了。”
    “啊？不要你了？”
    颜子期偏偏头，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她不要你呀？”
    “因为...”
    纪航成看了一眼颜子期，“因为以前的我很渣，我背叛了我和她的感情，后来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爱我了，但我想只要她肯回来，我这剩下的半条命还是她的，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
    颜子期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然后不知怎么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起来。
    她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不清醒的自己。
    “你怎么了？”
    纪航成凑近问了一句，他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没...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所以，颜老师以前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对吗？”
    “...”
    颜子期没有像纪航成那样侃侃而谈，毫无保留地就把自己的事说出来，这是她的伤痛，而且是最不愿意去回忆的那一段。
    纪航成看出来了，他起身从柜子里那了两瓶锐澳果酒，“给，喝点，暖暖身子。”
    颜子期拒绝，“不，不用了，我不喝酒。”
    “没事，就是果酒，没度数的，颜老师，说实话我今天心情不太好，看在我刚才帮了你的份上，陪我喝一点。”
    纪航成熟门熟路地开启果酒的瓶盖，他把酒送到颜子期手里。
    “放心，醉不了，我也不是坏人，就是想和颜老师交个朋友。”
    纪航成一步一步给颜子期下套，其实从水管爆炸开始，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接近。
    这主意是董柒阳出的，那小子花头比较多，鬼点子一箩筐一箩筐的，所以这果酒也不是正常的那种，好进口，而且越喝越嘴馋，后劲可是大的不得了。
    没办法，纪航成今天就是想用这个方法来刺探刺探颜子期的内心。
    “颜老师，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纪航成把酒塞进颜子期手里，“就当陪我聊聊天吧，我初来乍到这陌生的地方，也找不到什么志同道合的人，颜老师我们年龄相近，是真的可以好好聊聊的。”
    这种劝酒的事，纪航成实在太拿手了，以前在夜店玩的时候，他经历的不要太多。
    所以颜子期这种小白兔怎么可能会是他这种大灰狼的对手呢。
    “好吧。”
    颜子期招架不住纪航成的热情，她知道自己酒量，这种果酒想要喝醉也挺难的。
    “来，干杯。”
    颜子期仰头喝了一口，嗯，确实好喝，特容易进口，一点苦涩的味道都没有，最关键还是她最喜欢的蜜桃味。
    一口接着一口，一瓶接着一瓶，颜子期就这么掉进了纪航成的陷阱里。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纪航成又重新把刚才颜子期没回答的问题问了出口。
    “颜老师，你是不是也有很喜欢的人。”
    “嗯是。”
    颜子期这回表现得很配合，她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果酒，“不过那是以前，我现在不喜欢他了，重老师，你知道吗，他是我的初恋，我真的好喜欢他，不过，很可惜，他是个渣男，还是那种让人没有办法原谅的渣。”
    “...”
    纪航成的心跳莫名加快，他知道颜子期口中的渣男说的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不可以原谅，也许他知道错呢？”
    “屁！”
    颜子期非常豪迈地打了一个酒嗝，“他会知道错？重老师，我和你说，他的认错就和放屁差不多，真的，放过就忘了，你知道我抓到多少次他和别的女孩出轨吗？真的，数都数不过来。”
    有吗？
    纪航成撇撇嘴，他觉得颜子期是夸张了，他体力哪能那么好。
    不过渣，出轨，这种事他承认。
    “重老师，你该不会也这样吧？”
    颜子期双颊绯红，也不知道是酒精催化，还是暖气片温度太高，总之她现在这样微醺的样子还真是挺可爱的。
    “嗯，差不多吧，那时候年纪小，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也没把感情看的太重，就觉得都是玩玩，谈恋爱不带良心，一不小心就践踏了别人的真心，确实很渣。”
    纪航成说的时候自嘲的味道很浓重，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那么伤害颜子期之后真的不应该再来找她了。
    可是理智敌不过感性，他还是很爱她，哪怕这世上其实还有很多更适合他的人，但是颜子期在纪航成最想要的人里面，仍旧是拔得头筹。
    “渣!”
    颜子期又喝了一口，“你真的和纪航成那个王八蛋渣的一模一样，我和你说，他简直就不是人。”
    “...”
    “为什么这么说，呵，真的你想都想不到，他到处约就算了，还把我往死里整，分手的时候冷暴力我，不管我怎么要死要活，他一概视而不见，不仅如此，他还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真的，当时看见他们在床上，我真的都要疯了。”
    “他说他不喜欢我了，他喜欢我的朋友，你知道吗？重老师，我当时就一个念头，杀了他，可是后来我不仅没能杀了他，还把自己弄的一塌糊涂，这个我真的不想说了。”
    颜子期现在说起纪航成的时候除了一大堆抱怨好像连恨都没有了。
    这也正是纪航成最害怕的地方。
    一个人如果连恨都没有了，那基本那个人就再也不可能走进她的心里了。
    “对不起。”
    纪航成仰头将一瓶果酒吞入腹中，他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怎么就敢这样对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呢。
    “什么？你说什么？”
    那句“对不起”颜子期没听见。
    “没什么，我说我挺佩服你的，能和一个人渣在一起那么久。”
    “呵，其实一开始他也不是这样，刚认识的时候，他真的很好，你知道么，他呀，是我见过长的最帅的男人，颜值绝对超高，而且他其实挺有本事的，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他唱歌好听，工作也有能力，如果他感情上不是那么渣，我觉得他真的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颜子期也不是那种分手之后，没有下限无止尽诋毁另一半的女孩，她是非分明，爱憎分明。
    听到颜子期这么评价自己，纪航成别提多开心了。
    “是吗？他那么好啊。”
    纪航成靠近颜子期，他好想吻她呀。
    “嗯，真好，不过唯一的不好，就是太有钱了，以至于我觉得身份悬殊太大了。”
    “重老师，你相信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图纪航成的钱，我不怕吃苦，也不怕没钱，我就怕一边吃苦一边受气，一边付出一边又被辜负，然后到最后委屈收尽，一场空。”
    “嗯，我知道，是他不懂得珍惜，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后悔了，他也想变好，想好好爱你，想把以前欠你的那些都弥补回来。”
    纪航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好深情，好认真。
    “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颜子期笑着摇头，“不给，我为什么要吃回头草，我让他给我机会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肯呢？我原谅他九十九次，最后一次我想原谅自己，所以呀我就在我们快要结婚的时候不告而别，我也要让他尝尝这种被人愚弄的滋味。”
    “嗯，尝到了。”
    “你说什么？”
    颜子期感觉头晕乎乎的，纪航成说什么她也没听见。
    “没什么，我说你干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