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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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从没有谁对他说过这种话。
    对于人类来说,鲛人的自愈能力神奇且玄妙。所有人都只会关注他伤口愈合时的奇迹,却从来不愿施舍一丝一毫的怜悯,放在伤痕带来痛苦上。
    此时听江月年说出这句话,姜池只觉得更加烦闷。
    曾经也有人对他表现出关怀与体贴,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带男孩逃离囚笼。
    等他因为那份短暂的善意倍受感动、交出全部的信任与真心时,那人却逐渐表现出厌烦的情绪,在最后一次见面时直白告诉他:“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帮你吧?拜托,只不过是太无聊,来这里找找乐子打发时间而已。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我怎么可能会把一个怪物带回家?”
    那天是男孩从出生起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在那之后,无论别人怎样殴打或折磨,他几乎再没流过泪。
    这种故作善良的虚情假意最令他恶心,因此姜池并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挑衅般勾起嘴角,放轻了一些压在后脑勺上的力气。
    感受到手掌的重压减轻大半,江月年如遇大赦地收回手臂,然而还没来得及起身站好,就被姜池猛地拉住衣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这个动作来得猝不及防,她仓促间只得伸出双手撑在墙上,好让自己不至于整个摔进浴缸。
    等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按在姜池脖子两旁,脑袋靠在少年肩头,就变成了一个江月年在上他在下的,有些奇怪的壁咚姿势。
    江月年心里有一百个冤。
    被壁咚的那一方往往害羞又纯情,她正对的这位却是彻彻底底的喜怒无常,颇有种要把她一口吃掉的既视感。
    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个半开玩笑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在它即将消失的刹那,江月年感到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鼻息。
    越来越近。
    鲛人浑身冰冷,没想到气息却是温热的。
    “等——”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江月年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然而抗议全被镇压在喉咙里。
    鲛人少年用右手按住女孩脑袋,阻止她手足无措的挣扎;薄唇悄无声息张开,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尖牙。
    然后对准靠近锁骨的那块软肉,毫不留情咬了下去。
    脖子下面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江月年闻到血与海洋混合的味道。
    他咬得不算用力,侵略性十足的呼吸喷洒在颈窝,热气透过被咬开的伤口淌进血液。
    因为径直扑在姜池身上,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上下起伏的胸膛。小腿下的尾鳍又开始耀武扬威般晃动,拂过脚踝处凸起的骨骼,脚下的水流冰冷刺骨,她却觉得脸颊发烫。
    江月年疼得发懵,又不敢用力挣脱,害怕姜池一时间掌控不好力道,当真咬破动脉。
    阿统木看出他并没下死手,幸灾乐祸笑出了声:【看吧看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娇妻难逃:霸道鲛人的狂吻》!】
    没有,并不是。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剧情更应该是这样:
    震惊整个uc部!某花季少女深夜惨遭鲛人袭击,竟被吸干血液化为干尸!这究竟是鱼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
    总而言之。
    小变态他还真的咬了啊啊啊!这也太疼了喂!不会真的第一次见面就被咬死吧!
    她好像也没怎么得罪他啊,至于吗?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姜池终于懒洋洋地抬头。他毫无怜香惜玉的自觉,刚咬完脖子,就把女孩顺势推到另一边。
    水花被溅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江月年跌坐在浴缸冰凉的血水里,满脸不敢置信地抬起右手,摸了把被咬过的地方。
    一片红,果然流血了。
    “你可以走了。”
    姜池笑容恶劣地抹去嘴角血迹,幽蓝色瞳孔里看不出喜怒。他的声音清澈动听,在狭窄的空间无比张扬地响起时,宛如世界上最奇妙的乐曲,只可惜吐出的全是恶毒字句:“怎么样,对见到的鲛人还满意吗?继续留在这里,流血的可就不只是那一处地方。”
    那小姑娘果然露出了愠怒的神色,气鼓鼓地站起来走出浴缸。
    但她却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皱着眉头,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孩那样瞪着他:“我生气了。”
    嗯,他能看出来,没必要强调。
    比起被教训的他,她才更像是笨笨的小孩子吧。
    “这些话可能没有人告诉过你,但是——”
    江月年深吸一口气,紧紧看着鲛人幽深的瞳孔。与他阴戾的眼神相比,她简单纯粹得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可眼底的决意又叫人挪不开视线:“咬人是不好的行为,用尾巴蹭别人也是,拿小刀伤害自己更是。就算鲛人的伤口能复原,但受伤的时候也会很疼啊,为什么不能好好爱惜自己一些呢?”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父亲、来这里的客人们、还有他自己,没有人喜欢这具身体。
    即使肆意破坏,也不会有人心疼。
    或是说,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意义,就是让那些人发泄积攒已久的怒气。
    江月年不想对他说大道理,她不会讲,姜池也不会愿意听。
    更何况他生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如果不切实际地说起所谓“温柔”、“宽恕”与“友善”,对他完全不会起到任何帮助,完全是对牛弹琴。
    如果是她生活在这么多的恶意里,一定也没办法做到心怀善良。
    用卫生纸止了血,江月年沉默半晌,忽然直白地问他:“你是不是讨厌我?”
    姜池倚在浴缸边缘,眼神满带了来自深海的冷意。他答得开门见山,满含戏谑:“是,非常讨厌,讨厌到不想再看到。”
    “今天你咬了我,我也对你很生气。”
    她的逻辑奇奇怪怪,说着居然有几分得意:“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就偏要常来这里,看你明明很讨厌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好好报今天的仇。”
    果然是这样。
    之所以咬她,就是因为看不惯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如今她终于也要摘下伪善的面具,像其他所有人那样欺辱他——接下来,应该就是一顿报复性的虐打。
    眼看江月年上前一步靠近他,俯身伸出右手,姜池习以为常地闭上眼睛,等待即将降临的报复。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那女孩像风一样倏地靠近,然后轻轻握住他手腕,往手心里塞了不知什么东西。
    握在手腕上的指节温温热热,软得像一团棉花,或许是担心碰到他的伤口,格外小心翼翼。
    “这是来之前给你准备的礼物。”
    她说:“半个小时快到了,我得走啦。不过提前声明,我现在还是特别生气,所以绝对会经常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讲话,让你不得不整天对着我这张讨厌的脸,听我讨厌的声音。”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猜测着手里的东西是虫子还是充满恶意的诅咒信,等垂眸看去,不由得微微愣住。
    那是一颗颗圆润的球形小东西,月光从窗户外涌进来,照亮雪白色的包装纸,还有纸上画着的胖乎乎大白兔。
    是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的,糖果。
    他无理取闹地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甚至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女孩却塞给他一把甜得发腻的奶糖。
    鲛人少年看着手心,久违地露出了略显困惑的神色。幽蓝眼眸被月光照亮,坚冰无声无息地破开一道裂口,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报复他,结果只是“让他不得不每天看见她那张讨厌的脸”。
    ……哪有这么报复人的啊。
    第13章 小熊
    小变态不愧是小变态,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就毫无缘由地咬了她。
    脖子上的咬痕并不深,这会儿血迹已然凝结,感觉不到太多疼痛,想必姜池并没有用上全力——
    那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难道只是想恶心她一下?江月年满心郁闷地想,她应该没做多么过分的事情吧。
    小姑娘苦恼地看一眼被水打湿的裙摆和袖子,一边走在长乐街的巷子里,一边在心里发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就是疯子的脑回路,正常人没办法理解。】
    阿统木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或许他以为你只是虚情假意,想故意耍弄他。那小变态不知道被多少人折磨过,说不定其中就有先给一颗糖,看他摇尾乞怜后再狠狠给个巴掌的。】
    因为受了太多的恶意,所以就算被真心实意地对待,也会下意识地怀疑。
    姜池不相信有人会好好对他。
    这个念头有些苦涩地涌上心头,把江月年被咬脖子后的愠怒冲淡许多。阿统木见她还是皱着眉,半开玩笑地出声:【你要是觉得生气,可以等把那小变态带回家后送给封越,猫吃鱼嘛,让家里的猫猫好好给你报仇。】
    封越抱着姜池的鱼尾,一口咬在颤抖着的软肉上——
    哇塞,这是个什么魔鬼画面,走开走开!
    江月年匆匆忙忙把这段脑补赶出脑袋,颇为紧张地摇摇脑袋:“不不不,还是不要了。”
    阿统木笑了声,正打算安慰安慰她,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不远处的一片嘈杂骤然打断。
    长乐街里巷道纵横,有几个混混模样的青年从其中一个巷子里走出来,叽叽喳喳吵成一团。这附近人迹罕至,他们的对话便无比清晰地传到江月年耳朵里。
    “那小子也太狠了吧?一打五还这么狂,老子快疼死了。”
    “他就是有病!跟疯狗似的乱咬人,看到他眼神没?哪里是正常人的眼睛,那家伙精神绝对有问题。”
    “要不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了,他看我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瘆人。”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有人啧了一声:“咱们还怕他?忘了那小子是怎么逞英雄的?他要是不跪下来给咱们叫爸爸,老子见他一次打一次。”
    原来是有人在巷子里打架,一打五。
    那群小青年骂骂咧咧与她擦身而过,江月年悄悄瞥一眼他们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又很快移开视线。
    哇,还是把另外五个人揍得鼻青脸肿的一打五。
    江月年不爱管闲事,更不喜欢打架,出于对那位以一挑五壮士的好奇心,在路过巷子时朝里面望了望。
    一眼就瞧见无比熟悉的校服白衬衫。
    居然是和她一个学校的学生。
    如果这是小混混之间的日常斗殴,她大可一走了之。但这幅情景一看就是那同学受了欺负,状态还实在算不上好。
    书包被丢在角落里,散落的书本遍地都是,那男孩子靠坐在墙角,因为低了头而看不清模样,只能望见一头凌乱的黑发,以及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衫。
    他虽然狼狈,脊背却挺得笔直,映着街道上的灯光遥遥看去,像一株修长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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