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25
付息烽理都不理他,反而坐了下来,穆长亭无奈,只好对许碧云说道:“师妹找我是有什么事么?但说无妨。”
第32章 坠魔
许碧云脸上飞快的染上一层薄红,羞怯道:“我、我想请穆师兄帮我想办法把食盒送去思过崖,里面都是我亲手做的一些饭菜。”
她虽然没有明说是送给谁,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明白她的心思。
穆长亭笑了笑,道:“既是师妹的一片心意,为何不自己送上去?”
许碧云眸光黯淡下来,低声道:“我去不了,师父管束严格,他不会同意让我去的。穆师兄,能帮我这个忙吗?”
穆长亭这才想起许碧云拜在执戒长老门下,他严肃古板,什么事情都按规矩办事。就连穆长亭想去探望邢玉笙都耗费了许多功夫,更何况,许碧云还是个女弟子,男女授受不亲,执戒长老更不会同意让她去思过崖。
穆长亭正想应下,付息烽眸光微沉,忽然插嘴道:“让小师弟去吧,一来,你才从思过崖下来,执戒长老未必会同意再让你前去,二来你如今正病着,虽说现在没什么大碍,但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为好。”
付息烽这样说,倒是让许碧云不好意思了,她连连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知道穆师兄你病了,还来叨扰。”
穆长亭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师妹不必在意。你这点小请求算不了什么,迟点我会跟小师弟说的,若是他不得空,我会亲自前去,必不负所托,好么?”
许碧云感激地笑了笑:“多谢穆师兄!”
付息烽送许碧云离开,房门开到一半,她却似终于下定决心,忽然回过身来,红着脸坚定道:“烦请穆师兄转告邢师兄,我、我相信他没有杀人,这件事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等着他回来!”
说完,她就转身飞快地跑出去。
穆长亭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许碧云勇敢坚强,对待喜欢的人热情大胆,又全心信任,虽然偶尔做事有些莽撞,但难得是她脾气还算不错,其实细细想来,倒是跟邢玉笙颇为相配。
可惜的是,他这个师弟为人冷漠,不解风情,怕是要辜负她的一片痴情了。
穆长亭之后叫来周稚,把送饭这件事托付给他,周稚二话不说就应下来了,开心地笑道:“那我能在思过崖多待一会儿吗?”
穆长亭笑道:“思过崖上什么都没有,最多有个温泉给你泡一泡,我估计你最多待上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
周稚眼睛一亮:“那我可以泡温泉呀,还可以跟邢师兄说话!”
整个清心派,能跟邢玉笙稍微说上点话的也就只有穆长亭和周稚了,穆长亭是脸皮厚,周稚是孩子心性,单纯又话唠,就算邢玉笙不怎么吭声,只是偶尔“嗯”一下,他们也能把话题顺利进行下去。
穆长亭宠溺地摇了摇头,笑道:“好啦,执戒长老那边你二师兄已经过去打过招呼了,待会儿你去找云阳云师兄,他会带你上思过崖的。”
周稚提起食盒,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了。
夜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顷刻就落下了斗大的雨珠。
思过崖的山洞之中漆黑一片,邢玉笙盘腿静坐,冷汗渐渐渗透了整个脊背,只见他此刻脸色发白,双眉紧皱,原本只在眉心闪现的一道黑色魔气,此刻竟然分裂出好几条,在脸上时隐时现的窜动。
近来,这样的情况总是越来越频繁的出现。
昨日穆长亭来看过他之后,输送了不少灵力,极有效地抚平了他体内乱动的气息。
邢玉笙本来以为这种方法能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魔气的反噬反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为凶猛,像是魔气将穆长亭输送进来的灵气吞噬殆尽,转化成了更强大的魔气存于体内。
周稚拎起食盒跑进山洞,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大声叫道:“三师兄!我来看你啦!”
脚步声踩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闪电在身后的天空劈打。
周稚走到山洞尽头,一道漆黑的人影坐在地上,影影绰绰的缩成一团,看不清楚。
周稚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然后想明白这里只有邢玉笙之后,就放心地笑起来:“三师兄,你还在练功呢!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是许师姐给你准备的哦……”
那道黑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浅色金瞳透出森冷的寒意。
周稚犹自不知,提着食盒朝他走去,念念叨叨地说:“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呢,你看我全身都湿透啦,师兄你怎么不烤火呢?不冷么?”
那道黑影缓缓站起来,长剑在他手中幽幽泛着寒光。
周稚前进的步子猛地一顿,瞳孔微缩,心脏快速跳动着,他的手摸到腰间佩剑,下意识想要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才刚有所动作,那道黑影却一个闪身,犹如鬼魅一般瞬间逼近到眼前!
惊鲵剑重重劈下,周稚挥剑相当,食盒啪嗒落在地上,饭菜汤水倒了满地。
周稚惊道:“三师兄!我是周稚啊!”
邢玉笙充耳不闻,又重新挥剑刺去!
这跟平时比试不同,邢玉笙一招一式都带着强烈的杀气,刚开始周稚还是只是格挡自卫,到了后来,竟被逼得不得不用尽全力与他一战!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被邢玉笙打得节节败退。
周稚猛地被拍打出去,身体重重跌落在地,滑出一段距离。
心口一阵绞痛,周稚“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他反应迅速地抓了一把地上的细沙,猝不及防地朝一步步向他走来的邢玉笙掷去!
细沙飞舞,邢玉笙侧头避开,再睁眼之时,只见周稚正跌跌撞撞朝洞外逃去。
魔气在少年俊美冰冷的脸上游走,他不急不缓地提起长剑,追了出去。
穆长亭睡了一天,身体大好,此刻正坐在桌边例行擦拭长生剑。
风雨摇曳,窗子被吹得哐当一下打开,颤颤摆动。
穆长亭停下手上的动作,走过去看了一眼屋外正在下着的瓢泼大雨,正准备把窗关上,一道惊慌失措地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大师兄!救我!快来救我!”
穆长亭猛地一愣,急忙传音周稚:“小师弟!出什么事了!你还在思过崖吗!”
没有人回应,穆长亭强自压抑住心慌,一把抓起长生剑,就往思过崖御剑飞去。
小师弟,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周稚跌倒在地上,刚才交手他明显不敌,身上数十道伤口纵横交错,尤其是右脚伤得最重,鲜血止也止不住的正汩汩流着。
邢玉笙的脸在闪电之下清晰乍现,那样的异色双眸足以让人心惊,更别说他脸上汹涌窜动的魔气。
周稚在看清他的脸时,已心生绝望。
他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让他既害怕又悲伤。
灵力透支,他如今又身受重伤,再无余力与邢玉笙抗衡。
双手按在地上,周稚颤抖着撑着身体往后退去,叫道:“三师兄,我是周稚,你的小师弟啊,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邢玉笙面无表情,慢慢举起长剑,剑身忽然发出刺眼的白光,随着他手起刀落,锋利的剑光瞬间滑过周稚脆弱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头身瞬间分离!
“……不!!!!!!”
一声悲痛的嘶叫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穆长亭从长生剑上跌落下来,整个人趴到透明的结界壁垒上用力捶打:“小师弟!!!”
眼泪汹涌流出,穆长亭跪倒在地,愤怒又悲痛地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头颅在地上来回滚动了几下,慢慢停下来,少年往日开朗爱笑的脸正对着穆长亭,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可置信,又仿佛惊恐至极。
暴雨下得更大了,鲜血与雨水渐渐融合在一起,汇成一小股血色溪流往崖底流去。
穆长亭捡起长生剑,运足了全身的灵力用力朝结界壁垒劈去!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结界壁垒裂出一道轻微的缝隙,穆长亭马不停蹄,又朝壁垒用力砍去,如此重复了三次!结界壁垒终于应声而破!
邢玉笙长剑调转,直指穆长亭,眼底冷光流转,杀气更盛。
愤怒让穆长亭失去理智,在邢玉笙逼近之时,他亦挥剑相抵,两人的身影不断交错,分开,泠泠杀气弥漫在空中,直教人胆寒。
结界的破裂引来了执戒长老与他的大弟子云阳,此时穆长亭已与邢玉笙交手良久,两人互有损伤,但穆长亭明显更严重些。
执戒长老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露悲痛,纵身加入战局。
邢玉笙此时魔气暴涨,对付穆长亭还算绰绰有余,跟执戒长老交手就力不从心。
执戒长老避开他刺过的长剑,挥掌而出,精准地拍打在邢玉笙的心口!
邢玉笙飞落在地,喉间腥甜翻涌,吐出一口鲜血!
执戒长老趁此机会正要将他擒住,阴暗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吼,那条本该被关在虚天之境的蛇瘿竟自云雨之中狂飞而来。
不止执戒长老,就连穆长亭也愣在当场,震惊至极。
只见那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咬来,他们下意识朝后飞掠后退,蛇瘿却不恋战,将蛇身一甩,卷住倒落在地的邢玉笙,朝天空飞去。
第33章 丧家之犬
房门被“砰”地一声用力摔开,付息烽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男人正随手拿了他翻看着,听见响声,头也不抬地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吹了吹,悠然喝了一口。
付息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愤怒让他额头青筋暴起:“说好了只是让小师弟受伤,为何他连命也丢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合作嘛!”
男人勾唇一笑:“你有这样的想法,只能证明你还太幼稚,还不够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论成败。难道如今的结果你不满意吗?清心派再也容不下邢玉笙,你想要的人又重新回到你的怀抱,目的达到了,多好。”
付息烽大步走近,扯住男人的衣领,一下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怒道:“多好?!那是我师弟!不是什么旁的人!我没你那么冷血!”
男人眸光暗沉,一下将付息烽推开,冷冷笑道:“你以为你就干净多少?王家一百三十多口人命我可是为了你才把他们变成尸鬼的,你小师弟的死更是与你脱不了干系。现在倒是怪我冷血了,你怎么不想想,他们都是因何而死?”
付息烽双拳紧握,猛地闭上眼睛。
男人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理了理衣衫,又走过去拍了拍付息烽的肩膀,重新恢复了和善的笑容:“好了,何必为此事与我争吵,我们之间还有更好的未来要筹划。”
穆长亭独坐灵堂,神色恍惚,涕泪纵横。
灵棺之中摆放着周稚冰凉的尸身,穆长亭靠在棺材边上,手轻轻的在上面抚摸,声音哽咽:“小师弟,都是大师兄不好,不应该叫你上思过崖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如果、如果当时我能早一点赶过去就好了……”
付息烽不知何时走进了大殿,静静站在他身后半晌,终于忍不住蹲下来将人半抱进怀里,低喃道:“长亭,你不要自责,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穆长亭以为他是在说他建议让小师弟上思过崖的事,无力地摇了摇头,眼泪浸湿了付息烽胸前的衣襟,他痛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我明知道……明知道邢玉笙有神智不清的情况,可是、可是我竟然没有防范他会对小师弟痛下杀手……我以为他至少是能够认得出我们的。”
付息烽抿紧嘴唇,眸光变幻了数次,终于低声道:“你要知道,师尊怀疑王家一百三十多口被灭门的人是尸鬼,现如今也不过是猜测罢了。邢玉笙身上的魔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他早已心生杀念!你难道还相信他的为人吗?”
穆长亭痛苦地捂住耳朵:“不要说了,我不知道,我不想去想。”
除了穆长亭姐姐去世那一年,付息烽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难过,顿时心如刀绞,可是如今正是下一剂猛药的时候,他不能心软否则将功亏一篑。
付息烽按住他的肩膀,大声道:“他不止杀了小师弟,就连你也想杀!难道你没听到执戒长老的话吗?邢玉笙已经坠魔!他如今残忍成性,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坠魔……”穆长亭怔怔看着他,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
邢玉笙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之时,他正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
月光透过石头间的缝隙静悄悄地铺照进来,巨蟒盘曲在他身旁一动不动,许是他坐起来的声音惊动了蛇瘿,它竟睁开那对浅色金瞳,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一人一蛇久久对视,邢玉笙的手摸到身旁的惊鲵剑,全身都充满着戒备。
蛇瘿讽刺的声音响在脑海里:“我救了你,你竟然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