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骗子，明明刚才才说原谅她，现在又反悔，她真是再也不要理他了。
    秦小楼紧闭着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滴泪站在她的睫毛上。
    车窗外的阳光透过它，泛着点点的晶莹，另一半脸深深地陷在阴影里，像是一个沉睡的小孩。
    墨轻寒深深地看着她，忽然之间，眉宇间的焦急就软了下来。
    他的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击了一下，忽然又鲜活了起来。
    “秦小楼，我爱你。”
    他爱我？
    秦小楼艰难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瞳孔因为突然来的惊喜而瞬间放大：
    “你刚才？”
    墨轻寒目光回到了正前方。
    “轻寒哥哥……你刚刚……说什么？”她的声音里面有些颤抖。
    “嗯？”
    “……”
    难道是她刚才听错了，她一定是做梦了，不然墨轻寒怎么可能说爱她呢？
    墨轻寒看着她落寞的小脸，心底浮现一丝不忍。
    “坚持一下，医院马上就到了。”他踩下脚底的油门，眉目间流露几分隐忍。
    刚才的那句话如同昙花一现，谁都没有在提起。
    医院门口。
    黎光明早就带了人等在门口了。
    墨轻寒一停车，护士和担架立马上来，有条不紊地将秦小楼送往医院。
    黎光明见到她沾血的衣服，眉头一皱：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她的血型极其难找？”
    墨轻寒沉默地看着秦小楼，脚步随着高速移动的担架一起朝医院里面走去。
    黎光明见状，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道，“得了，得了，都是我欠你们墨家人的。”
    “黎光明！”墨轻寒终于将目光转向眼前人：
    “光明，秦小楼我就交给你了，不管什么代价，她都不能有事。”
    黎光明眼底浮现淡淡的惊讶：
    “墨轻寒，你今天这样的表情还真是不多见，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墨轻寒了？”
    “若是她出了事情，我不能原谅自己。”
    墨轻寒的目光深深地望着那扇门，露出一丝深切的悔恨。
    “我就说你迟早都是要后悔的。”黎光明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在里面的是仁爱最尖端的团队，救不救得活，全看命数了……”
    “她不会有事的。”
    “我也希望她不要出事。”
    黎光明重复。
    墙壁上的时针在一点一点的等待中渐渐流逝，外面的天色从黑暗中慢慢地破出白光。
    星星点点的，还带着一丝灰蒙蒙的色彩。
    他直直地站在门外，眼球漫着红血丝，浑身紧绷着，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个小时了。
    终于，门咔擦了一声。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他动了动站到麻木的腿，急忙上前。
    墨轻寒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病人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并且……这位先生，请你节哀顺变。”
    医生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脸，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从他的语气却能听出无奈。
    她竟然中了一枪，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发现，只以为她是受伤了。
    她明明中了枪，却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跑了一路，那样的痛苦，就算是他……
    他真的想掰开秦小楼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又有了孩子，她再一次地失去了她的孩子，残忍而又无情。
    “请我节哀顺变？”
    他攥紧了掌心，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声音是难以想象的苦涩，“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叫我节哀？”
    他的话里透着的寒意，浑身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眼前的医生并不买账，挑了眉，睥睨着墨轻寒，“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墨轻寒眉头一皱。
    “我一个月好不容易和老婆孩子团聚一天，结果临时被叫过来。
    从昨晚到今天早晨，整整十个小时，不眠不休，就为了和你说一句节哀？”
    “就算你是天王老子，那又如何，人死了就是死了，无可挽回。”医生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去。
    墨轻寒愣在原地，想不到他有一天竟然被一个医生这样狠狠地怼了回去。
    “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又如何？”
    他好像没说错，他就算有的再多，现在的场景却也无可挽回了。
    墨轻寒急忙冲进了手术室。
    里面的护士正准备将病人推出来，见到墨轻寒的阵仗，纷纷一愣。
    “您好，麻烦……”
    墨轻寒站在原地，看着整个陷在病床上的秦小楼。
    她的脸色还是很白，没有一丝血色，平时粉嫩的唇瓣紧闭着，村村皲裂，像是干涸的老树皮。
    她仍然皱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放松。
    墨轻寒伸出手，眼底酸酸的。
    这个平日里覆手为雨翻手为云的男人，竟然站在病床旁边湿润了眼眶。
    护士急忙互相对视了一眼，放下手上的活，鱼贯而出。
    他轻轻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很凉，像一块冰。
    “怎么这么凉？”
    墨轻寒皱紧了眉头，轻柔地搓着她的手，然后放在怀里，暖着。
    病床上的秦小楼仍然闭着眼。
    他就坐在床边，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脸庞。
    “对不起。”
    墨轻寒将她的手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窗外的阳光很亮，落在他的脸颊上，将他的目光衬得越发的温柔。
    昏迷中的秦小楼嘤咛一声，似乎是要醒过来。
    墨轻寒心忽然揪紧，紧张地看着秦小楼的脸庞，只是这一声短暂的嘤咛最终也只是昙花一现。
    “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原谅我。”墨轻寒垂了眉，掩去了眼底的悔恨：
    “我知道你怨我，但是秦小楼，就算要怨我，你也要活着才行，不然我潇洒快乐，你都只能……”
    秦小楼听见了，虽然周围仍然是黑暗，他的话却神奇地透过黑暗，隐隐约约地传到她的耳边。
    熟悉而又亲切，是他特有的语调。
    秦小楼想笑，却陡然间哭了出来，她哭的那样伤心。
    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没人能够明白她的伤心，她一直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