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珍把话说得这么明显，别人想要装聋作哑听不明白都不行。姜立军笑脸顿时消失，皱着眉头，“小悦她那么努力考了个全县第一，怎么可能不让她继续去读书？”
    要是姜悦成绩差考不上，不让她继续读高中还情有可原，可现在她成绩考得这么好，哪有不让她去读书的道理？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要嫁给别人当老婆。我们辛苦辛苦供她读完高中，又供她大学，等她读完书出来都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了，能回报给我们家里什么？”李秀珍怒怼道，“再说了，这个年头读书有个屁用啊，老祖宗不都说了吗，这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读再多的书，都不如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实在。”
    姜立军的脸色难看了几分，“生养孩子，供书教学本就不是为了从他们的身上得到任何回报，这是我们做父母长辈的责任。”
    “你说对了，生养孩子供书教学的确是为人父母的责任，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会咬牙供志强和娜丫头去读书。”李秀珍指着姜悦，冷笑了一声，“可她，凭什么要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后，又要供她去读书。这是她父母的责任，就应该由她的父母来承担，不是我的锅，打死我也不背。”
    “姜立军，今天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想让我出钱供她读书，你想都不要想！”李秀珍挑开了话题，一副撕烂面皮豁出去的样子，“我也奉劝你一句话，没这么大一个头，就别想着要戴这么大一顶帽子，明明自己没有能力还要什么都往身上揽。你最好就给我记清楚，你的儿子叫姜志强，你只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叫姜娜。”
    李秀珍这话说得露骨刺耳，让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姜悦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迎上李秀珍的目光，“你不用为难舅舅，而我也不会为难你们，我读书的学费我自己会凑。”
    声音虽然不大，可却铿锵有力，没有人会怀疑她说这话是装逼，是不能作数的！
    李秀珍刚想要反驳，可姜老太把碗筷重重撂在桌子上的声音生生吓了她一跳，被姜老太抢了先开口，“你别把功劳抢在身上，这些来年，小悦的吃喝包括读书的费用，都是我这个老太婆一手承担的，你这个做舅妈的何曾有出过一分钱？甚至连一件衣服一双鞋都不曾送过给她。”
    姜老太瞪着李秀珍，一字一顿地说：“她读高中的费用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她这段时间卖糖水赚的钱，再加上学校奖励的八百块，已经差不多够她读高中的学费了。”这时读高中的学费一期不到五百元，一年一千块，读完高中的学费是三千块。
    姜悦卖了半个月有余的糖水，已经赚了快三千块了。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她还能赚更多的钱，姜老太根本就不担心会交不上学费。
    李秀珍一听急了，“妈，你怎么能动用那笔钱。卖糖水赚的钱，她明明说过的，是攒下来给咱们家里建房子的。”
    “姜悦这些话当初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忘记了吧？”李秀珍把视线投向姜悦，厉声质问道。
    姜老太头冒青烟，额头青筋突起，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骂道：“要花钱供小悦去读书的时候，你口口声声提醒你的丈夫说她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既然这样的话，请问她又有什么责任与义务去替你们去建房子？”
    啧啧，哪来的厚脸皮？
    姜立军羞愧得不敢直视姜悦，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婆娘感到羞耻，完全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李秀珍你别太过分了，建房子本来就不是小悦的事情，你不必强行道德绑架。这事你找谁说去，你都不会占一分理。”
    说起房子的事情，李秀珍的怒火更盛，扯不到姜悦的身上，只好把火气全都撒在姜立军的身上，“你说她没有责任，那你总该有责任了吧。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说会建一个大房子给我和孩子的。十几年过去了，房子呢，你所说的大房子在哪里？姜立军你有本事替人家养孩子，没本事建房子，你行啊，你真行，要不要让全世界的人都来歌颂你的伟大啊。”
    “够了！”姜悦“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李秀珍，“我说过了，你不要为难舅舅。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李秀珍哪能在气势上落下风，也“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姜悦的鼻子骂，“你是个什么东西，送你去读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吗？你老师没教过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吗？”
    “老师只教过我要学会尊重人！”姜悦把最后那个“人”字咬得很重，话里的意思显然是骂李秀珍不是人，“你给我放心好了，卖糖水挣来的钱，我说过是给我舅舅建房子用的，那我就绝对不会挪用半分。我读书所有需要的费用，我会用我自己的奖学金，用不着你来替我担心。”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秀珍也没有办法再鸡蛋里挑骨头，重新坐了下来，“你最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怎么也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败下阵来，挖苦道：“高中里人才济济，别以为你还能一直考第一，每年可以拿奖学金？到时候没有钱交学费，你可别耍赖伸手问家里要钱。”
    “能不能考第一，能不能拿奖学金，那都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姜悦毫不客气地怼道：“我说过我读书需要的费用全部由我自己来承担，不会让你和舅舅出一分钱，所以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手划脚。”
    说完，姜悦对姜老太说，“外婆，我吃饱了，我先回房睡一会儿。”
    “去吧。”姜老太对姜悦挥了挥手。
    “我老太婆干了一天的活儿，眼睛也累了，看不得那些肮脏污秽的，也得洗澡睡觉了。”
    言罢，姜老太与姜悦同时起身各回各的房。
    “妈，小悦……”姜立军千言万语堵在心口难开，脸色青白得吓人，他无比失望地看了李秀珍一眼，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失望到了极点，原来不是痛声责骂一个人，而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姜立军沮丧着一张脸，拿起拐杖也走了。
    “姜立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回来，把话给老娘说清楚！”李秀珍双手叉腰，“我刚刚有说错吗？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吧？”
    “妈，你闭嘴吧你！”沉默了许久的姜志强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李秀珍，语气里尽是失望，“妈，表姐她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她好歹也是姑姑的女儿，是姓姜的。可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