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妮这几天上班都不在状态，白彦端着一杯咖啡放到她桌上，笑道：“打起精神来，今年圣诞节，一定很不一样。”
    “谢谢。”苏梦妮抬头看着白彦。
    白彦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没多久，苏梦妮就进来了。
    白彦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苏梦妮，挑了挑眉示意她说话。
    苏梦妮笑了一下，将辞职报告交了上去。
    “你要辞职？”白彦看着那份辞职报告皱了皱眉。
    “是，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你作为朋友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不想拖累你，或者，准确地说，我不想总是平白无故地接受你的照顾。你的理由我也知道，但我的父亲找不到了，母亲也不在，外祖父去世，外祖母不知道在哪儿，我和你的联系就更小了。关于你父亲的遗嘱，你已经仁义至尽。我是个成年人，知道如何照顾自己，谢谢你这几年来对我的照顾。我现在的状态和我的工作以及薪资水平是不匹配的，我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抱歉。”苏梦妮向白彦轻轻地鞠了一个躬以示感谢。
    白彦看着眼前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清高，只有温柔的女人，不禁有些心疼。
    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亲人的关心，孤身长大的女孩子，练就了一身的铠甲保护自己，却被一场婚姻，剥去了所有的锐气。
    “今天去拿离婚证吗？”白彦没有回答离职的事情。
    “嗯，你怎么知道？”苏梦妮点了下头，问道。
    “你一直心神不宁，今天反而像是清醒了很多一样，最起码你有规划了，今天一定是要做了断的时候。”白彦说道。
    苏梦妮就看着白彦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
    “你辞职后打算去哪儿？”白彦问的很清楚。
    “我，还没想好。可能......”苏梦妮说不出了。
    “你没想好，或者想好了还有些犹豫。”白彦说道。
    “嗯。”苏梦妮不打算隐藏，直接承认白彦说的对，她解释道：“我想过，去找我外祖母，或者去美国看看纪尚。这场婚姻，让我大病一场，现在真的决定要分开了，反而心里不再难过，有一种解脱。我不用再压抑自己，我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面对自己，面对心里的想法。我从始至终只爱纪尚一个。曾经，我改变了自己去爱自己的丈夫，可是达安爱的确是从前的我，现在的我没有之前那般对他有吸引力，也有可能他是真的爱我，但他得到了不会珍惜，我也失去了自我，变得多疑，敏感，自卑。我甚至都忘了，我从前在他面前是一个皱一下眉头都会让他心疼的人，现在，他看着我掉眼泪，安慰我后转身还是做不到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所以，我想找回自己，纪尚也好，达安也好，从今以后，不管我有多渴望感情，多渴望一个家，我也不会再去接受一个拼命讨好我只是为了得到我的男人。因为这个故事一旦得到了，就代表着也快结束了。”
    “你做得对。”白彦看着苏梦妮，眼里都是鼓励。
    “其实，你的外祖母我找到了。”到了这个地步，白彦不忍再瞒着她。
    “什么？”苏梦妮惊讶地看着白彦。
    “你不必太惊讶，这件事我要和你说声抱歉。当初我看你生活得很好，不想打乱你的生活节奏才不告诉你。后来看你每天烦忧，就更加不敢愿再为你添一件烦心的事。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希望你过得好，没有伤害最好，可是我无能为力。”
    白彦这番话让苏梦妮感受到了冬日里的旬阳。
    “白彦。”苏梦妮没有称呼他“白总”，直呼姓名。
    “嗯。”白彦有些惊讶这个称呼。
    “谢谢你，这是今天我收到的最好的祝福。”苏梦妮笑道。
    这个笑容终于不再勉强。白彦看着她笑的模样，月牙弯弯，实在好看极了，也不禁笑了出来。
    “我在找新房子，过几天等我安定下来，你能带我去见见我的外婆吗？”苏梦妮眼睛泛红地看着白彦，声音软软地很温柔。
    “好，我会帮你联系好。我有套房子要出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了解？”白彦答应道，又随口问道。
    “我，你们家那边的小区，我可能租不起。”苏梦妮笑道。
    “我租的方式不一样，你可以先听一下。”白彦笑道。
    苏梦妮的表情有些不解。
    “你和达安现在住的房子5000一个月，你们离婚后你要找新的房子，我把我的空房子租给你，安保好，条件好，你一个女孩子住很安全，很方便。我按照你们现在的房租收你的费用，每月5000，从你的工资里扣，我给你实发三千，你看怎么样？”白彦笑着看着苏梦妮，把这笔账算的清清楚楚给她听。
    这对苏梦妮就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碳，只是......
    苏梦妮有些犹豫地说道：“白彦，你的房子5000一个月租给我真的少收很多，每个月三千的工资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可能都匹配不上。我现在确实很困难，可是我不能总是占你的便宜......”
    白彦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别再推辞了，我也是有自己的条件。我也很欣赏你，你做事利索不拖拉，学东西也很快。我希望你用三年的时间报考工商管理的硕士并且顺利毕业，之后仍然来到我们公司至少就业五年，也就是说现在你要和我签八年的合同，我们的租房协议才能成立，你自己选。”
    苏梦妮知道他在帮自己，在心里思量着，这确实是自己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了。八年的合同，签吧，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稍加思索，苏梦妮就抬起了头看着白彦笑道：“我签。”
    “不后悔？”
    “不后悔。”
    苏梦妮的眼神坚定，当初自己身无分文来到北京，如今就更没什么好怕得了。
    能被白彦重用，这是全公司多少人眼红的事情，还能帮到自己渡过眼前的难关，就算只身一人，她也义无反顾。
    白彦看着她，笑了笑。
    中午，别的同事都去吃饭了，苏梦妮收拾东西下楼去坐地铁，刚到公司楼下，达安已经开着车等在门口了。
    他按了按喇叭，苏梦妮听到声音就走了过去。
    上车后苏梦妮头也没转，语气平淡地说道：“走吧。”
    “梦妮，你想好了吗？”达安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瞥苏梦妮的表情。
    “你们商量好了吗？要生下来？”苏梦妮问道。
    “我让她打掉，但是我妈说来说去想要孙子，不让，她也哭着说不打，所以......”达安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不说了。
    “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直接说生下来就行了。”苏梦妮说道。
    “对不起，我......我和妈商量了，把安城的房子留给你，我们结婚以来，除了那套房子也没别的，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达安内疚地说道。
    “还有房贷车贷你都帮着还过，是我对不起你，那些钱我会还给你。”达安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
    “我没想过和你商量这些，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会分的这么清楚，我甚至想一分不拿地离开，只带走自己的东西。既然你开口了，我也就直言了。房子我不要，你留着给阿姨养老，你还会有个孩子压力也大些，我帮你还了多少房贷车贷，还有这几年在你家的付出你全都折现给我就行了，其他的你们自己留着，我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这几天就搬走。”苏梦妮说道。
    达安没有说话，眼睛也湿润了，只好用手抹着眼角。
    为了不让视线模糊影响开车，达安时不时就用手擦一下眼泪。
    苏梦妮知道他在哭，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转头看向窗外，又抬头看着天上，可是一看向天空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于是她急忙低下头看着马路边的绿植。
    她想起了那个孩子，心里更加地难受。
    到了民政局门口，达安把车停好了，两个人还没有下车，苏梦妮定了定心神，解开安全带，一鼓作气打算下车。
    可是旁边达安的哭声让她不得不转头。
    达安伏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抽搐着。
    “走吧。”苏梦妮轻声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回不了头。我原谅你，但是我们不可能回到婚姻里，你也知道，在不完整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有多可怜，大家都不是孩子，我们都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先上去等你。”
    苏梦妮说完后下车一步一步，脚步沉重的迈向大楼。
    达安坐在车里，摸着手上的戒指发呆。
    苏梦妮在里面等了半个多小时，达安才缓缓地走进来。
    看到苏梦妮坐在那里，达安只觉得不真实。
    两个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达安此刻的心就被撕成了两半。
    走出大楼后，达安瘫坐在了路边的草地里。
    平时总是整洁有礼的男人，此时拿着离婚证坐在脏兮兮地草地上，捂着脸哭泣。
    苏梦妮从未见过这样的达安，一时也难过地陪他坐下。
    她的心不是不痛，而是痛到要疯，现在已经麻木了，看到达安这个样子好像才恢复一点知觉。
    过往的路人看着这两人，却没有人多言语。
    人生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达安嘴里哭道：“我好后悔，真的很后悔......”
    苏梦妮拽下一根小草低着头不说话。
    两个人坐到黄昏才离开，太阳渐渐落下，好像意味着这段感情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