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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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酵的厉害,第二日早朝正如沐彦卿和薛朗所料想的那样,大理寺卿席勤被针对了。
    “席大人询私枉法,以权谋私,堂堂大理寺卿竟然管商户之事,现在盖着大理寺大印的告示贴的满京城都是,闹的是沸沸扬扬,实在是为官的不耻,”有官员上表。
    然后接连有几名官员随声附和,都是参大理寺卿不务正业之事。
    席勤心下笑了笑,果然又被那小子猜中了,他还真是被参了,打眼一看,是太子派系的人。
    “哦?席卿做了什么竟让几位如此震怒?说来也让朕好好听一听,”盛德帝笑着问道。
    当今圣上亲自过问,自然不用西席瑜开口,就有一大部分人来为他解惑。
    闻言,盛德帝直接问道:“席卿可有要说的?”
    “启禀圣上,几位大人说的其中一些我认,但是另外一声微臣没有做过的,可是死都不会认的,”席勤恭敬的回道。
    “那你给朕说说,你认哪些不认哪些,朕也好评判你该不该受罚。”
    席瑜冲盛德帝拜了一下,“诸位大人说我徇私这个有一点,牵扯其中的这间铺子是小儿十多岁时候建立的,虽后续没有跟进,不过确实与我有些关系,这个我不做否认。但要说枉法却是没有的,为官者自为百姓着想,他们把状纸交到了我这边,而且各项证据确凿,我盖上我大理寺的印章也无可厚非。
    再者,心心念念为了百姓怎么可以说是以权谋私?我国讲究传承,师道之法,皆是如此,一张方子可能是一个家族费劲千辛万苦经过重重改造才有的成果,现却有人为了利益收买他人去偷盗,妄图对铺子下死手,只求一家独大。臣细问之下才知道近几年我京城之中竟然只有一家能拿得出手去的胭脂铺子,实在是可悲又可怕。
    为此臣还专门去查了案宗,竟发现往年也有百姓发起相似的告诉,不过大理寺均没有受理,大理寺不受理此等案件,百官朝臣皆知,百姓也知,但就算是知道也要去碰运气,就说明之前他们是何等的失望。陈朝讲究士农工商,士为上品,商为下品,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陈朝的百姓,总不能太过厚此薄彼。
    微臣在接手这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之于此事,还请圣上明鉴。”
    席勤徐徐道来,语气非常的真诚,前面说的话已经让很多官员蠢蠢欲动,正准备等他停下就群起攻之,没想到后面他却自我开始检讨,这让想攻击他的朝臣都没了话可说。
    不得不说,席勤的段位非常高,他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抛给了别人,从被动转为了主动。
    “席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太子秦宣压低声音对席勤说道,只几句话就把整个局势都逆转了,跟席勤比起来,他手下的那些人如此没用。
    “殿下谬赞,”席勤低垂的眼睑,回道。
    “果真有此事?”上座的盛德帝沉吟。
    “有没有,想必户部的赋税就能说明,铺子多了税收也多,臣总认为,有竞争才有进步,一家独大终究是不好,学术讲究百家争鸣,做生意应该也是这个理儿,银子总不能都进了一个人的口袋,”席勤慢慢说道。
    “不过就算是如此,大理寺掺合此事到底是不妥?”盛德帝挑眉。
    “臣知罪,愿受罚,”席勤直接跪地。
    “行了,这次你能看出这些弊端也算是有功劳,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盛德帝摆了摆手。
    “谢主隆恩,”席勤领旨谢恩。
    满朝文武心里都一咯噔,其实席勤说的事一直都存在,但是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相反还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有了这一出,以后恐怕就要小心了。
    “这事朕就命京城府尹彻查,肃清京城之中靠拙劣手段妄图一家独大的商户,违者没收家产,仔细办,之前的责任既往不咎,如果办的不好,并罚,”盛德帝下令。
    “臣领旨,”京城府尹赶紧跪地。
    第74章 私心
    盛德帝表态之后,众朝臣都默了默, 整个事情因为席勤的一人之力而变成到最后这个样子, 实在是众官员没有想到的。
    说实话,虽然席勤话里话外说的冠冕堂皇, 但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小心思, 成功的把大理寺和自己全摘了出去,其中透露出来的两个意思更是夸大了数倍,跟喊口号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圣上就是采纳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谁让席勤抓住了盛德帝的软肋。
    席勤表达出来的意思有二:
    一是,京中有些底子的商户追求一家独大, 喜欢打压小商户,看到新兴起的还会上非常手段, 这样的情况影响了赋税收入。
    二是经历过非法手段打压的商铺, 上状纸状告但是京城之中无人受理,这样的情况说明京中官员少有为百姓发声,这是官员队伍之中的失败。
    其一是讲此次事件的背景, 直接说这情况会影响朝廷赋税收入, 在陈朝,商户的赋税远比农户要高的多,虽然并不到苛税的程度,也差不离了。要说这个能抓住盛德帝的心思是肯定的,十年前的浩劫朝廷损失惨重,也是近两年来陈朝上下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紧接着西蒙又出事,所以现在国库空虚,圣上近来为这事儿颇为烦恼,此事听见银子自然好说话。
    其二是说明大理寺做法的合理性,就差直接说京城商户一家独大背后有朝中官员主使了,自古国君以民为本,听见这样的话,盛德帝能开怀才怪,尤其京城是为国都,这事儿还发生在自己眼前头,盛德帝的面子可下不来,自然是要表明态度。
    其实还有其三的,但是因为席勤说的实在是隐晦,整个大殿之上又少有知道这事儿的人,所以根本没有人听出,那就是他现在偏帮的这铺子与席瑜有关。席勤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就算自己内心不喜,但那到底是自己的骨血,情感上自然是不一样的,尤其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比起来。
    总之,席勤专门强调的这两点都戳了盛德帝的肺泡,尤其席勤说士农工商,商为下品求助无门,这大大的让自诩为千古圣君的盛德帝心情大打折扣,没有哪一个人喜欢听到这些,一个臣子说本没有什么,但要是百姓们都这样想可就不好了,在加上之后的私心,所以这样一来盛德帝的吩咐也就理所当然。
    朝中百官与圣德帝相处甚多,除了几个顶迂腐的,哪个不清楚盛德帝的心情?所以此时无一敢出来劝告,就怕惹火烧身。
    就是当今太子秦宣此时虽然怒火中烧,却也只能忍着。
    说起这件事情来太子也是恼恨,詹京城百官谁不知道士朝现在与他走得近,因着这层关系,京城之中都卖詹家一些面子,他指望詹家能为他提供银钱支持,所以一直比较放纵,可以说詹家生意在秦宣看来就是自个儿未来的钱庄,没想到现在席勤竟然直接把美梦给他戳破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凑巧了,本来要是太子先开口说这些事儿,席勤再说,效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起码会更和缓一些,毕竟盛德帝对太子抱有厚望,身为陈朝储君,盛德帝是希望太子爷能独当一面,起码在自己还在的时候能帮上他一些。
    但是太子却不能开口,说来也是赶巧了,他手边的人竟然连续出事,昨日晚上他刚向盛德帝求了恩典说要派陈家大少陈宇柒前去归零山剿匪,他能说出的理由并不能让盛德帝信服,但是最后他还是凭借立军令状让盛德帝松口。
    虽然已经应下此事,但是盛德帝今日对太子可也没有好脸色,其实剿匪为民本是好事儿,但是太子选择的这个时间点却非常的不妥,西蒙边防战事尚不明朗,太子竟然闹着要去剿匪,并且非常的坚持,这让盛德帝觉得太子急功近利。
    这样的情况下,太子自然不能多开口,毕竟惹盛德帝不高兴得不偿失。但是昨日京城张贴的盖有大理寺官印的证词闹得实在有些大,春芳阁的盈利颇丰,太子自然不想舍弃,而且他想给席勤颜色瞧瞧,所以他下令让手下人在朝堂上提了这些事儿,自己躲在后面深藏功与名。
    只是没想到席勤经验一点面子都不给,所有这一切都因为他的一席话而大打折扣,最后甚至还惹上了一身腥,尤其他还专门提了胭脂铺子,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一直到下朝太子都还处在愤恨之中,席家?!
    下朝之后被单独留下的席勤却老神在在地站在大殿上等着皇帝问话,皇帝犹豫了好久都没有开口,席勤只做不知。
    “那名曰‘明月斋’的铺子与席瑜有些关系?”最后是盛德帝败下阵来。
    “是,在朝堂之上说话,臣自然是不敢扯谎,期君之罪臣可担待不起,”席勤毕恭毕敬,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端正。
    “唉,你,罢了,下去吧,”盛德帝看席勤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所以然了。
    “臣告退,”席勤行礼以后退出了大殿。
    “皇上,为什么不多问问?”席勤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身边的魏公公问道,他自幼跟在圣上身边,知道圣上的所有事情,包括席瑜之事。
    “看他样子就知道这小子不想多说,他说是就是吧,能说这一句也是不容易了,”盛德帝苦笑了一下,出了上一次请命让阿瑜去西蒙边防,席勤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关于席瑜的事情。
    所以,盛德帝并没有生气,主要是他初识席贵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席勤是个什么性格,当初他说要把席贵妃接近宫中,席勤甚至要撩开袖子揍他,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九五至尊。这几年虽然席勤的脾气收敛了很多,但是骨子里的桀骜哪能说没有就没有。
    “说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住那个孩子,”盛德帝感叹道。
    魏公公眼观鼻,口观心,这话圣上敢说他们可不敢随意附和。
    “席勤席大人到底是把小主子养大成人,是当做亲子养的,感情自然不同,这寻常说话总有一些把握不住情绪的时候,”魏公公试探着回道,在京城之中,再没有人比他更会看盛德帝的眼色。
    “就他,何止是寻常说话,心里不定指定怎么骂我呢,”盛德帝冷哼一声。
    “圣上,这……”魏公公有些词穷。
    “罢了,不说他,西蒙情况怎么样?”盛德帝问道。
    “如今一切安好,席小公子骁勇善战,为陈太傅重用,”魏公公赶紧禀报道,虽然那是远在西蒙的事情,但是他们时常还是能接到密报,所以这些事情全都知道。
    盛德帝点了点头,显然非常的欣慰,“摆驾,前期栖梧宫。”
    林公公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吩咐了。
    ‘栖梧宫’是席贵妃的宫殿,当初因为这个名字太后和皇后没少作妖。栖梧,源自《诗经·大雅·卷阿》一篇‘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意为凤凰息于梧桐树上,这凤可不是人人都能称的,皇后不发飙才怪。
    不过这些说辞都被盛德帝驳回了,道是宫中宫殿名有‘乾坤’之分,皇帝为乾,皇后为坤,已经符合礼制,其他宫殿不用过分解读,不过是个代号,然后现在看到的就是结果。
    早朝发生的事情,沐彦卿这边很快就得知了,结果不算差,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还是你的主意好,只是如此一来,席大人得罪的人就多了,”薛朗沉吟,表弟的脑子转的向来快,昨日想到这种可能的时候赶快与席大人通了气,定下了这么个对策,计是好计策,但是席大人那边得罪的人可不少,尤其太子那边算是得罪了彻底。
    “无碍,席大人不会在乎这些,不过表哥倒是提醒了我,我应该给西蒙去个信儿,让阿瑜好好表现表现,争取立个大功,这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会任人宰割,”沐彦卿笑着调侃,其实他也不是完全说笑,得罪太子席伯父确实不会发那个在心上,而且阿瑜确实得尽快出头才行。
    “总之现在的情况与我们有利,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于我,你只管安心备考,”薛朗笑着说道。
    “兄长说的极是,那接下来就麻烦兄长了,”沐彦卿凑趣儿。
    接下来事情解决的远比想象中轻松,圣上亲自开口要彻查此事,这比什么人说话都好使,所以明月斋名声恢复的还不错,已经有不少人打听他们什么时候重新开张了。与之相对,春芳阁却是元气大伤。
    京城府尹彻查此事的消息放出之后,又有很多曾经被春芳阁打压的商户状告,不过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京城府尹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一面之词就对詹家做什么。不过就算是这样,詹家的生意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种情况之下,春芳阁召回了之前售出的所有有质量问题的胭脂,此举算是承认了自己胭脂有问题,不过他们提出双倍赔偿,已经受到影响的顾客免费请大夫治疗,快刀斩乱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的解决了此事。
    不过该有的影响还在继续。
    “春芳阁最近比较低调,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意并不很好,不过他们的动作还算是快,”薛朗饮了口茶。
    沐彦卿点了点头,“詹家还是有聪明人的,要是死抓住那事儿不放,恐怕现在春芳阁早已伤筋动骨,依照詹家的家底,等过一段时间就能慢慢恢复了。”
    沐彦卿语气淡淡的,经商就是这样,只要能熬过去就能海阔天空,毕竟人总是在不断遗忘的,不过这一段也尽够他们赔了。
    今日天气不错,沐彦卿,薛朗和郭嘉三兄弟好容易聚到一块,薛氏为了让他们哥儿仨好好说话,就把他们的膳食摆在了博彦院,所以此时席上就只有他们三个,说话也非常的随意。
    “你以为十六岁就能出来做生意这么容易?詹家嫡出庶出一共十几位少爷,最后仅有詹士朝和詹士齐两名出类拔萃的进了自家产业管事儿,而詹士朝作为詹家下一任掌舵人,手中没有两把刷子,怎么镇的住这么多的魑魅魍魉?”薛朗说道。
    沐彦卿点点头,“那这么说来,这人要好好提防了。”一般这样天之骄子出身的人是不容许自己失败的,詹士朝其人虽然出生商户却自带矜贵,要是输在与自己同等地位的人手中尚且好说,现在明面上他可是折在了自家表哥手里,薛家和詹家可是差着档次的。
    “嗯,没事儿,就算要出手,也不会是在最近,太扎眼,”薛朗心中有数。
    “还是得注意着些,”沐彦卿开口。
    郭嘉随意的点点头,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嘉兄想的那个法子还不错,试用者的反应也都很好,之后明月斋三间铺子都会开始售卖,因为是新品,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事情不会少,嘉兄能否帮个忙在铺子里坐镇几日?”
    “我?”郭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丝毫经验。
    “就只是坐镇,怕出现突发情况,没有人比嘉兄更了解这个方子了,”薛朗点了点头。
    “表哥去看看也可,最近长公主府不是没事儿?表哥权当散心,”沐彦卿也跟着劝,之前这段时间,郭嘉表兄一直窝在长公主府,最近驸马爷的情况稳定了很多,所以郭嘉算是闲下来了,也没有去回春堂。
    “我看你们二人就是在忽悠我,”看他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儿,郭嘉气笑了。
    “不说我还忘了,这面膏产出的利润,嘉兄可是占一部分的,”薛朗笑着说道,“所以怎么说?”
    “自然没问题,这有银子不赚不是傻子吗?”郭嘉笑着举起酒杯,跟薛朗碰了碰。
    沐彦卿情绪也很不错。
    “主子,孟先生请您走一趟,”外面传来青睢的声音。
    沐彦卿诧异了一些,先生平常很佛系的,计算是有事情也是等他过去之后再说,像这样来请他的情况,肯定就是有急事,沐彦卿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两位兄长接着叙旧,我先行一步。”
    薛朗和郭嘉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沐彦卿进了孟府,直接进了书房,孟伯泀正等着他。
    “先生,您叫学生?”沐彦卿行礼。
    “太子牵头去归零山剿匪,此次事情牵扯到师门中人,你跟着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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