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海|南，想和叶林溪一起长大，想陪伴到老。也想把心脏叶林溪，至少这样叶林溪是活下来了。
    叶沂南想，他完成了任务。很多次他都认为叶晓峰把他带回家都是因为他的心脏。
    不过在见到叶林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准备将自己的心脏交付出去。只要在这之前能看看叶林溪，能刻骨铭心的把这个女孩子刻在灵魂里。
    就是死，也可以。
    天崩地裂地旋转，叶林溪最后的意识是鹿丞的那张脸……
    “医生，医生……”鹿丞低吼，他抱着叶林溪撕心裂肺地吼：“叶九，你看看我。叶九……叶林溪……”
    “我看看。”莫里森奎克拿着医药箱跑过来：“鹿丞，你松开一点，我需要检查。”
    “鹿丞，你冷静一下，叶医生只是晕倒了。”金景轩按住鹿丞的肩膀，将他扳过来：“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国了。”
    回国了？
    鹿丞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可以带叶林溪回国了。
    他们马上……就可以在那片熟悉的土地。
    但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叶林溪永远都不会开心起来，至少叫叶沂南的这根刺刺在叶林溪心里。
    莫里森奎克先给叶林溪注射一个小药瓶，然后道：“叶医生需要马上做心脏移植手术，不能再耽误了。”
    “没有心脏……”
    “有。”莫里森奎克看向叶沂南的尸体，半晌才道：“他的。”
    莫里森奎克拿出一封信，里面还有一个捐赠书：“叶沂南的遗嘱，他的心脏给叶医生。这个捐赠遗嘱在去年就申请好了，他……就用他的吧。”
    鹿丞咬牙切齿，尽管非常不愿意，不得不说叶沂南死的时候震撼了他：“那就他的。”
    ……
    叶林溪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就是叶沂南死的那天也是刚刚下过雨，空气清新，林中惊鸟四散，走兽出来觅食。
    叶林溪睁开眼睛后没有动，没有像别人刚醒来那样到处找人，开始问这里是哪里。
    三天就能改变一切，更别说是一个月。就算一年或是一辈子，叶林溪也不会忘记叶沂南死的那天，看她的眼神。
    “九儿，你醒了？”叶母站起来，有些不敢相信她眼前看到的。
    叶林溪轻轻点头，张张嘴。嗓子干涩，可能是刚起来的缘故，说话困难，只能发出很小声的“嘶嘶”的声。
    “快，医生，要医生进来。”叶母抹掉眼泪推了推旁边张着嘴巴的叶父：“别愣着了，快点。”
    “哦哦，好的。”
    之后，陆陆续续有医生做检查。
    都是熟悉的同事，她看到了黄然然，看到了楚望舒，给她检查的是尚承锐。每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她面前，都在告诉她回国了。
    噩梦结束，不在的人也不在了。
    黄然然握着叶林溪的手，她眼泪就落下来。尚承锐轻轻拍了拍黄然然的肩膀：“先走吧，叙旧以后再说。”
    “叶子，我们以后再来看你，快点好起来，普外主任的位置还给你留着呢。”
    要不是黄然然说，叶林溪都忘记自己是一名外科医生。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手术，叶沂南早就给她辞职了。
    她这双手，渴望握手术刀，渴望救更多的人。
    但是现在，她连自救都难，怎么可能救得了别人？
    当时有多恨叶沂南，现在就有多愧疚。
    检查完之后，叶母和叶父都在她面前抹眼泪。才半年不见，父母老了有十岁，叶林溪看着心疼。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不行：“叶沂南呢？”
    “九儿，你可算醒了。”叶母抹掉眼泪，她握着叶林溪的手：“沂南……叶沂南……你不记得了吗？你跟他一起出车祸，他……”
    “苦了那孩子了，那么好的孩子……”
    “你活下来了，沂南救了你。”叶父把叶母没说完的话说完，这些话说出来需要很大勇气：“那孩子，我们叶家对不起他。他们一家子都因为我们……对不起他啊。”
    叶林溪闭上眼睛，眼睛干涩，她哭不出来。
    可能是经历太多，自己也没了眼泪。
    眼睁睁看着叶沂南死在她面前，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流逝。无论多久，那画面叶林溪都记得清楚。
    这一辈子，她都会带着对叶沂南的愧疚，对叶沂南的父母的愧疚活着。
    “这孩子的集团也毁了，怎么命就这么苦呢？”叶母低声哭泣：“对不起他啊，什么都没给他留下来。欠他的，这可怎么还啊？”
    叶父摇头：“欠他父母的我们都没还清，叶家一向光明磊落，就欠他最多。”
    沉默之中，叶林溪一直盯着天花板出神。
    大概是肖良哲编造个故事，说是两个人一起出车祸，叶沂南为了救她当场死亡。早已震撼美|国，震撼金|三角的事情在中国悄无声息。
    能这么做到的，也只有肖良哲。
    顾及最后的情面，也是因为最后叶沂南做的事情。
    叶沂南谈不上善良，但至少对叶林溪好是真的。
    让家人这么认为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在家人面前叶沂南死得体面。而真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砰……”
    鹿丞风驰电掣地跑进来。
    见到叶林溪，他眼泪突然落下来。每天鹿丞都等叶林溪醒来，等了三十五天。
    一米九的人，鹿丞从来没哭过。母亲死的那天，他杀了他父亲那天，甚至在暗无天日的小巷子里面时都没能让他掉一滴眼泪。
    他一直坚信，只要足够强就不会有任何事情能让他软弱。
    但唯独叶林溪，只要叶林溪委屈，他就忍不住心疼。
    鹿丞哭了，长久以来的压抑在得知叶林溪醒来那一刻全部爆发。
    叶母推了下叶父：“我们先出去，你们俩聊吧。鹿丞也是，你做手术的那几天他都没合眼，每天都陪你……”
    “哎，不说了，让他们待会儿。”
    两个人出去后将门一起关上，鹿丞往前走两步，想要触碰叶林溪，又怕弄疼她。
    手就举着，也不动。
    笨拙的样子都被叶林溪看在眼里，她好久没有看到鹿丞，第一眼看上去鹿丞瘦了。眼窝凹陷，一看就是好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叶林溪摸向心脏，那里心脏有力的跳动。
    这是健康的心脏，是叶沂南的心脏。
    “是叶沂南吗？”叶林溪轻轻开口：“我活下来，是因为叶沂南对吗？”
    “嗯。”
    叶林溪捂着眼睛想哭，她曾经恶狠狠说要叶沂南的心脏，没想到那时候叶沂南就已经决定把心脏给她。
    她将自己所有恶毒的话都给叶沂南听，叶沂南却把所有的好全部给了她。
    就算叶沂南对不起全世界，但至少对得起叶家。她应该对叶沂南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乖，九儿不哭。”鹿丞抱紧叶林溪，擦掉叶林溪的眼泪：“不哭了。”
    “我不哭，他肯定不希望我哭。”叶林溪才死死拽住鹿丞，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防止有眼泪落下来：“叶沂南……的尸体呢？”
    “火化了。”鹿丞低沉道。
    周身天崩地裂，叶林溪只觉得心脏很疼。
    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叶沂南的样子，也没有机会跟他说一句话。就是叶沂南的照片少的可怜，如果没有她记得叶沂南，叶沂南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是在梦里，叶林溪多希望她只是做梦。做了一场噩梦，这个梦持续很长时间。
    叶林溪抬起手，她触碰着心脏的位置。
    那里很暖和，心脏的跳动传到手心里，是熟悉的感觉。
    “是我杀了他啊，是我亲手……”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一枪，是他自己开的。九儿，你没有杀他。”
    叶林溪摇摇头，然后不再说话。如果她没有用枪抵着叶沂南，他就不会死。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九儿，你要知道，叶沂南那样的人绝对不可能以被我们捉拿的方式回去。”鹿丞轻轻开口，又不敢叫醒叶林溪：“他最希望的就是能选择自己的生死，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
    嗯，是这样。
    叶林溪清楚，她明白。
    清楚明白是一回事，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她情愿叶沂南跟她回国，哪怕最后的归宿也是死亡。
    叶林溪一坐就是好久，不和外界联系，也不怎么说话。
    她也不笑，像个提线木偶。
    有人进来，有人出去她都不看。无论鹿丞在叶林溪身边说什么，她像没有听见一样。
    这种情况持续好多天，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打扰叶林溪。
    “叶子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俞初见边跑边问。
    金景轩叹气，欲言又止：“你进去就知道了。”
    “等我一会儿收拾你，叶子回国也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俞初见推门而进，见到叶林溪眼泪就掉下来。
    她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叶林溪，一点生气都没有。甚至都不像叶林溪，那个有灵气的女孩子，一点灵气都没有。
    事情怎么样她多少知道一点，也不全知道。
    对叶沂南出车祸的死法有疑问，俞初见也不敢去问，怕知道真相，什么都怕。这些全都是叶林溪一个人承担下来，换做谁都会崩溃吧。
    “叶子……呜呜呜……”俞初见见到叶林溪就哭：“我不该让你去美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呜呜呜……”
    “你快起来，本来没什么事儿叶医生见你该头疼了。”金景轩拎起俞初见：“你哭丧呢？”
    “关你什么事？我和叶子姐妹情深。”
    金景轩翻白眼，这可真姐妹情深。知道的人明白叶林溪逐渐好转，不知道的人以为叶林溪真得什么绝症。
    叶林溪虽然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怎么说话，但见到俞初见多少有些触动。
    太久了，只有半年，却对叶林溪来说这半年的时间太久。很多事情似乎都很遥远，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就是叶医生啊？”温佳露悄悄挤进来。
    还没说第二句话，刑侦韫一惊，将她拉过来：“你怎么来的？”
    “跟你一块儿来的啊，我可不能让你看别的女人。”温佳露眨眨眼睛：“你这个刑|警不行啊，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我跟你了你一路呢。”
    鹿丞皱眉，拉开门：“带着你俩的人，都出去。”
    ……
    一个月后，叶林溪能走动了。她不愿意在医院待着，也不愿意让父母照顾，所以自己在家养病。
    鹿丞不让，一定要住叶林溪家，要么就是叶林溪跟他一起住他家的别墅。
    叶林溪懒得争，她只想在家静静。于是鹿丞又成功住进叶林溪的家里，一点趁虚而入的自觉都没有。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没有提叶沂南，家里人也没有过问叶沂南是怎么出车祸的细节。可能是鹿丞已经处理好了，叶林溪也不想问。
    “苦了我们家九儿。”叶母抹掉眼泪道，看你这叶林溪日渐消瘦她心疼。
    “偏要自己住，跟我一起回家不好吗？”
    “我会陪她的。”鹿丞把叶林溪的东西搬进房间：“伯母放心，以后我都会陪着她，等她好一点我就带着她回去。”
    “鹿丞啊，太辛苦你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鹿丞微微欠身：“应该的。”
    “我没事的。”叶林溪拉着叶母的手：“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过段时间我会工作的。”
    她会代替叶沂南好好活下去，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叶沂南。
    说好一起长大，陪伴到老。叶沂南做到了，她更要做到。
    世人都恨叶沂南，只有叶林溪没有资格恨叶沂南。那是把全部都给了她的人，是她欠叶沂南一家人的。
    “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叶林溪道。
    “有事给妈打电话，想回来就回来，和鹿丞一起回来。”
    “好。”
    叶母没在说什么，先走了。
    家里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都被鹿丞收拾的干干净净。所有衣物按照她平时的摆放习惯都摆放好，一切都有条不紊。
    “你先休息，金景轩找我有一点事情，我晚上回来。”鹿丞轻轻搂着叶林溪：“不许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我没事……”
    “你有没有事我说的算，我说你不许出门就不许出门。”
    鹿丞微微皱眉，有些放心不下叶林溪：“我还是不出去……”
    “你去吧。”叶林溪给鹿丞拿衣服：“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过去，我不出门就是。”
    鹿丞看了下时间，可能真有什么重要事情，否则他不会这么着急要走。
    边|境还有很多事情，白坚那边的人死伤惨重。这时候他应该在战场，作为军|人无时无刻都是应该在战场上厮杀。
    没有人说他，没有人让他回去，就是这样鹿丞更放心不下。
    “我很快就回来。”
    “好。”
    鹿丞走后，叶林溪就睡了。这几天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睡觉可以让她不用想那么多。
    她不是颓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
    鹿丞很快来了部队，进去之后几个大队长都在。
    因为最近的事情，即便曾经有些人看鹿丞不爽这次都没有说什么。不爽的时候确实不爽，但他们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你可以不用来。”关戚忱道。
    鹿丞入座后说：“我的工作，开始吧。”
    肖良哲点点头，指着卫星图上的一个坐标：“这里是北境，三面环海，另一面都是山。现在犯罪分子都在争夺山的另一边，从这里很容易到达境内。”
    “现在的重点是已经持续很久，他们……”
    鹿丞低头看着地形图，三面环海，可以是优势也可以是劣势。
    对方肯定有很强的作战素质，否则不会持续这么久。
    他们特|种兵，每一个人的战斗能力都是普通兵种三四倍。像白坚这种，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第一大队都是以一敌十的兵。
    能让这些人寸步难行，确实很厉害。
    “封烟传来消息，死伤惨重，我们目前不能轻举妄动。”金景轩皱眉，握紧拳头：“北境那边虽然一面在陆地，但那都是雪山，怕的就是雪崩。”
    “如果把雪山的不利条件换成有利条件呢？”
    肖良哲问：“什么意思？”
    鹿丞拿起笔，在雪山的一个顶点画了一笔：“我们担心雪崩，他们也同样担心雪崩。”
    雪崩来临，足以让所有人全军覆没。
    所以只要从定点处往下，雪崩下来，山底的人无一幸免。
    就算那些人想到，也绝对不敢这么利用雪崩。稍有不慎，伤害就是自己。但如果快速解决战斗这是最好的办法。
    鹿丞绝对相信白坚有这个作战能力，这是他带出来的人，绝对不会死在小小的雪崩之下。
    “需要有一队把他们所有人引到雪山下面。”鹿丞顿了一下：“让我们队来，我会和白坚说。”
    “白坚……”
    “他可以。”鹿丞笃定：“我的人，都可以。”
    他们必须可以，他们身后是一个国家，所以他们谁都不能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