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当自强_130
虽然高个子他们的话有头无尾,还交杂着许多影响判断的私人怨气,但楚淮青还是艰难地捕捉到了许多正确信息。
如盛乾朝廷对突厥的态度一样,突厥也因对盛乾的态度而分为两大派系,老可汗和先帝在这方面有着共同的默契,对方强大己方虚弱的时候放下身段尽力讨好,对方虚弱己方强大的时候如疯狗一般穷追猛打,然而因为受限于自身条件不足,两人一直没能真正消灭对方,也就不能真正称为站在了哪一派,所以至今也没能分出个输赢的两派仍旧保留着吵来吵去就是做不了决定的优良传统,一切还得看上位者的眼色行事。
如今摆在面前的是一个相当寻常且合理的问题。
老可汗是中立派,最有可能继承汗位的世子是主和派,受大部分臣下支持的小儿子是主战派,因为长子承位制,老可汗要将可汗之位传给世子,小儿子不甘心,毒死了老可汗,带领一干衷心耿耿的下属发动政变,世子察觉端倪,急急忙忙赶回去跟小儿子打了个热火朝天,最后双方耗了个两败俱伤,又遇上了要命的天灾,族人剧减,又有回纥等部族的虎视眈眈,只能暂时休战。
虽然小儿子愿居位下,但实质上没少给新可汗下绊子,新可汗对他无可奈何,又有着多方顾忌,最终选择了隐忍。
为什么小儿子毒死了老可汗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因为没人知道老可汗真正的死因,包括登位在任的新可汗。
老可汗在出事前就显露了衰态,即便走得‘恰到好处’,刚好是世子领公主去盛乾和亲的时候,也没人对此多有怀疑,更何况小儿子早已买通了老可汗的御前药医,十分谨慎地使用着慢.性.毒.药,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才决定下最后一副猛剂,整个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世子居然能侥幸躲过那场人为的危机,并在老可汗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赶回来。
当年在皇家猎场发生的猛兽暴动案曾轰动一时,任谁提起都会感叹可达的好运,大皇子的不幸,因为同是被猛兽包围,可达只受了一点轻伤,大皇子却是阴差阳错废了双腿,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大抵也不会有人能够看出,这幸与不幸,都是由那年仅十九岁的长安第一纨绔一手造成。
在被流放的这四年里,楚淮青一直留意着突厥的动向,无论是阿史那可达的登基还是阿史那吉不安分的小举动,都会通过暗线,第一时间传到楚淮青的耳里,但近两年来为了对付提前‘出山’的襄阳王,楚淮青便将突厥的事姑且放置在了一边,大致了解到他们窝里斗得厉害,谁也不让谁。
但阿史那可达会被他弟弟打压得这么厉害,却是出乎了楚淮青的意料。
上一世突厥举兵进犯盛乾是在两年之后,期间也有大大小小不下数十次的骚.扰,阿史那可达没能逃过那场密谋,可汗之位自然落在了阿史那吉的身上,阿史那吉没有继承老可汗的深谋远虑,也没有他哥哥的半分仁慈,是逢突厥还没从又一次的天灾中恢复元气,便下令进攻盛乾。
对楚淮青而言,那是相当痛苦的回忆。
这一世什么都变了,阿史那可达没死,突厥的主和派犹存于今,不久前因为父母而联想到的那些事,也让楚淮青放下了许多偏见,至少能用比较理性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突厥。
仇恨姑且放在一边。
楚淮青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些突厥人似乎也在等着楚淮青的反应,一起沉默着,最后,没耐心的络腮胡子直接给了楚淮青的背部一巴掌:“怎么又成了闷葫芦,说话!”
楚淮青看他一眼,细声嘟囔道:“小生能说些什么?”
“随便说点啊,你别闷着就行。”
“哦.....那说你们粮食不够了,一起出来找吃的,然后与你们有仇的那些人主张去盛乾的领土里偷东西吃,你们不仅没有阻止,还掺合了进去?”
络腮胡子红了脸,辩解道:“别用偷那么难听,反正你们也吃不完,搁外面也烂进土地里,我们拿点怎么了?”
楚淮青点了点头:“对,那不叫偷,叫拿,都快饿死了怎么能用偷?”
络腮胡子的脸更红了:“也不是快饿死了,就是一直找不到,所以才去拿了点.....”
“哦。”楚淮青一脸明白了的表情,“因为你们的肚子有点饿,所以就把别人的大门上破开一个大洞,拎着兵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再拿上吃的,大大方方地准备出去?”
“欸,我怎么总感觉你这话里带刺?”
楚淮青无辜地眨了眨眼:“小生有哪里说错了吗?”
“好像也没错.....不对!你为什么一定要用大大方方来形容?”
“你们不是打算直接攻打盛乾的城池么。”
“那叫没攻打成功!不是,不对,你小子别绕我,是那些混蛋要去攻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充其量可以算个帮凶。”
“什么帮凶,我们有帮忙吗!要不是我们竭力阻止,他们早打到你们城墙底下去了!”
“可是城里怎么样和小生也没关系啊,小生只是个逃难的,现在家人都没了,自己还成了你们的俘虏,而且你们还不肯放小生回去寻找家人。”
“你怎么又提这事?都说了你不能回去,他们的人就在外面,被看见了谁也救不了你!”
“小生知道这个道理啊,可是,不是你让小生提的嘛。”
“我哪让你提这件事了!?”
“小生刚才一直听你们的没说话,你让小生说话的啊......”
“我们哪里让你不说话,唉啊我的亲阿姆,我们哪里让你说话就说这个!?”
“小生一开始说的也不是这个啊,可是你说的那些话就是要让小生说这个啊,要是你不说那些话选择说别的话小生也不一定会说到这个啊。”
“什么这个那个这个,我去你阿姆的这个那个,你再这样说话信不信老子一拳揍死你啊!”
楚淮青缩了缩头:“小生相信,小生的身体一直很弱,常年都在喝药,壮士勇武非常,不用一拳头都能把小生打散架,而且小生极其怕疼,经常因为点小伤痛晕过去,壮士不用把小生打死,壮士只要轻轻地打一下小生就能——”
“给我闭嘴!”
楚淮青默默地闭上了嘴,一副‘小生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的委屈样。
围观哈尔蒙被气到直冒火,其他人暗地里讲着悄悄话:“汉族都这么尖牙利齿?”
高个的回答:“据说读书的都这样。”
“哦......”
“可怕。”
“嗯,可怕。”
回去突厥的路比较漫长,楚淮青不能出去,即使队伍偶尔停下来休整,他也只能在高个他们的掩饰下偷偷去解决生理问题,以致于每次解裤腰带时,看着高个他们对自己下腹隐隐约约的探究视线,楚淮青都会适时表现一番什么叫读书人的扭捏,成功将高个他们刺激得外焦里嫩,表示再也不会对他产生友人以上的兴趣。
对于高个他们的紧密监视,一张老脸早已丢到爪哇的楚淮青则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从他得知已经进入草原开始,就完全没有了逃走的打算。
好吧,应该说叫迫于自身条件能力有限,理智性排除走向死亡的可能。
楚淮青生无可恋地扶额。
他也想逃,但如果他真的存在什么逃生能力的话,上辈子也不会死得那么意外了。
对于律川风给他算出来的三祸,现在的楚淮青大致上明白了其中代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