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安说了许多，可是阿茹始终怔怔愣愣的表情。
    仿佛走到十字路口，可是接下来，她真的不知该往哪儿走。
    迷惘。
    她的人生中，头一次如此迷惘。
    爸爸去世的时候她还小，那会儿吴妈陪着她，吴妈说没事的，往后萧家会继续养着她，继续给她饭吃，继续给她地方睡觉。
    后来，她习惯了没有爸爸妈妈的生活，习惯了伺候坏脾气的老爷子和糊里糊涂的老夫人，习惯着努力干活……
    白天去学校，回到萧家就是干活。
    坦白说，老爷子的脾气虽然坏透了，但对她还算不薄，毕竟能让她一个下人丫头去学校里跟着念书，即便是看在爸爸效忠萧家多年的份上。
    慢慢的，她懂事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整天想着将来能嫁给有钱人……吴妈说她鬼迷心窍，也许是吧。
    不过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
    “阿茹？”凌小安轻轻唤了一声，很担心。
    “二少奶奶，我……”
    “你不想念书没关系，这些都是我随口说说而已，最重要是你心里怎么想的，当然，如果你需要物质方面的补偿……”
    其实她和萧寒能补偿她的，也就只有钱了。
    阿茹默默地看了凌小安一眼，然后又低低拢着脑袋，睫毛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好半天，她才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大少爷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凌小安微微皱眉，用力地握住小丫头的手，试探着问：“阿茹，你是不是，喜欢萧郁？”
    喜欢？喜欢大少爷吗？阿茹很快摇了摇头，可是眼里却热热的。
    又热，又刺痛。
    她沙哑地开口：“我不喜欢大少爷，不喜欢。”
    “对不起阿茹，那天我应该把你留在这里，我不该让他把你带走的。”凌小安抱住小丫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心里自责。
    阿茹声音愈发颤抖，紧紧抓着凌小安的衣服：“那天大少爷带我去商场，给我买了好多漂亮衣服，还给我买了护手霜，大少爷说过几天要带我去东南亚，他说以后会养着我，他说他喜欢我……可是原来这些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是不是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你看这个手环，这是大少爷给我戴上的，他不准我拿下来，不准我逃跑！”
    “他……”
    终于，她还是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孩子一样。
    可是为什么哭呢，究竟是因为大少爷把她丢掉了，还是因为她失去了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
    她满脑子都是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让她鸡皮疙瘩，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回想着那一句句话，她的心就无比的疼……
    凌小安擦掉小丫头的眼泪，温柔地安慰着，但是再多的安慰，在这样的时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房门外，萧寒远远地瞥着那只手环，不禁嗤笑一声。
    这是把人当狗养吗？
    真有他的！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只有五个数字。
    萧寒走进书房，关上门才接听的电话。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他的表情刹那间凝结，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对方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匆忙挂断了。
    而萧寒一句话也没说，只不过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声……
    等凌小安从阿茹房间走出来。
    萧寒倒了杯水慢悠悠走近，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丫头在哭啊？”
    凌小安没好气地眨了眨眼：“都听到了干嘛还问？”
    “那个……”
    喝了口水，萧寒清了一声嗓子：“刚才你说让她去学校念点书，我觉得挺好，不如就这样吧。”
    凌小安满眼的疑惑，直勾勾盯着男人微微闪烁的眼睛。
    “哦，记得让她住校。”萧寒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喝着水。
    凌小安绕到他跟前，也不问什么，就是盯着他。
    “怎么了，我同意让她去学校念书，难道不好吗？”
    “省得她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晃，我看了就烦。”
    凌小安冷笑，这才是他的心声啊，她就说，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这一晚。
    阿茹默默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哭到后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很疼，很疼，身上每个地方都是疼的。
    可是哭完了，她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很暖。
    她赤着脚走到窗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目光怔忡。
    低头，她看着那只手环。
    这才发现……一闪一闪的红灯已经不亮了。
    手环，没电了。
    她嘴边微微浮现一抹很淡很淡的微笑，摸了摸那只冷冰冰的金属手环。
    换了身衣服，阿茹走到厨房，吴妈正在准备早餐。
    见到小丫头一声不响站在身后，吴妈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醒了啊，饿不饿，吴妈在给你做吃的，马上就好。”
    “我帮你淘米啊吴妈。”阿茹挽起袖子，轻笑。
    “丫头……”
    “吴妈，二少奶奶说让我去学校念书，再复读一年高三，然后努力考大学。”
    “那你？”吴妈使劲盯着小丫头的脸。
    除了眼皮还有点肿肿的，小丫头看起来精神不错。
    “我想念书，想试试看，万一真考上大学了呢？其实我以前读书成绩挺好的，就是后来没心思了……”
    阿茹冲着吴妈傻笑：“再说二少爷也不乐意看见我，如果念书的话，我就住在学校里了。”
    “可是吴妈，你说管家伯伯会不会要我回去萧家干活啊？”
    吴妈被小丫头弄得一愣一愣：“哦，这个没关系，我去跟他打声招呼就行。”
    “嗯，那就麻烦吴妈了。”
    过了会儿，阿茹把准备好的东西端上餐桌，一回头就看见萧寒站在身后。
    她老老实实低头：“二少爷。”
    萧寒冷冷睨着小丫头。
    想起昨天，那该死家伙的居然在电话里要他照顾好……大嫂！
    该死的萧郁，把人丢给他，自己不知道又在干什么勾当！
    阿茹知道自己昨天很无礼，小声开口：“对不起二少爷，昨天我不该骂你的。”
    萧寒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抬起眼皮扫了小丫头一眼：“坐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