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公主猛虎依人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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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大的反差尤是赵曦珏都哽了一下,叹息道:“没想到孤这会就能从四公子口中听到如此委婉的说法。”话音刚落,?便见武令其的脸色比刚进来时又沉郁了几分,心中不由有些纳罕,?莫非武令哲的事对武四郎的打击当真如此之大?
    赵曦月嗔了赵曦珏一眼,?弯起嘴角笑得纯良无害:“四公子有事便直说吧,?你我也算半个同窗,?不必如此客气。”
    听到“同窗”二字,?武令其的眼眶蹙地红了一圈,?他似乎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去说,垂在身侧的拳头一紧再紧,最后一撩下摆猛地跪了下去。
    额头与地面相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臣有一事相求,?还望二位殿下恩准!”他伏在地上,?压抑着的声音因说得急而微微发抖,“请殿下救救我二哥,让他同四公主和离吧!臣愿为前往西北抗敌,番邦不退,此生不回!”
    番邦不退,?此生不回。
    赵曦月望着他的头顶,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她侧脸望向一旁的赵曦珏,见他看着武令其的眸子里同样没了笑意,心中不禁长叹了口气。
    “四公子,你是为了替二公子赎罪才要去西北呢,还是为了让本宫答应帮你让四皇姐夫妇和离才愿意去西北呢?”赵曦月捧着茶盏,柔声问道,“别急着回答,你想清楚再说。”
    没想到赵曦月会这么问,武令其脸上了浮上几分茫然,良久后才答道:“臣想请殿下救兄长一命,但臣没什么可以回报给殿下的,只有这条命……”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面对皇室,作为臣子,或许连这条命都不是他自己的。
    “这话是四驸马教你说的吗?”
    “不是!微臣来此同二哥无关!”武令其下意识抬头地反驳道,“二哥没让我帮他做任何事,只是我看着他日日夜夜饱受折磨,心中难安,这才起了这个念头。”
    他又叩头:“请二位殿下明鉴。”
    “他武令哲犯的错,自己不去父皇面前请罪,倒是将弟弟推出来顶锅。”赵曦珏的声音冷冷响起,如同一把把利刃,直刺武令其的心窝,“四公子本是将才,若想为国尽忠报效朝廷,孤绝没有不允的道理,却不曾想四公子会以这般姿态跪在孤的面前。”
    他口中冷语,面上却微微含笑,目光沉沉自是不怒自威。寥寥数语,便让武令其湿了后背,伏在地上不敢多言。
    武令其如今虽也在金吾卫领了差事,但他何曾感受过帝王的雷霆之怒?眼下赵曦珏动了真气,竟让他感受到了在建德帝身上都不曾感受过的威严,一时冷汗涔涔,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赵曦月也被赵曦珏的盛怒吓了一跳,心中又有些狐疑。她只是觉得武令其此举有些荒唐,但他如今还未过加冠之年,又是在京中娇生惯养长大的,贸然去往前线怕是连命都留不下。可要说武令其有将才之才,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
    赵曦珏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周身气场尽数收敛,缓了口气道:“二公子若想和离,便自行前去大理寺。现任大理寺卿秉公无私,并不会因四公主的皇室身份有所偏心。至于私养外室,二公子在做出此事之前,就该想到自己的后果了。”
    话说到最后,看向武令其的眼神还是带了些许失望。
    前世时,在登极之前,他同武令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当年边伯侯同其世子镇守西北不利,让番邦连下三城,父子二人亦是马革裹尸。圣上震怒,下旨削去边伯侯爵位。若非朝中众臣求情,武家上下百余口人都得跟着陪葬。
    手握几十万重兵的武家就此一蹶不振。
    直到赵曦珏登极之后,早朝之上,在众人为推举谁前往西北收复失地的时候,礼部尚书谢蕴引荐了一名沉默寡言的男子。
    他跪在大殿之上,声音沉稳厚重:“草民愿为陛下分忧,番邦未退,此生不还。”
    那人便是消失许久的武四郎,在之后几十年中有着“凶神”之名的武安侯。
    今生初见武令其时,见他性格跳脱,十足的世家子弟模样,赵曦珏只当是当年武家覆灭才叫这个明朗少年变了模样。却不曾想,不过是小小一个武令哲,他竟提前了几年听到了“番邦未退,此生不还”这句话。
    思及此处,赵曦珏又狠狠闭了下眼睛,不想再看下跪那人没出息的样子。
    “六皇兄说的没错,这世上本就没有哥哥犯错却要弟弟磕头求情的道理。”见赵曦珏合着眼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赵曦月叹了口气,低声道,“为兄出征一事,不必再提。”
    “可是……”武令其却还有几分犹豫。
    “四公子,本宫多有劝阻是看在你尚属无辜的份上。”赵曦月垂下眸子,神色也淡了下来,“二公子与其表妹私通还珠胎暗结,不仅无视了皇家的颜面,更是将四皇姐的尊严置之不顾,此等行径,就算本宫现在派人将二公子扭送大理寺收押,也没人敢对本宫多说一个字,你明白吗?”
    话已至此,便是没有转圜余地了。武令其自知此行失利,一想到临行前二哥哀求的眼神,脸上灰败更甚。但他心中明白,赵曦月所说的都是事实,要不是有个武家在后面顶着,武令哲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而要怪,也只能怪他二哥昏了头,犯下这样的混账事。
    怕戳在这儿引得赵曦珏二人对武家更加反感,武令其道了一句“微臣明白”之后便想起身告退,谁知还没张嘴,就听见赵曦珏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
    “若没有二公子的事,四公子可还愿意奔赴前线?”
    峰回路转,一下子让武令其失了神,反应了一会才听明白他问了什么。
    这次他没有犹豫,拱手道:“父亲教诲‘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臣修习兵书,翻阅从古至今大小战役,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同父兄一样,守一方疆土,保一地安宁。”
    不同于方才的落败,他的眼中光芒乍起,仿佛见到了北疆之外万里黄沙、孤月当空的景象一般,豪情气概,难以自抑。
    “好一句‘守一方疆土,保一地安宁’,四公子有此豪情,实属不易。”赵曦月勾了勾嘴角,夸赞道。
    被训了半天,突然听到一句夸赞武令其还有些慌张,低声道:“父亲说臣这是小儿之谈,不可当真。”
    “四公子不必妄自菲薄,若无这样的小儿之谈,哪有那么多守卫边疆的将士呢。”赵曦月笑着看了赵曦月一眼,见他脸上也有几分满意,心中微转,改口道,“四公子此前所请,本宫应下了。”
    武令其一时傻了眼:“啊?”
    赵曦月笑盈盈地捧了茶盏,温声道,“也请四公子记得,你家二哥的命,是本宫保下的。”
    武令其心中一凛,尊声道:“微臣谨记。”
    虽说来时的目的与现今的状况有些不大一样,终究还是不负所托,武令其面上的神色便也轻松了许多,一看便又有了几分平日里的洒脱。
    赵曦月唇角含了笑,正准备让他将这个消息带去给武令哲,却听赵曦珏又开口道:“今日一事,四公子还需得向二公子保密才是。”
    收到了两道疑惑的目光,赵曦珏轻轻晃了一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道:“二公子所求的不过是保下自己,却将你们武氏一族的安危置之不顾,依仗的无非是西北战事吃紧,父皇动不得你们武家。可这西北战事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四公子认为到那时父皇会如何处置二公子同武家上下?”
    被他这么一问,武令其立时脸色煞白,却又不明白赵曦珏的言下之意,一时间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处。
    谁知赵曦珏微微一笑,道:“四公子不必紧张,孤一向没有秋后算账的习惯,二公子的活路五公主保下了,可他的罪,却是免不了的。”
    一切点到为止,话到此处,武令其也明白了赵曦珏的意思。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保下武氏一门的决定占了上风,咬了咬牙道:“臣遵命!”
    “既已准备做下这个好人,何不救人就到底呢?”待武令其退下后,赵曦月才侧眸问道,要知道她刚刚可都做好准备去四公主府吃这个挂落了,结果被赵曦珏这么一掺和,她反倒不知道该不该去。
    赵曦珏却还是慢悠悠地喝着茶道:“做下这种丑事,能保下一条命就算不错了,还想回去安安稳稳地当他的武二公子,想得未免太美了些。”
    又问道:“他撺掇武令其来寻咱们俩,若成了便也罢了,可若是不成,你猜武家会如何?”
    这倒是稳住了赵曦月,她扭着眉毛思索片刻,仿佛有些拿不准般地问道:“武家是忠义之家,总不会为了一个犯了错的儿子同朝廷过不去吧?要我说,也亏得武家夫妇都不在,否则他武令哲早就被侯爷打断腿了,哪里还用得着父皇处置。”
    “那也得是做父亲的亲自打断腿,大权在握,人心难测啊。”赵曦珏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番,见赵曦月没好气地冲自己翻白眼,笑道,“无论如何,这总归会是一根刺,是君臣相处的大忌。可若是让自己退地太过,边伯侯或许会感恩,可像武二公子这般的人,却未必记得住疼,这便又是个祸根。”
    赵曦月若有所思道:“所以此事可以退,却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是这个理。”
    话锋又是一转:“四皇姐处,咱俩谁去?”在伽蓝寺发生的事他略有耳闻,要他说,武令哲让他俩去劝赵曦云,怕不是想干脆气死这位四公主殿下。
    “六皇兄又明知故问,”赵曦月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让你去,恐怕明天四皇姐气得上吊的消息就得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她仰头将茶盏中已经透了几分凉意的茶水一口饮尽了,长舒了口气,眉色平静道:“我与四皇姐之间的矛盾,也该有个了结了。”
    第一百零一章
    平心而论,?赵曦月并不认为自己同赵曦云之间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即便不是一母同胎,但总归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亲姐妹。赵曦云幼时对自己虽多有欺负,但从现在的赵曦月看来,?那些小打小闹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模模糊糊地记不真切。
    后来二人最深的矛盾,?还是她当年当着皇后的面,戳穿了赵曦云那点不为人道的小心思。事后皇后是如何看待赵曦云的,?她并不知晓,?却从这几年凤栖宫素日里鲜有访客一事中略能窥得一二。
    或许从那时起,赵曦云便彻底将所有的错处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尤其在武令哲朝秦暮楚的事被勘破后,?依着她如今的性子,只怕也是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害她失去了更换亲事的机会。
    思及此处,?赵曦月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她确实不曾想到武令哲私底下会如此不堪。但若说再来一遭,?她大概还是不会由着赵曦云的性子胡来。
    正想着,?凤栖宫里当值的姑姑已去而又返,?恭声道:“娘娘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殿下改日再来。”
    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赵曦月垂了眼睑,低声道:“本宫知道母后不愿见我,?可四皇姐自幼在母后膝下承欢,?还请母后念着旧情,劝她一二。”
    姑姑犹疑了片刻,道了一句请殿下稍后,又匆匆退了进去。
    “怎的也不请殿下进屋候着,哪有这大热的天让殿下站在廊下等回话的道理……”随着赵曦月一道过来的青佩见状压着声音嘀咕了一句。
    赵曦月勾了勾嘴角,?不轻不重地笑道:“这话传到行露耳朵里,你怕是又得吃她一番教训。”
    青佩缩了缩脑袋,自知方才的话有些没了规矩,便也不再多说。
    好在这次皇后娘娘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不稍时,进去回话的姑姑又一次站到了赵曦月的跟前,福身道:“娘娘召见,殿下请随奴婢进来。”
    赵曦月微微颔首,跟着引路的姑姑进了凤栖宫的大门。
    只是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到底有几分恍惚,时至今日,她竟然已经记不太清上次跨过这门槛之时,自己是怎样的心境了。
    这一两年里皇后娘娘一向深居简出,连着手上管理六宫的事都移交给了贤贵妃,为此还叫二皇子在朝中的声望都高了一节。听闻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上了几次进宫的折子,也都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就连在宫里的柳妃都难得见她一面。
    这么想想,今日她能跨过这门槛,也是难能可贵的事了。
    屋里的香熏得很重,叫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进了座佛寺,就连耳边都是一声声规律的木鱼敲击声,走得近了,还隐约能听见珠串拨动时的撞击声。
    再走近一点,便又多了喃喃地诵经声了。
    引路姑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低声同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的人道:“娘娘,康乐公主到了。”
    木鱼声停了一瞬,随即又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
    赵曦月在心底叹气,自己同这位母后之间的隔阂,于她而言,属实太过莫名其妙了。
    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诵经声戛然而止,皇后清冷而疏远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既没有看座,也没有叫免礼,言外之意差不多应该是“说完了赶紧走”吧。
    行过了礼,赵曦月也不客气,径自道:“四皇姐如今转不过弯来,还请母后出面劝说一二。”
    “赵曦云如何,自有她母妃去管,柳妃管不过来,还有她的父皇,与本宫何干?”皇后娘娘的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仿佛要将她心底的想法尽数看穿,“她自幼欺侮你,落得如此田地亦是咎由自取,你为什么要帮她?”
    赵曦月笑了起来:“若真是咎由自取,母后便不会让我进来了。”四目相对,她的目光之中尽是坦诚,“四皇姐会这样纠结,母后当真觉得与己无关?”
    “婚事是她自己选的,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她不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嫁出去的公主,却是唯一一个闹出如此笑话的公主,那便是她的本性,自然与本宫无关。”
    皇后垂下眼睑,避开了赵曦月的目光,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却还说着赵曦云的事:“她想嫁入武家,图的是武家的家世地位。她以为自己嫁去武家,便能压别人一头,叫别人尊着敬着,从此能理直气壮地去奚落那些她瞧不起的人。而嫁入武家之后,她也不曾去好好看待过这份夫妻之情,以为自己是公主之尊,别人便要事事讨她的欢心,看她的脸色。而后事情败露,可她自尊自傲,哪怕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却还不肯认错不肯服输,甚至将自己的错处都归咎到他人的身上。”
    她微顿了一下,抬眼问道:“若这不算咎由自取,如何才算。”
    到底是身居皇后之位二十年的人,纵使深居简出,对宫内外发生的人或事,依然了然于胸。只是这话说到最后,倒不像是在说赵曦云了。
    赵曦月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哪怕咎由自取,可她当年定下边伯侯府,难道不也是称了母后与外祖母的意么?”
    见皇后没否认,她才继续说道:“过去儿臣还小,有些事想不明白。可现如今,儿臣看着您,看着柳妃娘娘,去过国公府,才渐渐明白为什么四皇姐当年会与不曾相看过的武二公子定亲。四皇姐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也存了踩儿臣一头的心思,可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正是因为她知道,外祖母想让镇国公府稳坐高台所以一力支撑四皇兄,而边伯侯兵权在握,她与边伯侯之子成婚,无异于将边伯侯也拉入四皇兄的阵地。”
    “太子之位,要的不仅仅是聪明才干,还要他身后的依仗够坚实,才能在朝中立稳脚跟。同时得到了镇国公府与边伯侯府的扶持,是四皇兄最好的筹码。儿臣说得可有错?”
    皇后没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可那两道视线,却没有停在她的身上。仿佛是透过了她,看到了旁的什么人。
    良久之后,皇后才答道:“没有人要求她这样做,太子之位如何,本就不是一桩亲事就能决定下来的。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确实是自以为是,可母后能否认,四皇姐当年种种,不是在投其所好?”赵曦月语气平静道,“正如当年儿臣想得到母后的认可所做的事一般,虽不是母后言明,但为了让母后能够多看儿臣一眼,即便是儿臣不愿意的事,儿臣也去做了。”
    她说得很平静,没有丝毫怨怼,甚至像是在说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这大概是她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的母后面前提起这些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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