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穿着防护服来的。刚进来的一个男人回头按了几个键，密码锁就应声而落。感光灯瞬间又开了几盏，赶在室内变暗之前重新填补了光的空白。
    这时候角落里的男人才露出小半张脸来, 刚进来的几个人都靠在门边上把防护服的拉链拉开，争先恐后地把自己从防护服里解救出来。
    赵先生，你这个办法不怎么样啊。那人说，062和063已经死了，我们a系实验室一共就出了这么几个试验品。
    谁能知道季西风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赵先生整理了一下衣领, 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额角，炸星球？亏他做得出来。
    方才说话的那人慢慢地从几个研究员的身后踱步走过，期间还停下来给一个研究院指出了计算错误，然后才在那位赵先生面前站定, 坐了下来：您跟季西风打交道应该也不少吧？您会不知道他做事这么绝？赵燕川赵大人，您好歹也是委员长面前的红人，难道会不知道轻易激怒后果吗？
    哦？赵燕川偏了偏头, 这么说，陈教授是不肯信我咯？如果陈教授觉得跟我合作不安全的话，那我们完全可以终止合作。
    不可能。陈教授一口拒绝, 实验已经进行到末期了，你只要再给我半年时间, 只要半年时间我就可以解构杂合体基因，创造出一个新人类了。
    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不甘和疯狂。就像是嗑了什么毒品一样，看得赵燕川也一阵恶寒。他不由得搓了搓手臂：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科学家的心态。
    彼此彼此，我也不懂你们政客。陈教授冷哼一声，看着人模狗样的赵燕川，心道咱们两个人不都是一样的，谁有资格说谁啊。
    你们什么时候能弄出064号试验品？
    陈教授一听这话头皮都炸了，指着赵燕川：你要干什么？064你绝对不能再弄走了。
    062和063号试验品都死在d系星域了，我要带走064号坐镇哨兵监狱。赵燕川开口道，王常悯那个废物恐怕顶不住季西风。
    不行！张教授坚决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右手边的一个培养池边上，双手盖在上面往里看。透过半透明的组织液，他看到一个紧闭双眼的人类躯体漂浮着，身上覆盖着漂亮的鳞片。
    多美啊。他感叹道，这会是我最美丽的作品。
    赵燕川看了一眼培养池，无意问道：比063还完美吗？
    谁知道张教授一听就火了，手掌猛地一拍桌子：063？那是一个老头子，他是失败品！他看起来非常气愤，就像是被什么人背叛了一样，没有狂暴基因的杂合体是不完整的！人类的仁慈和善良都是劣质基因！
    他发起脾气来非常暴躁，就连赵燕川都得避着风头，等他说完才敢插嘴，所以我帮你销毁劣质品。
    但是你连062都带走了。062还是个小孩子，他的成长度能达到十二！你知道成长度12是什么概念吗？，如果蚂蚁的成长度能有12，那它最后都能长成大象！
    张教授搭在赵燕川肩上的手让他被掐得很难受，赵燕川赶紧把自己从这个疯子的手里解救出来：好了，它死都死了，被季西风炸碎了，现在化成灰飘在太空里呢，你要去把他的基因片段捞回来吗？
    那倒是不用了，张教授放开他，回头看着组织液里新生成的生物，现在有替代品了，064比062更完美，而且他的成长度是10，是最完美的数字。
    那不就行了。反正你有能力再创造更好的试验品，之前的半成品就贡献给组织了。组织给你提供实验素材，你为组织提供实验成果。赵燕川摊了摊手，理所当然地说道，双赢嘛。
    那你们再给我一个那个星球出来的人类。张教授伸着手，也理所当然地提了要求，这个星球的人体质非常特殊，成功的几个试验品，人类基因部分都是用的这个星球的人类。
    你说c932？赵燕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那个星球的名字，可能是环境因素吧，一个资源星，大概有辐射改变体质。
    对，就是那个，再给我两个人。
    没有了。
    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了。赵燕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c932是资源星，原住民很少。当时联盟策划放弃这个星球的时候，帝国军事直接轰炸的，我能从里面捞几个人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的焦土政策在帝国面前不怎么管用啊。
    你以为这是什么？焦土政策是用来对付仁者的。要不怎么说这个手段肮脏呢？我们把所有对敌人有利的都拿走，只剩下累赘留在那里。其实就是用我们自己的残忍赌敌人的仁慈罢了。
    但你们没赌赢。
    对，跟帝国赌，我们是赌不赢。但是跟季西风赌，赵燕川冷笑一声，我们赢定了。
    季西风听了一晚上的故事，做了三个自己变成小红帽的梦。能醒过来看到空间站里的人造光源，简直觉得幸福无比。
    人工智能在默默地运作着，情节机器人圆润的身体滚过来滚过去，围着写满字的写字板纠结地绕着好几圈。
    不要清理，那是有效信息。季西风躺在床上，对着床边的清洁机器人说道。
    清洁机器人饶了两圈，接着绕出了房间。季西风赶紧踩上拖鞋，把那张写字板拿回来。
    写字板上写满了他昨天跟严远洲通讯时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再点开写字板的自动记忆区，上百句话都是他写在上面的。
    季西风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变得如此多话，在写字板上写字也能写这么多话。现在他看着写字板上的每一句话都能记起来严远洲在那边的回话。
    季西风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昨天的状态真的不太对。开头的那些话还好，跟工作有些关系，后面就已经完全变成天南海北的闲聊了，有趣的是严远洲居然还能每一句都接上话。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像是在撒娇啊。季西风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跟别人撒娇了啊？真是陌生。
    季西风点开个人终端，终端里还是空空荡荡，一如昨日，但他心里却不是那么没底了。那支试管还在他口袋里，被他的体温捂得有些温热。他把试管拿出来，伸手放进床头的小冰箱里，咔哒一下扣上了锁。
    等我把你带回首都星。他心里想。
    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季西风靠在门边上的小镜子旁整理好衣领，在门锁处轻轻一拂。
    生物电感应的门悄声打开，他从衣帽架上捞起帽子来放在手里，等着出门再戴上。
    海葵早就已经等在了主控室里，见他走进来，跑到他身边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说：队长，军部来电。
    说。
    帝国通道打开一事已成定局，通道一旦打开无法逆转，除非重新构建通道结构。
    还有吗？
    海葵连连翻了两页，点头道：还有还有。联盟政府致电，经军部和政府的共同调查，怀疑政府高层有内奸。念着念着，海葵声音突然低下来，皱着眉头吐槽一句，这还用得着调查？傻子都知道了，政府这班人办事真是太慢了。
    还有。军部致电，行星级对星球武器威力过大，请前线部队谨慎使用。这是句废话。
    还有。模拟精神频率研究所致电。海葵念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看了一眼季西风的脸色接着说下去，黑市拍卖所死亡人员名单已确定，其中包括杂合体商品和一名犯罪组织成员的原始身份。
    队长，这是好东西啊。海葵兴奋地说着，随手在个人电脑上标注了一个重要标志，确定组织成员原始身份，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摸到幕后主使了呀。
    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季西风制止了海葵继续说下去，转而问起了前线战场，前线战斗部队怎么样了？
    各个小队武力平均铺开，正在平稳前进中。其中张呈隽大校带领的小队行进速度最快，现在已经呈现尖刀前进趋势。
    张大校最快吗？
    对。海葵点了点头，调出了数据对比，大翅的队伍跟大部队相差不多，张大校的队伍最为突出。
    季西风沉默一会儿，指了指张呈隽的队伍：告诉张呈隽，让他们回撤。
    为什么？
    季西风没有回答海葵的问题，反而转头问她：你觉得大翅聪明吗？
    海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聪明！
    大翅今天刚加入战局，若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行进速度慢也就罢了，大翅可以往前却没有往前，这说明什么？
    他觉得太靠前了不好？那他为什么不报告给指挥室呢？
    季西风笑了笑，看了一眼海葵：你知道吗？你在用舰队炮的时候从来不瞄准，因为你天生就有用重武器的天赋。大翅也是，他天生就有对军的天赋，有时候他采取的措施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
    叫张呈隽回来。季西风敲了一下桌子，前方危险。
    第64章 chapter 64
    张呈隽带领的这支舰队是直隶属于他自己的队伍，配备的装备是全c系星域最好的, 手下的士兵也是他一手□□出来的。更别提被他放到指挥舰里的这些了, 可以说个个都是心腹。
    就在他刚扫掉一个军事基地正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坐在通讯频道前的副手突然站起来报告：张大校, 临时指挥所消息。
    是关卡空间站来的吗？接通。张呈隽是跟季西风一起出发的，一个负责扫荡军事基地，一个负责在宜居住星搜索幸存者。
    虽然跟系外生物打起来十分痛快, 但他也有些挂念自己身后的星域。
    是一条短讯。上面写着前方危险，即刻返航。
    张呈隽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一条消息，这一路打过来，说句实在话，他是真没看出来哪里有危险了。
    张大校, 要不要回报临时指挥所？副手称在通讯频道上问他。
    张呈隽看了一眼那条简短得只有八个字的短讯，果断地摇了摇头：不用。看一下星际地图，我们离d06还有多远？
    副手虽然心里不赞同他的做法，但还是听从命令调出一份星际地图来。d06星球已经被张呈隽标定成了一个明亮的光点, 而代表他们舰队的小小的三角形正在一个角向着那个光点快速靠近着。同样被标定的还有设置在关卡空间站的临时指挥所，他们的舰队正离指挥所越来越远。
    还有二十三光年，预计行程五天。副手计算过后给了他这么一个结果。
    我们是最靠近d06星的舰队了吧？
    是的。
    鲸落队员的队伍也没有比我们靠前的吗？张呈隽有些兴奋地问道。
    没有了, 副手看了一眼地图摇头说，我们是最靠近d06星的舰队。除了我们之外其他舰队的行进速度都比较慢，而且我们本来就选择了一个较近的路线, 其他舰队就算想追我们，也要追赶一段时间了。
    张呈隽听着副手的报告, 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兴奋地站了起来，指着主指挥舰前方的太空说道：传令下去，前进四，全舰队进入全速前进模式。所有外部防御全功率开启，路过军事基地的时候不许停留。
    听到他的命令，副手愣了一下，显然不太理解他的命令，但他没有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口，而是举起手来敬了个礼：是！随机转身把主指挥舰的频道接入全舰队频道中，还顺手加了个密，防止外人偷听：全舰前进四，外部防御全功率开启，准备进入全速前进模式。
    张呈隽快步走到主指挥舰的窗户前，看着前方的星海，双手重重地握了一下拳。
    终于到了我立功的时候了！张呈隽心想，季西风，你再等等，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军人的！
    而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理论速度是现阶段联盟飞船能达到的最高速度，但是理论速度用于实践的时候总是达不到应有的速度，前进四是无限接近理论速度但是却不能达到理论速度的高速驾驶阶段。
    在这个阶段，飞船已经处于非常快的状态，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完全不能跟加速度所带来的力量抗衡，只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哨兵和向导可以构建精神网保护自己。
    张呈隽站在飞船中，密密麻麻的精神网络从他身体的四周密布而起，直到把他包裹成一个厚厚的茧。
    这个茧在阴暗的宇宙中发着光，精神触手从茧上感知着外面的世界，并且如实地把这个世界的信息反馈给呆在茧里的张呈隽。
    星星很漂亮，太空很安静。张呈隽握着手里的精神网，轻声说，西风，希望你来时也能看到。
    队长！海葵的声音穿透了整个走廊，她的脚步从走廊那头啪啪啪走到走廊这头，张大校带领的舰队突然加速，通讯联络不上，路过军事基地不停，我怀疑他们已经进入了全速前进模式。
    海葵递过来的个人电脑上，代表舰队的绿色小点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着d06前进。
    张大校这是要做什么？海葵不解地问道。
    海葵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季西风可是知道得很：他要去打d06星了。
    可是您刚刚下了命令，要求返航的啊？
    你听说过一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季西风一边面如坚冰地看着个人电脑上那个不断前进的小点，一边跟海葵解释，张呈隽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会这一招了。
    他之前能走那么顺利是敌人的诱敌深入之计，我要他回来是怕他被敌人一激就中计。季西风一边快步往指挥室走，一边继续对跟在他身边的海葵说，张呈隽的才华不低，但是一直被埋没。就是因为容易冲动，总是犯错误，被c系星域提拔了又贬，贬了又提，所以才一直在低级士官的位置上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