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关于他们的春天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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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玲手肘撑在栏杆上,栏杆外装着半开的大窗户,外面的风吹过来,把陈玉兰的头发吹乱了,像盘根错节的藤蔓。
    “我错了。”
    美玲脸对着窗外,眼睛酸胀,没一会哽咽了:“我没想到是我自己把元康弄死了,我好后悔啊,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
    她定定看窗,楼层很高,云淡风轻,好像和天很近。下面的车和人像芝麻一样,美玲静了好一会,陈玉兰心里越来越紧张,问她:“你在想什么?”
    美玲没回答,陈玉兰觉得她精神不好,好像不是正常人一样。正常人不会找死,但美玲现在分明是想跳楼寻死。
    陈玉兰后背一阵发冷,头皮也发麻了。她不想死,更不想和美玲一块死。
    “你冷静。”
    美玲笑了下:“我很冷静啊。”
    她手到窗外去,好像抓住了风。另外的手死死绕着陈玉兰的头发,也到了窗外。陈玉兰眼睛对着窗户,看到了里面自己的脸。她的腰半躺在栏杆上,脚后跟悬空,整个人挂了起来。
    她想落地,但头皮痛得不得了,想头皮舒服,脚得踮起来。
    她紧闭着眼,安抚一般地说:“美玲你把我放开好不好?你不是想看元康?我带你进去。”
    美玲摇摇头没说话,她想看元康,但不想看到他活死人一样躺着不动。
    陈玉兰说:“元康做了手术,他肯定要康复的,你不要悲观,他不会死的。”
    美玲手动了动,不等陈玉兰反应,忽然重新紧了起来。
    她说:“他不会死,但怎么也变不回去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陈玉兰心一下子掉下去,美玲把她抓得更紧,她觉得自己的头发像是要连根拔起一样,头皮也快要裂开。
    巨大的痛觉覆盖下来,陈玉兰一下子掉了眼泪。
    这时忽然闻到很浓的蛋炒饭味,很快头皮软了下来,头发也松了。
    陈玉兰睁眼看,李英俊快速跑过来,手上拿着一次性木筷,新买的蛋炒饭用力扔到了美玲后脑上,美玲摸了下自己后面的头发,很烫手。
    反应过来时,李英俊已经把陈玉兰带走了。
    他什么也没说,打开病房门,把陈玉兰扔进去,然后猛地关上门。陈玉兰心一紧,感觉头顶的房梁和四处的墙壁都震了三震。她想把门打开,外面李英俊黑下脸,很低地命令:“别动!”
    陈玉兰一下子把手收回,心里直打鼓。
    她知道李英俊发火了。
    隔着病房门,陈玉兰不知道外面怎么了。静静等了一会,她把门悄无声息地开出一道缝,看到美玲半趴在栏杆上,手反在背后,李英俊很容易把她扣住,另外的手拿着手机。
    陈玉兰想他是不是要给郑卫明打电话,提了提气重新把门关好。
    她过去看了看元康,仪器动着,但他没动。陈玉兰也没动,好像出了神。忽然,后面李英俊把她环住,什么也没说,陈玉兰感受到他热热的鼻息。
    “你给郑卫明打电话了?他把美玲接回去了吗?”
    李英俊摇头,说:“没有。”
    陈玉兰斜眼看了看他:“?”
    他说:“我报警了。”
    陈玉兰:“?!”
    李英俊把陈玉兰板正,神色很严肃,一字一句地交代:“我找护工到这守着,你给我回去。”
    陈玉兰张了张嘴,李英俊率先说:“没什么好商量的。”
    他直接走到铁柜旁,把里面陈玉兰的东西取出来装包,说:“你自己过来看看,把要带回去的全带回去。”
    他快速地翻箱倒柜,找到离婚证,里面贴着陈玉兰的白底一寸照,她脸上没什么神色,整个人淡淡的。
    看了一会,他喊陈玉兰过来,然后说:“重要的东西放随身的包里,别弄丢了。”
    陈玉兰没反应。
    李英俊回身看了看,她站在元康旁边,眼睛紧盯着元康的嘴,忽然惊喊:“说话了?是不是说话了?”
    李英俊忙过去看,元康的嘴动了动,听不太清楚。
    陈玉兰问:“是不是要喝水?”
    她自作主张地把水倒进杯子里,元康吃力地摇了下头。
    “到底说什么?”
    她把自己靠过去,元康重复说了一遍。
    李英俊也把自己矮下,听到元康说了一句话五个字:“想你,很想你。”
    好像他忽然回来的时候一样。
    陈玉兰喉咙发紧,没一会眼睛模糊了,但元康笑了。
    李英俊看了看他们,什么也没说,心里变了滋味。
    ☆、第68章
    局里下午要开会,上午李英俊在办公室里准备。小叶有事过来找他,坐下说了几句话。李英俊忙得没工夫看她,她静了静,啧啧地说:“李主任你要是忙不过来,找我啊!我给你分担分担!”
    李英俊笑了笑,顺着说:“你给我分担什么,你是孕妇,好好坐着吧。你办公室里有两个人手吧?借我一个用用。”
    小叶明白了,笑得意味深长:“好啊!我办公室小陈和小马,看你喜欢哪个呗!”然后想了想,故意说:“我给你推荐吧?小马很精业务,但没有小陈心细,我觉得把小陈借给你用一下很好,你觉得呢?”
    李英俊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说:“挺好的。”
    小叶乐得不行,笑嘻嘻地回办公室喊人。哪想到了半路接到陈玉兰电话,说了没几句很快挂断,拿着手机回去找李英俊,直接靠门旁敲了敲说:“怎么办啊李主任,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李英俊看她,她说:“小陈请假了,有事去医院。”
    小叶回想了一下,不由说:“她请假好像越来越频繁了,请的全是半天假,她是合同工,我也不好说她。”
    财务科没什么大事,陈玉兰全天留着也很空,但哪个单位不是一样?要是觉得自己空了直接请假走人,单位里要空出大半人来。
    平日小叶很亲切,和上级下属和和气气的,怀孕了更加没脾气,心里有不满也不说出来,盯着李英俊看。
    李英俊明白她意思,手里准备着会议材料,嘴上说:“我一会给她打电话。”
    等他想起要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陈玉兰很快接通,李英俊看不到她,但感觉得出来,她安静小心地拿着手机走出元康的病房,到外面随便找了什么地方和他讲电话。
    李英俊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陈玉兰喂了一声,他反应过来,直接说:“我下班了到医院去接你。”
    然后挂了电话,陈玉兰张了张嘴,来不及说什么。
    晚上她和李英俊回公寓,吃晚饭的时候说到元康的事。李英俊的意思很明白,他特意找了护工守在医院,想把陈玉兰换下。
    陈玉兰想了想说:“元康很快要做声带恢复手术,等手术结束了我回来住。”
    手术非常成功,元康精神起来,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好。当天晚上陈玉兰和李英俊回去,卧室里没开灯,特别暗。电视的冷光亮着,映在李英俊脸上,像风起云涌一般变化莫测。
    陈玉兰洗了澡换了睡裙,掀开棉被靠坐到床上。旁边李英俊按遥控换台,陈玉兰瞄了一眼,电视停在新闻频道。
    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报国内外时政新闻,陈玉兰左耳进右耳出,李英俊安安静静地盯着电视,好像很入神。
    忽然,他把遥控器放自己的床头柜上,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不好看。”
    陈玉兰去看他,他转了半身靠过来,手擒住她后脑,没什么光,但他看得仔仔细细,目光定在她嘴巴上,亲上去说:“没你好看。”
    李英俊把陈玉兰堵到床头墙壁,他现在的位置很不舒服,但他亲了很久。陈玉兰累了困了,他知道。当时他想的是亲一会睡觉,但慢慢地把控不了自己,呼吸重了喘了,起反应了。
    他把脸贴在陈玉兰的胸上,女人很软,男人很硬。他停了下来,张嘴不知不觉哑了:“我们多久没做了?”
    元康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陈玉兰在旁看护了一个月。
    李英俊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扛过来的。他扶着陈玉兰的背慢慢地把她放平,然后重重地叠上去,看着她眼睛说:“现在你好把元康的事放下了,回去好好上班,别整天想着请假。”
    他亲了下她的鼻子,笑说:“你太威风了,小叶人好,面上什么也不说,但心里肯定有想法。你是我的人,不要给我丢脸啊。”
    陈玉兰说:“我请假是去医院。”
    “我知道。”
    李英俊快速地说:“但现在起你不用去医院了。”
    陈玉兰说:“元康有很多手术要做,他在这没亲人,我得陪他走过这段。”
    李英俊说:“他命硬,你别小看他了。”
    他掀起陈玉兰的睡裙,真丝没什么张力,李英俊头卡在里面,嘴里不断吞吐着。陈玉兰拱了拱背,心思没断,说的话断了:“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李英俊停了停,问:“好事坏事?”
    陈玉兰说:“把元康扔医院不管我觉得过意不去,我想过了,我觉得我得守在医院。他恢复得很快很好,两个月吧?我守两个月等他出院。”
    李英俊什么也没说,心里不高兴起来。
    坏事,大坏事。
    陈玉兰说:“前段时间我一边跑局里一边跑医院,觉得顾两头没什么的。但现在我知道了,我顾不了,我很累。”
    李英俊心一沉,头出来,眼睛直盯着她问:“然后?”
    她说:“你给我两个月吧,两个月里我全心看护元康,我不想太亏欠了。局里的事我管不了了,我要辞职。”
    李英俊定定看她,好一会没说话。他手臂曲着撑在旁边,没动。
    陈玉兰没来由觉得紧张,心砰砰跳。
    不知过去多久,李英俊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拿着陈玉兰的下巴没什么力气地晃了晃,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和我提各种要求,我包容你,宽许你,你数过没?多少次了?”
    陈玉兰深深地吸气,说:“对不起。”
    李英俊嗯了一声:“你是对不起我,我对你怎么样,你反过来对我怎么样?我心胸不宽,你和元康的事我难受好久了,你是不是看不出来?”
    他铁青着脸,说话越来越硬:“我当你什么也没说,你也别和我重提。”
    他转身躺回去,棉被夹在腋下,背着她说:“睡觉。”
    过去好几天,陈玉兰什么也没提。
    李英俊当这事已经过去了,局里事多,他也没空想东想西。忙得差不多了想喊陈玉兰过来,打她座机电话,半天没人接,于是打到小叶座机上,小叶说陈玉兰请假了,请了下午半天,小叶不想批,但陈玉兰说她想辞职。
    于是小叶说:“李主任,我看她好像是认真的,怎么忽然想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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