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门没关，一阵风佛来，吹得人脚底都生出了一股凉意。
    宫玉打了一个寒颤，唏嘘地看看外面，又看看被灵堂遮着的棺材。
    她的心忽然有些凄楚酸涩，但到底是何原因，却又不太说得清楚。
    对着棺材双手合十地拜了拜，她又烧纸钱。
    恍惚觉得一个人从里头走出来，她抬头一看，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绣着金边的华服，气质儒雅，模样俊俏，五官轮廓刀削般深邃精致。
    面对她的观瞻，男子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温暖祥和，几乎能把这周围的寒气都清扫出去。
    男子对她的态度友善，因此，她虽然纳闷他怎么躲在里面，却是不害怕。
    彼此对视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男子终于开口：“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声音像是在眼前传来，又像是来自天边。
    宫玉愕然张了张嘴，不过大脑地脱口唤出一个名：“夏文轩？”
    夏文轩又是一笑。
    美男的笑容相当有感染力，有那么一瞬间，宫玉都看呆了。
    “阿玉。”他醇厚如美酒般的嗓音轻喃，话语中嵌着浓厚的亲昵和……爱恋。
    宫玉心神一震，唏嘘地往后坐。
    她这时想起了王彩莲刚刚说的话：夏文轩爱了她一辈子，这难道是真实的吗？
    夏文轩道：“我复苏了上一世的记忆，原来我们成过亲，做过夫妻。”
    即便有名无实，那也是夫妻。就像他和王彩莲一样，他从不认为王彩莲不是他的媳妇。
    当然，他和王彩莲生了一个孩子，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只是他这后来都没兴趣再碰王彩莲，而那个孩子的来由也是让人一言难尽。
    宫玉：“……”
    别说上一世的记忆了，她连这一世的记忆都不全。
    夏文轩看宫玉愕然地望着自己，叹息一气，道：“阿玉，你当年建议我娶王彩莲，难道是因为王彩莲上一世救过我的命，所以你希望我报恩吗？”
    “我，我不知道。”宫玉听得云里雾里的。
    “哎！”夏文轩又是叹息，“我倒是报恩了，就是害了彩莲一辈子。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呢？即便是受其他魂魄的影响，我也只会对你有感觉。”
    宫玉不自在地捏着手里的纸钱，不知道怎么接话。
    以灵体来给她表白，这好像很……很渗人啊！
    夏文轩含情脉脉地盯着她，“阿玉，你想要我离开，还是完整一点？”
    宫玉：“……”
    人都死了，离开是指去地府转世投胎吗？完整一点又怎么说呢？
    还没想清楚，又听夏文轩道：“离开的话，若是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那过不久魂魄就会散了。”
    他们和别人不一样，一魂一魄是支撑不了他的灵体在这世间呆太久的。
    宫玉不懂转世投胎的事，迷茫地看着他不说话。
    夏文轩难以抉择，苦涩道：“我的魂魄一旦散开，元神和其他魂魄也会受影响，届时恐怕全部都会变得支零破碎的。”
    灵体难受，这周围的气氛都压抑了起来。
    宫玉有点呼吸不畅，试着安慰道：“既然会散，那就别离开呗！”
    出于人道主义，即便她不懂夏文轩纠结的事，她也尽量地安慰。
    没想到夏文轩一听，立马就高兴了起来，“阿玉，你也希望我们合在一起吗？”
    宫玉：“……”
    合不合，怎么合，她哪知道啊？
    她的其他魂魄还在沉睡，以前的记忆有时冒出一点，有时又找不着踪影，她得怎么答话？
    然而，夏文轩还没征求到她的意见，门外就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夏文轩朝外一看，灵体瞬间化作一缕白烟出去。
    宫玉有些奇怪，他不是从里面出来的吗？怎么不回到里面去，而要往外跑？
    那一缕白烟的速度太快，她回头看时，没有见到白烟，只见得王彩莲抱着一沓纸回来。
    到了灵堂前，王彩莲又跪到蒲团上。
    宫玉看了看她，问道：“王彩莲，你刚刚有看到什么人出去吗？”
    王彩莲不以为然道：“三更半夜的，所有人都睡了，哪有什么人？”
    宫玉：“……”
    没看到？
    她换一种问法：“那你有没有看到一缕白烟出去？”
    王彩莲白她一眼，“没有，你眼花了吧？”
    宫玉愕然看向灵堂，她刚刚没有做梦，确实是见到夏文轩了。
    王彩莲把手中抱来的画纸铺在地上，拿起一张抖开，凝视两眼，随即嫌弃地扔到宫玉的身上，道：“你把这画烧给他，他不是喜欢吗？就让他带着走吧！”
    宫玉怔然拿过来展开看，画卷上画着一个女子，大眼睛，瓜子脸，头发高高地扎成一个马尾，简单利落还清尘绝俗。
    宫玉觉得有些眼熟。
    王彩莲见她发呆，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烧啊！”
    又一张画卷递过来。
    宫玉只好把手里的画卷放到铁锅里去。
    有火种在底下，火苗窜上来，猛的就让画卷燃烧起来。
    宫玉看另一张画卷，上面的女子其面容、神态、衣着和之前那一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谁？”她忍不住问。
    王彩莲冷瞥她一眼，“你没照镜子吗？这些都是你啊！”
    “我？”宫玉惊呆了，夏文轩画她的画像？
    拿其他的画纸再看，画的几乎都是同一个女子。
    宫玉仔细辨认，那画像确实与她极为相像，难怪她会觉得熟悉。
    王彩莲帮着烧，一点都不可惜。
    宫玉不动了，烧她的画像，心里莫名地觉得别扭。
    “他干嘛要画我的画像？”她纳闷道。
    王彩莲的手一捏，画纸瞬间皱褶成一团。
    她颇为恼火地冲着宫玉道：“他念了你一辈子，真是可惜，到死你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把那一团纸扔进火里，怕烧不起来，她还用铁锹翻动几下。
    “他……”宫玉想了想夏文轩刚才给她说的话，反驳的话便咽了下去。
    王彩莲又烧，所有的画纸，她一张不留，全部都烧给夏文轩，即便是没有画完的半成品，她也一并烧了。
    宫玉看着她烧，间或瞄一瞄外面，都好久了，夏文轩还没回来，是因为有王彩莲的缘故吗？
    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她不禁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