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男人会这样教小孩，黎清晗心中有无数情绪翻涌，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只能以霍嘉谨姨姨的身份守护在他的身边。
    来自身边那灼人的目光没让霍彦博分半点心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心里的小脸，怕他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叫妈妈。”
    靠在他手心里的小孩儿懵懵懂懂地回看他，对视中小人圆溜溜的大眼睛慢慢眯成小月牙，弯起小嘴露出白白的米牙，他忽然学着男人的动作，伸出小手捧上男人的脸，白皙的手指和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
    好不配合的小孩让男人隐约有些发怒的征兆，黎清晗赶紧把孩子抱紧怀中，狠狠地瞪了霍彦博一眼，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话语中竟然带着些许的埋怨：“嘉嘉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较真做什么？”
    霍彦博无奈摇头，这女人还真是对孩子极为溺爱，他这样教嘉嘉，不过是想让他叫妈妈。
    “我去工作。”见两个人亲昵的模样，霍彦博不忍打扰，转头便走进了书房。
    搂着霍嘉谨的女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捏着小孩软嫩的脸蛋轻晃，皱着脸做怪相逗他：“咱们嘉嘉有个傻爸爸。”
    小孩含糊不清地鹦鹉学舌：“傻、爸爸。”
    女人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捏着霍嘉谨的手僵在空中，而和他同款的眼睛也越发睁大，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嘉嘉，你刚刚说什么？”
    霍嘉谨转过身去玩弄画板，软软的小奶音奶声奶气又喊了一遍：“傻爸爸。”
    说不出来这一瞬间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黎清晗只觉得整颗心脏都被泡进了蜜罐似的，又好像有暖炉在心房上烘焙。
    回国以来遭受的种种磨难，好像都成了过往云烟，万种思绪里只留值得二字与她脑海挥之不散。
    初到新家，过了画板给与的惊喜后，霍嘉谨紧紧抱着黎清晗的大腿不放，她走到哪儿小人儿就跟到哪儿，他就像是化身成了黎清晗的小尾巴，绝不离开她一丝一毫。
    被小人这样缠着，黎清晗连收拾东西都变得困难起来，她把孩子抱到床边坐好，蹲在他面前把玩具放进小手里，同他商量道：“嘉嘉在这里坐着里玩玩具好不好？我哪儿都不去，就在房间里，只要你一抬头就能看见。”
    他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安，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突然把手里玩具砸出去。
    塑料小飞机砸到门框上碎得四分五裂，飞溅的小碎片刺到黎清晗的眼眶，她立刻捂住眼睛蹲下去。
    隔壁的霍彦博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脸铁青的推开卧室的门，正想发火就看见女人背对着他捂着脸蹲在地上，而小孩儿已经完完全全陷入发狂的模样，张牙舞爪地从床上跳下来，对着女人又是拳打又是脚踢。
    霍彦博立即快步走过去把小孩抱紧，两支手臂就像是铁索，把霍嘉谨死死地紧箍在怀里。
    四肢被控制住，小孩发泄不能，他张嘴咬到男人的身上，霍彦博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转而看向黎清晗：“发生了什么？”
    直至黎清晗感觉自己眼眶上的疼痛散去，她才红着眼睛站起来，水汪汪的眼角还挂着泪花，她连忙擦了擦说道：“怪我没注意嘉嘉的情况，突然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我还让他独自坐着玩玩具，是我不好。”
    扫了一眼半躺在地上已经拉开拉链的手提包以及不远处四分五裂的玩具，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一言不发的抱着小孩往外走，但他的脸色却让黎清晗心中止不住打鼓。
    她忙拉住男人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问道：“你要带嘉嘉去哪儿？”
    他的眉尾因为不耐烦微动，看着女人通用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语气与严肃：“他既然犯了错，作为父母，我们就要教他犯错之后的代价。”
    “霍彦博，你是不是疯了？”黎清晗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嘉嘉只是个孩子，而且他还病着，你能用教育正常小孩儿那一套来教他吗？”
    霍彦博不由得皱眉，一双深邃的眸子直至看向女人眼底：“如果我一直把他当个非正常人，那他永远都不会变成正常的孩子。”
    “可你也不能这么粗暴！”黎清晗微微有一丝动容，却还是担忧霍嘉谨，趁他一个不注意，伸手便把孩子抢了过来。
    霍嘉谨颤抖着身子，眼泪不断的从脸颊上滑落，黎清晗心疼万分，一边轻晃小孩一边安抚地在他背上轻拍。
    她轻轻靠近霍嘉谨的小耳朵，如同呢喃般的小声哄着惊慌失措的孩子：“嘉嘉不怕，我们不怕，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乖乖哦。”
    她顾不上收拾带过来的东西，抱着孩子在家里来回地走，哭了许久的小孩脸上渐渐出现疲惫之意，小小的手搂紧她，把头埋进她怀里，不一会儿进入了梦乡。
    把霍嘉谨安放到床上，黎清晗一脸铁青地去敲响书房门，不等里面有所回应她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去。
    男人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环抱双臂站到书桌前，居高临下俯视男人。
    “霍彦博，你到底对关不关心嘉嘉的病？”
    工作被打断的男人抬手捏捏自己的鼻梁，顺手把架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取下往后靠去，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落到女人身上，静候她的下文。
    “你知不知道自闭症儿童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稍不注意他们就会产生过激的应激反应，这是嘉嘉在告诉我们他现在很害怕，他在恐惧，你身为嘉嘉的父亲不理解他现在有多么的无助，反而要把他带走，要去教训他，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让嘉嘉的病变得更严重？”
    说不后怕那是假的，只是一向冷惯了的脸，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坐直身躯，甚至往前稍微倾过来，一阵胁迫感扑面而来，他冷冷地半勾嘴角，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你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