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眉眼微敛着，笑而不语。
    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暗自腹诽道：这还像个样子。
    谁没事儿会专程跑到他的办公室看他办公啊，之所以会过来，还不是为了他正在关心的事情。
    好心当做的驴肝肺可还行？
    不过最终还是如实道：“她想早点生产，问我这周可不可以。”
    “这周也太早了吧？”
    江衍扁了扁唇角：“谁说不是呢。”然后顿了顿，又接着道：“所以我跟她说再等等，但也看的出来，其实她自己是有顾虑的。”
    厉曜：“顾虑？”
    江衍眉心不经意的拧了拧，语气里捎带着些许疑惑：“不然呢？多事之秋，她又那么聪明，很容易就能想到你的处境的，担心你也是情理之中的，早生出来，也能早早的了了你一桩心事，多少能让你轻松些，然后好增加一些胜算不是吗？”
    “莫名其妙！”
    厉曜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但又……
    觉得的欣慰。
    乔念什么时候考虑过他的事情啊！
    矫情，任性，不依不饶的。
    之后每一次对他好，也都多多少少带着点自己的小算计，从来没有真正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过任何问题。
    现在……
    多少有些不适应，但，却总有些甘之如饴。
    是因为怀孕了吗？
    因为有了孩子，所以或多或少的多了些温婉动人的纤细柔软。
    但。
    又情不自禁的让人生气。
    明明现在最不应该想那么多事情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偏偏还要操心那么多的事情。
    自己呢。
    又从始至终都狠不下那个心。
    所以才会一直被纪岚吃的死死的，连同他，许多事情，也的确是有些力不从心。
    但。
    他清楚的。
    纪岚也好。
    乔傅生也好。
    他们爱怎么斗怎么逗。
    但谁都不能伤害乔念跟他的孩子，以及，现在许许多多，在他们身边的人，她真心喜欢的人。
    至于江衍。
    倒是清楚厉曜为什么如此担心，但就是……
    爱莫能助以及无能为力。
    “反正。”深舒一口气，随即，缓声道：“反正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最终还是要看你们两个的决定， 你呢，能早一点回去就早一点回去，她真没胡思乱想的，我还真怕一不小心出什么事情了。”
    厉曜：“滚！”
    乌鸦嘴！
    “能出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江衍：“……”
    略有些无语。
    但也表示理解。
    毕竟关心则乱，现在这时候，那些不好的话，他也真的是一字不听，一个不信。
    最好谁都不要说的那种。
    江衍没那么多顾虑，且从他专业医生的角度考量，许多时候，即便是他们也没办法确保一定能万无一失好吗！
    他也是实话实说。
    至于厉曜。
    爱听不停，爱信不信好了。
    然而厉曜也到底是放心不下，即便是江衍很快走了，他手里又堆积了那么多的工作，他也没什么心情。
    努力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彻底平静。
    没办法。
    最后也只能是早早离开去疗养院看她。
    过去的时候，夕阳将半边天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车子驶过蜿蜒的盘山公路，最终稳稳的停在疗养院门口。
    这里。
    其实原本是他给纪岚准备的。
    那个时候他认知中的纪岚还是一个躺在病床上，需要一直用药物才能维持生命的可怜女人。
    她的一生，原本可以无忧无虑的。
    但因为强求平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悲情.色彩。
    那个时候，厉曜真的好怕自己会落得个跟她一样的下场。
    然而现在……
    他再也不怕自己会变得跟纪岚一样的下场。
    却只是单纯的怕她。
    怕她伤害自己的妻子跟孩子。
    但他有能拿她怎么样呢？
    终究，她还是乔念的亲生母亲，他还未出世的两个孩子的外婆，他们之间，有一种天然而永恒的羁绊。
    乔念跟秦疏朗尚且不能拿她怎么样。
    他又能如何？
    至于现在。
    现在这里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如此放心的让乔念住在这里，远离人群，远离纷扰。
    他能保证他们的安全的。
    一定可以的。
    *
    去到乔念所在的房间时，她还睡着。
    金色的夕阳透过窗子映衬在她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无意间坠.落人间的天使一样。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略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她眉眼处，不经意的，总想将她眉宇间的起伏彻底抚平。
    但又不忍心弄醒她。
    所以就还是小心翼翼的，尽可能不让她有半点感觉。
    没坐一会儿，秦疏朗便从外面推门进来。
    看见他。
    稍有些吃惊，不过一瞬间又习以为常了。
    关了门，一边机那里，一边尽可能的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晚上才有空回来的吗？”
    厉曜：“……”
    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将盖在乔念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然后起身出去。
    秦疏朗略有些迟疑，不过也很快跟了出去。
    走廊尽头，两人站在露台上，厉曜紧锁着眉心，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怎么知道你跟乔家的关系的？”
    秦疏朗一直都养在秦家，秦瑜明不可能主动告诉他这些吧？
    自然，乔念也不会说。
    那么剩下的，就只可能是纪岚了。
    但。
    图什么呢？
    自两个人一出生便费尽周折的让两人分开，明明是亲生的一双儿女，却要各自顶着不同的身份生活。
    如果真的是讨厌乔傅生，倒还说的过去。
    那便是单纯的不想让他的孩子回到他身边。
    可之后……
    秦疏朗与乔颜的亲近，乔念与乔家的各种纠缠。
    所有的事情。
    又像是又人故意安排的一样。
    这么多年，他们各自都做了许多事情，都无形之间给彼此造成了各式各样的伤害。
    而乔傅生呢。
    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着那个纪岚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冒牌货，甚至因为乔念的存在，乔傅生还不止一次的为了他那个所谓的女儿而针对乔念。
    多讽刺啊！
    所以，从耿耿于怀的复仇来说，纪岚又无疑是成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吧。
    乔念这个亲生女儿过的越是痛苦，纪岚就越高兴，乔念因为乔颜受到的委屈越多，她心里的痛苦便可以消减几分。
    至于秦疏朗。
    他是幸运的，同时也极其可悲。
    幸运的是他得以在秦瑜明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可悲的是，他也曾阴差阳错的伤害过自己至亲的人。
    只是让厉曜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平白无故的牵扯其中，是自己知道，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他对纪岚，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所以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恐慌。
    而秦疏朗。
    眉眼微敛着，深长的舒缓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因为我自己蠢！”
    厉曜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
    比起乔念，秦疏朗在对人心的洞察上的确是差了很多，但若说蠢，总还是不至于的。
    然而秦疏朗对此却总是耿耿于怀。
    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怎么说呢……那个时候，乔念……她还很小，才十五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非要去乔家。”
    “那时候舅舅跟纪北他们都是反对的，是她自己偷偷跑过去的，她没有直接去乔家，而是在乔傅生当时工作的地方呆了好长时间，跟乔傅生接触过一段时间。”
    “乔傅生还挺喜欢她的。”
    “如果她不是非要去乔家，让乔颜这个乔家大小姐感到威胁了的话。”
    “乔傅生很疼乔颜，得知乔念是纪岚的‘养女’之后，稍稍有些排斥，最主要的是，乔颜在她面前总表现的……好像很怕她一样。”
    “乔傅生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委屈，所以便对乔颜百般呵护，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我跟乔家的关系。”
    厉曜眉心不经意的拧了拧，好一会儿，才蹙着眉道：“是……乔颜告诉你的？”
    “恩。”
    秦疏朗点了点头，全然不否认。
    但很快，又抬头看了一眼厉曜，满眼的疑惑：“但是我不明白，那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乔颜会知道。”
    毕竟当初纪岚公布的生产消息，也只有一个女儿而已。
    “就连乔念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我去找的她，我告诉她的。”
    那个时候秦疏朗真的什么都没搞明白。
    只是一味的不想让乔颜受欺负，就那么坚信乔颜说的，乔念只是纪岚的‘养女’，之后便不管不顾的，完全没把乔念放到眼里过。
    “一开始我也只是想着，乔念自小生活在纪家，乔傅生能给乔颜的，纪家也一样能给她，我只是想让她懂得知足，不要得寸进尺。”
    但后来……
    后来就，慢慢变了味道。
    就像是，她退了一步之后，另一方便越发的得寸进尺。
    只是那时候心里想着的都是乔颜是他的亲姐姐，他们分别那么多年，甚至以后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便总想给她更好的。
    而之后……
    乔念被纪北重新接回纪家，后又跟他去国外留学。
    一切倒也安静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