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小偷小摸的人比较多，石振回去的路上非常小心，唯恐被人盯上。
    好在他是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又普通，倒也一路安全。
    公交车在镇上停下，石振下了车，就要走路回家了。
    这一路往家里走，他注意到镇上一些低洼处也被淹了。
    不过因为年年都有，大家都习以为常，就一群穿着三角裤的小孩子在里头玩水。
    石振先去了石家一趟。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赵美云和赵秋娟都在家，正做晚饭，石大林倒是不在，他想多挣点，就去外面摆摊了。
    至于赵冬娟……石振没瞧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石振过来，是打算把这些日子赵秋娟和赵美云绣衣服挣的钱给她们。
    这钱吧，早给肯定比晚给好。
    石振这次去长溪市拿钱，是带着账本的，这会儿他把账本拿出来，就结算了赵美云和赵冬娟两个人赚的钱。
    这两人一共绣了三百十七元五毛，石振没有零散钞票，就拿出整钱让她们找。
    赵秋娟立刻道：“给我们三百就行了！”
    “亲兄弟明算账。”石振笑笑，他已经决定要吸取教训，算清楚一点了。
    赵秋娟和赵美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给石振找了钱。
    等石振走了，赵秋娟拿出一百二十给自己母亲，然后就拽着剩下的钞票，拿出存折对赵美云道：“妈，我出去存个钱。”
    自从被赵冬娟翻过一次东西，她就学乖了。
    她现在赚的钱，都锁起来，然后只要凑齐一百，就去银行存好。
    她去银行多了，银行的人都认识她了！
    赵美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赵冬娟这些日子虽然愿意绣点衣服了，但她一天下来，也绣不了两件。
    平常赵美云跟赵冬娟两个人绣的衣服加起来，也就赵秋娟的一半。
    这会儿赵秋娟给了自己母亲一百二十，剩下的实打实是她赚的。
    原先她妈给她私房钱，还说绣衣服赚的钱也给她，她挺高兴，想着可以和她妈一起买个房子。
    可实际上呢，这些日子为了家里安宁，为了哄着赵冬娟不去石婷石大林面前乱说，她妈陆陆续续给赵冬娟钱，少说也有几十。
    她想省钱买房，自己卖的饭团都舍不得吃，赵秋娟倒是有钱去买各种小吃，她现在也要亲兄弟明算账了。
    石振那么疼石婷，石婷要吃冰棍，石振都让她花钱！
    凭啥她辛苦赚的钱，要给妹妹花。
    赵秋娟存了钱，回家就开始看石婷的课本。
    她成年了再去学拼音，就觉得拼音不难了，之前跟着石婷，学了个大概。
    眼下，数学英语什么的，她不打算学了，也学不会，就打算认一认字。
    总不能以后啥也看不懂。
    赵秋娟认字用的是笨办法，那就是抄课本。
    她也没给自己定要求，有活儿的时候，她肯定是要干活的，闲下来了，就拿着小学课本抄一抄。
    能记几个是几个。
    说起来，赵秋娟有点同情石婷，石婷每天要抄的课文要做的题，可比她多多了，石婷吧，干活有点慢吞吞的，写作业也慢，再加上还要绣花赚钱，她都没空出去玩。
    偏赵冬娟还在旁边阴阳怪气，说她们瞎折腾，再学也不能考大学。
    她又不图考大学！
    石振离开石家，特地去看了自己在外面摆摊的父亲。
    他父亲按着他说的，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在电影院门口摆着摊子，见到石振明显很高兴。
    他现在上午十点出来，晚上十点回去，中间都不回家吃饭，让赵美云把饭送过来。
    毕竟摆摊子，挣的真的很多。
    他这样摆全天，每天可以从本钱里拿出四五十块钱存着。
    “爸，你也别太累了。”石振道。
    “这有什么累的？”石大林认真地看石振。
    也是……石振看着不过一个月，气色就好了很多的石大林，没再拦着。
    他多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石大林又念叨着要回去盖房子。
    石振：“……”石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上辈子，在外面赚了钱之后，也惦记着回去盖房子。
    衣锦还乡么！
    当时他们村里人，都这么干。
    可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在山里盖房子，比在外面盖房子花的还多，毕竟材料不好运进去。
    到后来还压根没人去住。
    不过石振也没有用这些去劝石大林，反而道：“爸，我们现在都是租房子住，要出房租的，等有了钱，先在这边买，这样就能省下房租了，以后再去老家盖房子。”
    “这……”
    “爸，我和妹妹，不可能再回山里去了，你难道还想把妹妹嫁在山里？”
    那肯定是不想的。
    石大林特别稀罕石振他娘，那可是个大美人，哪怕身体不好干不动活，他也一点不介意，恨不得把人捧手心里。
    对石婷这个像娘的女儿，他也疼。
    不过他不知道要怎么疼，也就只能让赵美云每天做点好吃的——他儿子不让他女儿多吃炸串，他想给女儿塞个炸串都不行，唉！
    石振跟自己父亲聊了聊，就回家去了。
    有些路段，是没有被淹的，还挺好走，但有些路段被淹了，就要淌水过去。
    石振正走着，突然看到前面走着的一个孩子突然身子一歪，往水里掉去。
    他快步上前用手一捞，把这孩子从水里拎了出来。
    这段路水有点深，过了他的膝盖，但这孩子会被淹，倒不是因为路上的水，而是她一不小心踩空，踩到路边去了。
    这路的一边，是河，那里深着！
    被石振拎起来的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是村里人，她起初有点懵，懵过就哭起来。
    石振把她抱怀里掂了掂：“没事了没事了，我送你回家吧。”
    石振也没把人送回家，到了那家门口的晒场上，放下孩子就走。
    他再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关白羽的房子，也看到石婷和石星火两个人，拿着一个网，正在捞鱼。
    这网是用竹竿撑开的，拿着网往一个方向用力一舀舀出水面，就有机会舀到鱼。
    石星火力气大，做这个做得非常顺手，石振注意到，石婷拎着的小桶里，已经有五六条小鱼了，不是两指大小的小鲫鱼，就是一指大小的白条鱼。
    他们门前这河，是有人承包了养鱼的，不过人家养的黑鱼草鱼鲢鱼什么的，不会往路上水浅的地方跑，只有白条小鲫鱼会游上来，大家抓了，那承包了河的人也不在意。
    “这网哪来的？”石振问。
    “跟建国叔借的，”石婷道，“哥，我晚饭在这边吃，我想吃鱼！”
    就这么几条小鱼，够吃？石振道：“你不回去家里人会等你，你要是喜欢这鱼，就带回去，让姐给你做一下，你跟她说，这种小鱼多放点油炸一下最好吃。”
    赵美云做饭老一套，啥也不舍得放光加水煮，真要做点好吃的，还是赵秋娟做得好。
    当然，赵秋娟的厨艺真要说起来，连他也比不上。
    好在石婷这会儿还不挑嘴，只要是荤的，她都爱吃。
    “也行！”想到家里的饭菜往往比石振这边丰盛，石婷没意见。
    至于石星火，石家人刚来这边的时候，他有那么一段时间总在石家吃饭。
    但后来石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去石家那边吃不方便，就让他还是在自己这边吃。
    石星火如今的收入，还是石振给他收着。不过他总补贴石星火也不是事儿，现在就每个月收石星火一百元，算作伙食费住宿费水电费等。
    石星火那个给自来水厂挖坑的活儿，因为如今水太多暂时停了，这几天他就闲在家里。
    石振也非常难得地……闲了。
    对此，石振有些不习惯，前两天甚至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不过今天他是有事要做的……石振把之前绣过花的人，可以来他这里领钱的消息放了出去。
    这种事情，一般只要告诉一两个人，她们到处吆喝一下，到明天，保管周围人都知道这件事。
    八卦就是这么传递的。
    石振住在关建国家，最早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关建国家附近的人。
    张秀美正在家里，伺候她家养的鸡。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照料这些鸡了，之前她天天忙着绣衣服，哪有空管这群小祖宗！
    但这几天没有衣服绣，接连下雨太潮湿，还让这些鸡很没精神，她就跟自己丈夫一起，从楼上搬下干燥的稻草给鸡换下面的垫料，免得鸡生病。
    她正换着，有人来了：“秀美，我们缝羊毛衫的钱有了，你快去拿！”
    张秀美一顿，喜出望外道：“可以拿钱了？我马上去！”
    她立刻就想出门，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脚上穿着套鞋，上面满是鸡粪，身上也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只能道：“哎，我等会儿再过去，先去换件衣服！”
    张秀美换衣服的时候，石振已经在给关建国的母亲发钱了。
    这个老太太干活不快，一天下来大概能绣个六七件，石振给她算了算，一共有一百四十几元。
    他把钱给了这个老太太，老太太特别高兴，拿出一块钱给石振，就要买冰棍。
    一根红豆一根绿豆再来两根糖水的，她一口气要了四根，然后和孙女一人两根，分着吃。
    真的太难得了，这个抠门老太太，之前从未在石振这里买过任何商品，她儿子买熟食或者给女儿买冰棍，她还总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