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122.同路不同道
既然关北斗把自己摆在了“替天行道”的位置上,要为华禹大陆选择一名雄才大略的英主,那么必然就要从现有的人选之中,进行首轮甄别考核。
无论从哪方面看,北燕王朝的天佑帝周元庆,无疑是众望所归的那一位。关北斗之所以会寄身于北燕钦天司多年,就是为了近距离考察其人其性、其心其智罢了。
然而经过多年相处,他发现周元庆虽有帝王气运加身、但多年来却不思锐意进取、只知玩弄帝王心术,竟被两位丞相的私斗党政,绊住锐意进取的脚步多年,也连累了整个北燕王朝每况愈下,吏治昏聩腐朽、军队庸弱无能,百姓民不聊生,更失了华江以南的膏腴之地;尤其在近几年间,华禹大陆群魔四起,江南有蛟龙闹海、漠北有狼族环伺、西疆有妖僧袭扰、东海有异族乱华;更有幽北大萨满李玄鱼,竟以自身性命精血为引、祈来妖星沈归转世;此子妖气愈发浓郁、近日已呈乾坤倒转、山河俱碎之相……
而北燕统一华禹的路、仍然还是遥遥无期;这个被关北斗认定可以开辟大一统时代的王朝还未兴起、便已呈大厦将倾之兆,实乃千古未见之凶!
周元庆其人雄才伟略、更有天道气运加身、然而却选择自甘堕落、最终也招至了人神共弃的结果;虽关北斗身为北燕国师、除了扼腕叹息之外,也无力改变天道运转的轨迹。时光荏苒、白云苍狗,关北斗将其半生心血、全部投注于北燕王朝的身上;至今燕帝元庆阳寿已不足十载,再无一统华禹之力,他此时不走、又更待何时?
从这个角度来看,关北斗此时才背弃救主、倒反北燕,也算的上仁至义尽了。
出于他的判断,此时的华禹大陆群雄四起、妖魔乱世,光是额头生蛟、肋下见翅的蛟龙,已然诞生了无数条,却始终未有九爪金龙降世的迹象,显然是轮到了“大洗牌”的时刻。不过似今日这般群龙无首、妖魔横行的混乱之局,在岁月长河之中、也以不同的面貌、出现过许多次。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等“蛟龙们”拼出最后的赢家、此人便自会褪蛟化龙,乘风而起、光照华禹大陆、福佑江山万民了!
根据关北斗推衍天相得出的结果来看:如果任天道自行运转的话,华禹大陆重归大一统的时机,最快也要在一个甲子之后才会降临;那么也就是说,华禹大陆的黎民百姓,起码还要忍受六十年的战火洗礼,才有可能盼到休养生息的太平盛世!
六十年的群雄割据,祖孙三代的浴血哀嚎,这个机会的代价也实在过于惨痛了!
既然百姓不能再等,那关北斗就只能人为制造出一个乱世之主,盼此人能够结束群魔乱舞的晦暗世道!而三秦之主周长风,便是当任不让的首选人物。
在玄门堪舆术的理念之中,真龙本是天界神兽,是通过支撑着天界与人界的天柱走廊——“不周山”,才会降临俗世凡间的。所以人界风水龙脉的祖穴,便起于西域的不周山、主要作用便是温养人界气运,孕育天地万物。
而华禹大陆的习武之人、也有不少妄图通过征服不周山的方式、或印证自己的修为程度、或祈求褪去肉体凡胎的桎梏、跻身天灵脉者的行列;然而时至今日,仍不见一人能够得以回还。
世人皆知,无山水之局,则不成龙脉。华禹大陆的龙脉、乃是一条中龙,而秦岭便是龙脉本体、也就是龙身;而龙血便是水源,主动脉便是分割华禹南北的淮水;而龙头部分,便是处于山水环抱之中的古都长安城了。
可惜的是,自打前朝陷入内乱之后,长安城的八水环抱之势,便被连年的战火破开格局;自龙脉灵气耗尽之日、大燕王朝也彻底宣告解体。
而燕京城的“新龙脉”有山无水,本格镇物更是一条沙漠恶龙所化;而河流既是龙脉的血液,那么燕京的“沙之海”、又如何能比得上真正的河流呢?所以北燕王朝仅立国百年,吏治风气与社会阶级、已然彻底僵化,不见一丝活力。
不过这龙脉山水、格局气运,终究只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物;而所谓的龙脉阵势——八臂哪吒城,也只是死物而已。一条龙脉究竟是否能翱翔于九天,主要取决于风水局的“主镇物”,也就是气运加身的那位真龙天子。
根据关北斗说法看来:秦龙有形而无神、燕龙有神而无形。也就是说他认为秦主周长风,空有真龙血脉、可惜却无气运加身,这辈子就没有登基坐殿的命!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关北斗来说,倒也不算棘手;毕竟他身怀堪舆术数的一条地灵脉,通晓截气易运之术,就犹如林思忧的“回春手”一样匪夷所思。他只需截取周元庆身上的气运、“嫁接”到与他同宗同祖、同血同源的周长风身上;再以周长风为载体,引燕京城下那条沙漠恶龙西渡秦地、置于“八水抱长安”的真龙枯穴之中温养锤炼;待彻底化去凶煞苦厄之气以后,至少也可迎来数百年的太平盛世。
如此看来,关北斗的全盘计划,本心足够高尚悲悯、胸怀气魄也堪称傲视古今;然而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却令正常人实在难以接受。至少西疆的大金童佛、与南泉禅宗的宗净法师听完之后,都是一脸“你到底在说啥”的尴尬神情;至于那些没有玄学理论根基的江湖武林人士,就更是听的如坠云雾深处,完全不明其所云。
这些“粗坯”互相对了对眼神、又看着悲天悯人之中、夹杂着洞明世事味道的关北斗,总觉得他随时会拿出一道符篆、或是一柄桃木剑“相赠”,然后再狠宰自己一刀……
“关道爷,尊驾仙名久闻于江湖,我川蜀青衣派上下皆万分钦佩,亦深信不疑;只是尊驾的堪舆推衍术数、实在过于玄妙虚无;而帐中诸位、包括愚妇在内、又大多都是胸无点墨的江湖草寇,实在不能理解天道之广袤、堪舆之玄妙。依愚妇之浅见、索性您就直说了罢!我等经此一败之后,又该做些什么、方不违天地之大道?”
如今开口说话之人,正是川蜀青衣派的掌门人陆蕊娘。单凭她的遣词酌句之中也能看得出来:陆掌门自称愚妇,显然是过于自谦了!。
至于她与西岳太华的须臾剑叟徐天川之间,的确颇有一段绯色往事,更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对其二人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不过两位当事人,对待这份孽缘的态度倒是相去甚远:已然死在沈归剑下的徐天川,每每提及此事,不但态度诚实洒脱、往往还会在不经意之间,显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来;而陆蕊娘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又身为青衣剑派的掌门,所以平日倒是无人敢在她面前,嚼这种烂舌头的小道消息。
青衣剑派乃是女派,上到掌门人、下至附近村县的帮工,清一色都是女眷。这样一个红粉剑派,自然也少不了要引来狂蜂浪蝶、脂粉大盗之类的下三滥;若是没有过硬身手顶门立户,青衣派的牌匾、早就湮灭在江湖之中了!
单以陆蕊娘那一手“青衣渡凌云”来说,可绝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至少凌云剑派的掌门人,已经用血的代价证明过这一点。否则以徐天川之能,为何致死也没能抱得美人归呢?还是打不过这个狠婆娘而已!
关北斗听闻江湖女侠之首——陆蕊娘开口问计,立刻手捻银髯、先吟了一声道号:
“无量天尊!既陆道友快人快语,贫道也就直言相禀了。正如山人先前之言、今日秦军先锋一朝覆没,实乃天道所致;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所以根据贫道猜想、今夜北燕军还会前来劫营……”
说到这里,关北斗紧闭双目、双手迅速掐算、口中自言自语;片刻之后,他的双目猛然睁开、扭头向帅案后的陈子陵、射出了两道骇人的光芒!
“大事不妙!据山人推测,今夜天象应呈乌云盖月之势、只怕今夜前来劫营之人,必然经过了乔装改扮、企图瞒天过海!而星河也是黯淡无光、亦是被乌云遮盖所致;这预示着秦军将士互不相熟;而提前布防的明暗哨探、也很容易会被乔装改扮过后的敌军、蒙蔽双眼……”
关北斗刚说到这里,立刻被帐外传来的一阵人吼马厮所打断;紧接着,有一位浑身浴血、断去左臂的亲卫、未经请示便闯入帐中:
“禀陈帅,兹有小股北燕军、扮做我军黑骑将士、借口刚刚突围而归、进入了中军大营之中!如今他们已然扬刀立马、正直扑您的帅帐袭来!由于帅帐腹地皆是辅兵、只有我等亲卫营弟兄、尚在帐前死命抵挡敌袭;然而黑骑甲胄固若金汤、我等短时间内无法伤及分毫!还请诸位即刻撤出帅帐向西突围,暂避敌军锋芒;此时传令兵已然悄悄摸出主营、我军黑骑转瞬即至,必可将贼子尽数当场绞杀!”
断臂亲卫的这一番话才刚说出口,凡帐中之人,皆以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死死盯着关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