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顾希南是单独发给顾希北的。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希南以为她已经选择不听不信。
    宋一飞对顾希北是真的好，至少从群里发出的信息可以看到这一点。
    放在以前，如果有一个人对顾希南这么好，顾希北跑来泼冷水，她一定会大发雷霆并且和顾希北打一架。
    群里另外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讨论，都觉得宋一飞这人还不错，可以试着处处，不合适再分。
    顾希北含糊应了两句，就不再冒泡。
    顾希南身子微微后仰，靠在电脑椅背上，右脚在地上一撑，连人带椅轻快地滑到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
    自建房的顶楼和正常套房不同，采光完全依赖外面的阳台和墙壁上小小的窗户。
    但作为练舞工作的地方，光线太过阴沉显然不行。
    所以，完美装修队在改.造时，把非承重墙里镶了个落地窗，让整个屋子变亮堂。
    此时，顾希南望着远处绵延的梯田，几分钟后，给顾希北重新发了条消息。
    “你很好，值得全世界来宠爱。”
    就算宋一飞真的是在套路她，那也是宋一飞的错，而不是顾希北不值得被爱。
    “谢谢。”
    顾希北终于回了消息，说她需要再仔细想想。
    这么长时间里，两人建立的联系不是假的，心底的悸动也不是假的，任谁都没法轻易斩断。
    顾希南退出微信，微微一笑。
    这是她的生活，到底该怎么走，决定权还是在她自己手里。
    顾希南没再多嘴，打开企鹅看数学老师发过来的视频。
    竞赛题都不简单，老李怕她看不懂，特地叫家里人帮忙录的。
    视频里，他站在一个小黑板前面，拿着粉笔仔仔细细和她掰开揉碎了讲解题思路。
    顾希南听得认真，又问了几个不懂的地方，再抬头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
    因为顶楼是练舞和练习乐器的地方，所以隔音做得很好。
    顾希南和老师说过再见，下楼才听见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响。
    心里有事的时候就闷头做菜——他们姐妹都有这个习惯。
    “南南下来了？等几分钟，马上就好了。”
    顾希北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顾希南笑着问中午吃什么，走过去拿了碗筷。
    好日子超市就在村口，今天赶集超市人多，张玲没赶回来吃饭。
    几个家常菜出锅，姐妹俩拿碗分别装了两碗送去超市，同时帮着收银打称，让张玲和张玥有时间吃饭。
    赶集日，平时不怎么逛街的老人纷纷拿了家里菜或者米出来卖，顺便再买些生活用品回去。
    顾希南正忙着给一个老爷爷称面粉，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嗨，原来这超市是你们家开的啊。”
    顾希南在面粉袋子上贴好价签，扭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盘着头发的女生，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
    “我是周妍啊，之前你们这边有个摩托车撞垃圾桶里去的那天，你带你外婆来医院做检查，当时还找我借过手机。”
    顾希南双手一拍，高兴道：“是你啊，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买东西啊？”
    卫生院在镇上，走过来要十几分钟。
    周妍举了举手里的香蕉，“我昨天上晚班，现在刚下班呢，顺路回家给我妈买点水果。”
    说话间，顾希南注意到她总往张玥那边看，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
    之前在医院，周妍帮过不少忙，顾希南就多问了句。
    周妍压低声音问：“我没认错的话，那是你小姨吧？”
    顾希南点头。
    张玥刚被救出来的时候，在卫生院住了一个多月。
    周妍是卫生院的护士，记得她很正常。
    “她……好了？”
    周妍又偷偷朝张玥那边望了望，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
    当初张玥被王大军打得一身是伤，把院里的护士都吓了一跳。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医生做过检查后，发现张玥精神状态很差，已经彻底崩溃。
    但现在，张玥站在一旁端着碗吃饭，和张玲有说有笑的，根本不像生病的人。
    “嗯，在家里调理了一段时间。”
    顾希南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好奇，就顺着答了句。
    周妍却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你们找的哪个医生？能介绍给我吗？”
    远处，张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放下碗快步跑过来。
    “怎么了？你干什么？”
    走近之后，她才发现拉着自家女儿的人是周妍。
    “是你啊，你找南南有什么事吗？”
    顾希南先朝准备跟过来的张玥摆摆手，说这边没事，就遇到个熟人。
    周妍则激动地拉住张玲，“我想知道你们是在哪里找的神医。我……我妈的情况不太好，我想见见那个医生，看有没有办法治好我妈。”
    这事不能当着张玥的面谈，所以顾希南揽了过来。
    “那药是我一个同学家里开的，这样吧，你先去我家说说情况，回头我打电话问问我同学。”
    她打了招呼带着周妍回家，就在底楼坐着。
    周妍喝了口热水，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我妈本来是好好的，但后来出了点事，从那以后精神就不行了。”
    周妈妈遇上了车祸。
    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和周爸爸都在中巴车上。
    当时是一辆大卡车失控撞了过来，中巴车直接被压塌。
    事故发生的瞬间，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了肉泥，而周爸爸凭借本能把她护在身下。
    他们上车晚，坐在最后一排。
    大卡车把前半截车厢都压垮了，后面却形成了个可以容纳几人的空间。
    最后的三个幸存者，全都是坐在这后面的。
    车祸发生后，很有可能会发生爆炸造成二次伤害。
    所以活着的人浑身发软，却还是拼命往窗户外面爬。
    周爸爸当时还活着，他取下救生锤疯狂砸窗，然后把周妈妈推出去。
    “当时车里全是血，我妈都吓傻了。她出去后又来拉我爸，这才发现我爸脑袋上全是血，脚也被卡在座位下面拔不出来。
    救护车还没赶到，当时我妈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爸在她面前……”
    说起这些，周妍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这件事之后，周妈妈的精神状态就不对了。
    一开始还没那么明显，大家都以为是她太伤心。
    当时，她还忍着痛操持了丧礼，继续打理着周爸爸留下来的五金店，供着周妍读书。
    但情况一年比一年差。
    等家里人发现不对劲送医院的时候，医生只能表示没办法。
    这么多年过去，周妍原本也放弃了，只想着妈妈活着就好。
    直到看见张玥。
    “你小姨的情况比我妈妈还差，但也好了，所以我想，是不是我妈妈也能被治好。”
    周妍满怀期翼地看着顾希南，和顾希南曾经看向那个告知她顾希北自杀身亡的叔叔的时候，如出一辙。
    【温馨提示，经检测，周妍母亲的病洪景善爷爷可以治哟。】
    洪景善爷爷？
    顾希南按下心底疑惑，先找周妍要了医院开的检查报告，交换过联系方式后，说有结果一定打电话给她。
    送走周妍，顾希南正打算找盛小雪问洪景善老爷子的联系方式，就瞥见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备注：【我是洪景善，听说草药烟花的药谱在你这里所以来问问。】
    “？？？”
    “系统？”
    【对方的确是洪景善爷爷本人，恭喜姐姐啦，这样我们就可以帮助周妍姐姐了。】
    周妍帮助过顾希南，系统对她的好感评级相对较高。
    “谁告诉老爷子说药谱在我这儿？”
    【当然是无隐叔叔啦。】
    “？？？”
    叔叔？
    顾希南险些被这称呼吓得喷水。
    “无隐和我差不多吧，你怎么叫人家叔叔？”
    【他很老了呀，姐姐不知道吗？】
    老？
    顾希南想了想无隐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对系统的判断标准打了个问号。
    正事要紧，她没和系统继续唠嗑，手指按下同意键。
    【洪景善】：“你好，请原谅我的唐突。我听说药草烟花的图案是你提供的是吗？”
    药草烟花上的图，的确是无隐给她背的某本书里的。
    看样子，他是被老爷子缠得受不住，所以把事推她头上了。
    “是。”
    【洪景善】：“那真是太好了！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种我们还不知道用途的草药吗？你那本药谱是哪里来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洪景善】：“你不用担心，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会拿走，我只想看看里面的内容，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不知道方不方便？”
    根据当初盛小雪的说法，老爷子年纪应该很大了，看手机上的字估计都难。
    但现在，他正飞快地给顾希南发消息，一条接着一条，顾希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百科上显示，老爷子一身专攻疑难杂症，于绝望中救人无数。
    很多被判死.刑的患者，都在他这里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他，是重症患者最后一道卡。
    只要他没放弃，那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们就有活下来的可能。
    他，是这些人心中的希望之光。
    顾希南默默关掉百科，给无隐发去消息。
    “书是你的，老爷子想看，可以给吗？”
    “你想给？”
    对面回得这么快，是顾希南都没想到的。
    她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病人绝地重生的笑容，定下心回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