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奚景缓缓抬起手,拔下发间的银簪,攥在手心里。
他的手指仍在微微发着抖,簪子上的赤红鲜血仿佛烧灼着他破碎的心脏,头脑中有什么疯狂的念头一闪而过。
你七叔,作为别人的枪,倒是挺成功的。
身侧传来温和的说话声,奚景侧过头去,无神的双眼却始终不敢看向那人的面容。
马车外的声音愈发的小了,直至消失。
我把所有的暗卫都撤回来了,希望你七叔玩的高兴。司卓收回了看向远处的目光。
自己住了三年的府邸,已经被七王爷奚邬的兵马团团围住,付之一炬。
先生我们奚景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
去王宫。见见毁掉了我漂亮宅邸的罪魁祸首。司卓微笑道,语气中充斥着愉悦,顺便,向他要些利息好了。比如,他的命。
..
富丽堂皇的内殿中,朝臣们面面相觑。金銮宝座上空无一人,可他们,明明是收到了王的诏令,才聚集到宫中的
王也是糊涂了。敢公开如此评论王的,也只有当朝宰相,欧阳勋了。
虽不再年轻,他的举手投足间仍是彬彬有礼。
欧阳小儿,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站在大殿另一侧的男人,与其在此胡言乱语,莫不如好好管教令子。听说,令子与那些江湖莽夫,颇为熟识。
犬子气盛,在下自会管教。就不劳将军费神了。欧阳勋笑道,将军手握重兵,还是多费些心神,不要功高震主为好。
你!
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
朝臣们的目光汇聚在大殿入口。
来人身穿玄色蟒袍,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不合时宜的灿烂笑容。
欧阳勋的眼神微眯。
这位是六皇子奚丰。
本是王最为宠爱的皇子,却在三年前莫名其妙的触怒了王,作为质子被驱逐。
这人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也许是朝臣们面上的惊异太过统一,他嬉笑了一声,言语间十分轻松,是我招各位大人进宫的。
他的这句话仿佛在深潭中投入了一枚石子,惊起了层层水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用着轻松的语气,说了一句话,别这么看我啊,我可不是来谋朝篡位的,嗯,正相反,我是来救驾的。
话音刚落,大殿内一时死寂。
你这又是演得哪出。
啊,面瘫弟弟。一边笑眯眯的应付着朝臣们,一边回答着脑海中出现的声音,轩辕玲游刃有余,我在挖坑啊~
打算埋了自己吗,你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去吧。我不会给你烧纸钱的。脑海中的声音十分冷冽,别想给我转移话题!说好的把人给我带回来呢!
轩辕玲开始向朝臣胡说咳咳,解说,自己是如何发现王被软禁的,罪魁祸首是多么心机深沉巴拉巴拉巴拉
什么!竟然把主角他爸给软禁了!轩辕殊一掌拍上了桌子,加大了音量,我就知道,他没好好治疗自己的中二癌!
嘛,你之前不是感知到主角出了点问题,女主还死了好几个吗~轩辕玲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种欠揍的感觉,恭喜你~感觉对了哦,他华丽丽的改造了主角呢~可怜的主角大人,我都为他哭了呢~
我充分感觉到了,你的幸灾乐祸。
唉,你敬爱的兄长我,独自面对一个心机深沉,手段滔天,恶意满满的晚期中二癌,好害怕啊~轩辕玲笑眯了眼,语气好似调笑,所以如果要是不小心弄死了主角,你也能理解的吧。
并不能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弄、死、主、角?!呵呵,是我听错了吧!告诉我是我听错了啊魂淡!!!
是这样的啊,我这具壳子这么弱,又没有武功,好不容易才逃脱了质子的生活啊,各种方面的人手都不够呢~轩辕玲回答着朝臣们的质疑,也不耽误他继续刺激轩辕殊,而那位司卓,对他死心塌地的暗卫超可怕的说,打不过啊~我只好求笼罩了呀,最光芒四射的,除了主角,就是主角他爹嘛~
还忽悠!求笼罩和弄死主角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轩辕玲眨了眨眼睛,笑容更为灿烂,哎呀,真是个蠢弟弟,我为你感到羞耻哦。
能杀掉他的,只有借助王的军力。
要在已经被他的势力渗透的彻底的王宫中救出被软禁的王,需要他撤掉那些暗卫。
所以,我设好了一个靶子,架好了一把机枪。
这个事实,的确很难让人接受。轩辕玲不再回答脑海中的话,而是完全回到了六皇子的角色中。他微微垂下眼眸,皱起了眉,不仅是王,储君也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他朝欧阳勋迈出一步,目光灼灼,我已经派人前去救驾,各位大人是这个国家的支柱,恳请各位稍候片刻,当各位见到父王后,便会明白,我先前所言,句句为真。
很快就会结束了。
司卓。
输了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回去听说教吧。
啊,很有可能,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何事为真。随着清润温和的语气,黑发青年缓步走入大殿。
轩辕玲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只是说出口的话,完全和友好搭不上边,七叔失手了,真可惜。要我说...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呢~司卓,你说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下章~继续反转~boss大人作为唯一三观正的好青年,真是辛苦你了~~嗯哼~
☆、第一次任务回忆(16)
六皇子何出此言。黑发青年淡笑着,似乎没有听到轩辕玲语气中的讽刺。
朝臣们基本都已经石化了,脑海里差不多都是#贵圈真乱#的弹幕。
还能正常思考的,除了明显不想参与任何对话的萧老将军,也就剩下始终彬彬有礼的欧阳美大叔了。
这位,欧阳勋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容未变,可就是司卓大人?
欧阳相抬爱了。青年轻笑一声,说话的声音平静柔和,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并无官职。
顿了顿,他接着道,今日来此,是奉王之命。王龙体抱恙,自知当以国事为重,决定禅位于储君殿下。
此话一出,大殿中是一片死寂。
奉王之命。噗,亏你说得出口。轩辕玲的语气就像在打趣一般,先不说王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命令交给一个无人知晓的平民,就说你口中的储君殿下,可是现在都没有看到人影呢。他朝青年走了一步,莫非,是你杀了他。
青年失笑的摇摇头,六皇子,即使你除掉了我,王的诏令也不会改变的。王,已经决定禅位于奚景了。
欧阳勋的目光微寒。
这个陌生的青年,只用了一句话,就转换了立场。
轩辕玲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道,如此重要的诏令,自然是需要王亲口说出的,不是吗。而储君他在哪。
六弟。紫檀色的蟒袍,衬着那人苍白的脸色,丝毫没有震慑人心的气势。他的脸上还带着伤,甚至有未干涸的血迹,步伐虚浮,好似每走一步都费尽心力。
黑发青年走到他的身侧,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不至于倒下。
可是只有两人知道,青年触碰的,正是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疼痛让他的脸色更为苍白,却一声不吭,头上戴着怪异的银簪,那明显属于女子的银簪和他此时的装扮格格不入。
啊。主角又被虐到了,真是个小可怜~
什么!我告诉你!给我保护好主角!拼死也保护好啊!和轩辕殊抓狂的咆哮声一同响起的,是青年慢条斯理的语气。
六皇子。收手吧。青年好似在劝慰,不要再兄弟相残了。
他说我兄弟相残。面瘫弟弟,你怎么看。
呵呵,我只知道,你要是不能给我保护好主角,我会大义灭亲的。放心。
完全没办法放心呢,哈哈。
奚景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人。那人面上的笑容明明应当如往常一般的,然而,那个对着六皇子绽开的笑容很特别。
奚景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同。
但他就是能感觉到,那人,很兴奋。
在头脑中出现这个结论之时,奚景猛地低下了头。
奚景,你说。轩辕玲看向奚景,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将真相,说出来。萧老将军,欧阳相,所有的朝臣,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需要害怕什么。
奚景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青年抬起手,碰了碰他的后背,温柔的对他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他的影子。
听话的棋子。
好用是好用,但的确是无趣了些啊。
松开扶着奚景手臂的双手,青年径自撇开呆立在原地的奚景,缓步走到轩辕玲的面前,六皇子。他的语气带着劝慰,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善意,当年,王顾念血肉羁绊如今,你却是要恩将仇报。
青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六皇子拉仇恨。
大殿中一个中年臣子打破了平静,六皇子,你竟要篡位!
莫非王也是被你
储君可是你的手足兄弟,你怎能
朝臣们你一句我一句,简直就像是提前说好了一般,给六皇子定了罪。
储君。说话啊。轩辕玲直接无视了他们,把矛头对准了低着头的奚景,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奚景,六皇子让你说出事实,你便说出来。黑发青年的声音十分轻柔,嘴角的弧度未变,当年凄惨死去的,可怜的清云,他也在求你,为他报仇呢。你听见他的声音了吗。
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奚景捂住嘴,不住的干呕起来。他的脸色更为苍白,瘫软下的身体被青年轻轻扶住,也许是错觉,青年身上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是这些年来奚景始终视若珍宝的华贵熏香。
轩辕玲也不出声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等奚景开口。
这样优哉游哉,丝毫没有慌乱,甚至就像是在拖延时间。
青年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六皇子
话语被呼啦啦涌入大殿中的侍卫们打断。那些人穿着统一的藏蓝色服饰,那是几年前王赏赐给六皇子的禁军。
看着那些侍卫将大殿完全包围了起来,青年的笑容未变,六皇子,你这又是何必。
显然有坐实六皇子谋反罪名的意思。
轩辕玲笑眯了眼,对着领头的侍卫招了招手,下个瞬间,一个被搀扶着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中。
那人穿着明黄色的袍服,面色苍白,透出几分虚弱。面容已经不再年轻,但眉眼间仍能看出当年的帝王威严。
这是王!
轩辕玲缓步走到那人面前,对他行了一礼,父王。儿臣救驾来迟。
青年始终从容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六皇子。随便找来的人,也配得上王的面容吗。青年镇定道,但眼神中的慌乱被轩辕玲尽收眼底。
就像是棋逢对手,厮杀许久难分输赢,对方却忽然下了一招烂棋。
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轩辕玲察觉到那人看向王的目光中,隐隐暗含的杀意,心中有了猜测。
他侧身挡在了王的面前。
想要杀了王?然后对众人说这个王是我找来的假货?
啊,那样的话,倒是死无对证了。
不过,我怎么会,让你有机会
背后猛然传来剧痛,轩辕玲踉跄着向前迈出了一步,半跪在了地上。血肉被割开的痛楚袭来,鲜血从口中涌出。
孽子。当诛。声音响在身后,那是属于王的声音。
倒在地上,轩辕玲愣愣的抬起头,正对上青年完美的微笑。
血液从他的身上涌出,他看着青年无声的对他说。
「今天,是王的忌日。」
轩辕玲微微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那个自己救出的那个,被软禁在寝宫中的王,瞬间,醍醐灌顶。
这个王也是假的。
而真正的王,恐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杀了。
层层叠叠的陷阱。
故意为自己的权利范围设下一个所谓的限制,假装自己被逼到绝境
简直就是在玩弄人心。
司卓。可怕的家伙。
王杀了六皇子?
大殿中的侍卫们一时间都有些慌神,有的侍卫已经拔出了刀,仿佛下一秒就会一拥而上。
你们的主子是谁?是这个叛徒六皇子?还是王?青年侧过头去,虽然笑着,看向侍卫们的眼神中却满是轻蔑,退下。
侍卫头领是六皇子的心腹,见六皇子被王刺中,顿时双目赤红,朝青年吼道,是你们计划好的!六皇子明明是来救驾
他的话没能说完。
寒光闪过,尸首分离。
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中的,是穿着统一的墨色衣衫的暗卫们。仅是几息过后,侍卫们再没有一个能站立。
青年看着面色惨白的朝臣们,语气平静,面上甚至还带着笑容,六皇子奚丰,派禁军刺杀王,所幸储君舍身救驾,苦心劝说,无奈六皇子奚丰执迷不悟,储君万不得已,只得将逆贼当场斩杀。各位大人,他仿佛真的在问询一般,只是那太过完美的笑容无端的让人生寒,可有异议。
大殿中是一片死寂。
既然各位大人并无异议,那么,就开始吧。他侧过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奚景,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新王的即位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