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太太，为了孩子，你现在不能再激动了，必须平静下来。跟着我，深呼吸，手脚放松。”
    过了一会，秦半月状态好了不少，慢慢睁开眼睛，她看不清慕南瑾在哪里，嘴里一直恍惚的喊着三宝，声音不大，医护人员可能听不清晰，但是慕南瑾懂一些唇语，连蒙带猜，他很清楚的知道她在说什么。
    “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你们要是没命了，妈妈……陪你们一起死，我们一起去死。”
    慕南瑾溢出了苦涩的冷笑，小声呢喃着，“小月儿，你这是在逼我，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为什么啊。”
    “慕先生，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立马做决定。”主任催促着。
    “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慕南瑾苦笑着。
    其它医护人员都吸了吸鼻子，纷纷被这一幕弄得眼泪直掉。
    秦半月贝齿狠狠的陷入了嘴唇，血腥味和疼痛感让她迷离的眼底多了最后一丝清明，她挣扎着看进慕南瑾的眼里去，“三宝，妈妈的三宝，你们快叫爸爸，让爸爸救救你们。”
    慕南瑾狠狠的别开眼，秦半月又道：“慕南瑾，你别让我恨你，你要是不救三宝，我会死的。”
    她真的不是威胁恐吓，她说的事实。
    慕南瑾再次跌坐在了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安静的手术室响起了他诡异的笑声。
    呵呵。
    那笑声像是苍鹰最后的嘶声力竭，从凌冽的寒风中而来，又好比铁笼里丧失威压的狮吼，已散尽了全身的气力，终究寻不到一个出扣。
    秦半月不忍再看，但凡还有出路，她一定不会逼迫自己最人的人，让他做出如此残忍的抉择。
    只听到他道：“好，听你的。”
    “慕南瑾，谢谢你。”
    领头的专家主任深呼吸一口气，总算是有一个答案了，再拖延下去，就真的是一尸四命了。
    谢谢。
    慕南瑾只觉得好笑，浑身像是被点了血一样，瘫坐在地上，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术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是个男婴。”
    又过了一会，孩子的啼哭声再次响起。
    “不好，主任，最后一个宝宝在母体里憋得时间最长，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们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把最后一个宝宝给我。”
    医生把最后一个宝宝抱在了怀里，利落给她翻过身子，用力拍了几下她的后背和小屁屁，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想起了一道微弱的啼哭声，声音虽小，但是还是有力量的。
    主任额头上全是冷汗，一边的护士连忙帮她擦了擦汗。
    “慕先生，三个宝宝平安降生了，只是孩子毕竟是早产，要去保温箱里待几天，观察一下还有没有其它方面的问题。”
    ……
    不管医生和慕南瑾说什么，慕南瑾都不做回应，呆呆的坐在地上。
    “主任？”
    “把孩子抱出去吧，外面应该还有其它的人。”
    护士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半月，又看了一眼慕南瑾，抱着孩子出去了。
    “慕先生，慕太太还有一些时间，你有什么话就赶紧对她说吧。”留下一句话后，所有人都自觉离开了手术室。
    这话一出，慕南瑾触电般站了起来，三步做两步奔到了秦半月的床前，紧紧握住了秦半月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
    滴滴烫到了秦半月的心里。
    秦半月幽幽转醒，目光痴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心疼的厉害，前世今生的画面似乎重叠到了一起，她依旧是那个狠心的女人，舍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去。
    她想好好摸摸他，好好抱抱他，可是就是提不上力气来。
    以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可怎么过。
    慕南瑾，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真的做不到用三个孩子的姓名来换取她一个人的苟且偷生。
    慕南瑾一字一顿的道：“小月儿，你好狠。”
    秦半月只觉得喉咙处被卡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动着嘴皮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慕南瑾完全听得懂，把人抱了起来，紧紧的抱紧了怀中，两双手，皆是默契的十指紧扣。
    “南瑾，我有没有说过，这是我最动心的牵手方式。”
    每次他这样牵着他，她总觉得他们亲密无间，这世间再无一人能插进去。
    真的很想，很想，这样牵着他的手一直都下去，和他一起经历三宝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甚至看着他们走入婚姻。
    妻贤子孝，儿孙满堂。
    最后相携落入尘土。
    慕南瑾低头，啜吻着她的嘴角，声声句句让人心悸，“小月儿。”
    “慕南瑾，如果恨我……可以让你好受一点，那就恨吧，我确实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我也好恨这样的自己。”
    “小月儿，你让我如何去恨啊。”
    前世，她早早离他而去，让他留下一生心疾，刻在了灵魂深处里。
    轮回千年，他因心疾，只能是她。
    他以为他们终究是幸运的，上天给了他们一个机会重拾遗憾。
    可短短一年，她又弃他而去，留下三个孩子，上了他一身枷锁，让他后半生再无法肆意。
    难道这是他们的宿命吗？兜兜转转，终究不能有一个圆满。
    真的不甘。
    “慕南瑾。”
    “我在。”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善待三宝，这是我……的选择，与他们无关，千万不要把失去我的痛怪在他们的身上。”
    慕南瑾没出声。
    秦半月急得咳个不停，慕南瑾心疼得快要滴血，“小月儿，你别激动。”
    “慕南瑾，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许敷衍我，人死了也许是有灵魂的，别让我的灵魂得不到安息。”
    慕南瑾紧紧的抿着唇瓣，眼眶像是充血一样，看起来吓人的很。
    “好。”
    “慕南瑾，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秦半月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提不上力气来，身上的疼痛也在慢慢散去，似乎感觉不到了。
    “小月儿，你不许睡，我不允许你睡过去。”
    “告诉三宝，我好爱他们，真的好……爱。”
    可惜了，她连三个小家伙都没到一面，不知道他们长得怎么样，能不能比得上安小北家的小仙童。
    听说真的是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呢。
    妹妹的哭声她也听到了，似乎有些娇弱呢，那声音小小的，似是怕惊扰了什么。
    两位哥哥一定会护着妹妹的吧。
    慕南瑾眼泪掉了秦半月的唇瓣上，“小月儿，下辈子记得要等我。”
    秦半月微微抿了抿唇，眼泪是这样的味道吗？
    为什么这么苦这么涩。
    “遇到我，你都不怎么幸运啊。”
    “秦半月，你连这最后一个要求都不答应我吗？”慕南瑾脸一扳。
    “你以为你扳着一张……脸，我就怕你了吗？少来吓唬我。”秦半月嘴角勾起一抹笑。
    脑海里全是两人相处的一幕幕，起初，她真的是惴惴不安，不敢惹他不高兴，因为他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吓人。
    渐渐的，她变得无法无天，甚至有些恶趣味，就喜欢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她不记得有没有对他说过了，他不管怎么样，她都为他痴迷。
    “月儿。”慕南瑾的脸不舍的蹭着秦半月的脸，一声声呢喃，似乎怎么叫都觉得不过瘾。
    秦半月也轻轻蹭着他的脸，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这一生，真的好短，才开始，就已是结束。”
    我不甘心。
    一点也不甘心。
    慕南瑾。
    如若还有下一世，定陪你，从春光乍破到暮雪白头。
    手里的温度渐渐散去，慕南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始至终不敢抬头去看她阖上双眼的那一幕，只把脑袋深深的埋在她的颈窝处。